身后,是闻寂之担忧的声音与前来追逐她的马蹄声。 ……
第131章 献祭 回汴京的路很远,风很大,发丝迷了眼,刮在脸上很疼,可闻溪像是感觉不到。 她拽紧缰绳,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汴京,一路上,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都被她摇头甩开了,心不诚则无法成一事。 不清楚是几个日夜,只记得回到汴京城的那一天,乌云滚滚,城门口还贴着她被封国师的皇榜,街道上人来人往,议论声四起,具体在说什么不知道,也没仔细听,只隐约听见国师二字。 她并未进城,而是去往紫竹林。 再次来到紫竹林,她有些恍惚,似乎比上次来时更整洁了,显然,这段日子,是有人居住着的。 闻溪面上当即扬起笑容来,“师父!” 杨九州竟然骗她,害她跑那么远,去战场寻他,不过,这次就原谅他了,若是,他给她的贺礼让她很喜欢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闻溪定日日在他身边,好好学艺,然后保护他。 拥有一个南越国师的徒弟,杨九州在汴京就可以横着走! 闻溪提起裙摆,小跑着推开屋,“师父,我来看你了,我跟你说,我跑了好远,可累死我了,现在,我想喝师父泡的茶了。” 笑意僵住。 只见,屋内空荡荡的,没有杨九州的身影。 她四下看去,一遍一遍唤:“师 父!” “师父!” “师父?” 无人应。 “师父,你答应给我的贺礼呢?”闻溪急了,“你又逗我玩?又骗我!” 冷风袭来,未关上的窗啪啪作响,闻溪抬脚过去,想要将窗户合上,却瞥见窗边桌上放着的一个木匣子,这个匣子在闻寂之出征那天她来紫竹林时,就放在这了,她当时并未在意,而今认真看,匣子上刻着绿竹和一个溪字。 似乎是给她的。 闻溪手臂有点沉,她缓了很久才拿起这木匣子,然后慢慢打开,刺眼光亮袭来,她下意识的闭眼,良久,才又睁眼,光暗了几分,她得以看清匣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一颗夜明珠。 还有一张纸条。 “世人喜欢送你金银之首饰,师父却只想送你颗明月,愿年年胜年年,我们小溪永远如这颗夜明珠般璀璨。” 最下方,又落了两句极为小的字。 南越国师轻启,如此宝物送上,国师可否护我之平安?我杨九州愿永远追随于南越国师! 这打趣的话,让闻溪笑了,笑着笑着鼻尖便莫名一酸。 小雨淅淅沥沥而下。 她抬眸朝外看去,有一人坐在石桌下独自下棋,她忙站起身来,那人却不见了,紧接而来的是独自在屋内的人,他神色温柔又虚弱,咳嗽不停,吐血不止,最后,连那灵棋占也拿不起来。 轻叹一声,又在窗边坐下,一坐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什么。 偶尔又出去,回来时,会买不少新奇的东西,然后说,得找个时间一起送出去,不然,若天天在她面前晃悠,那丫头定然能看出端倪。 也就是那天夜里,他刚擦去嘴角的血迹,发觉有脚步声靠近,眸色一沉,站起身来,却见是一个偷偷摸摸想要吓他的少女,他失笑,怎么还是如此调皮捣蛋! 最后,他穿了一袭绿色长袍,将一封信一个匣子放在屋里,出了紫竹林,然后再也没回来。 闻溪站在门槛内,任由风吹打,雨水淋湿,双眸一片浓雾,身体不停发抖,哭的不能自已,最后,再也没有知觉。 …… 满街红绸,锣鼓喧天,百姓欢呼。 闻溪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她皱眉,她怎么回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口?抬眼看去,无数百姓与达官显贵都在府门前,他们欢呼雀跃,一人温声道谢。 这声音…… 是谢观清! 闻溪当即瞪大眼,终于知道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了,这是她与谢观清的大婚之日,她又回到了与谢观清的大婚之日? 正想着,府内又传来一道声音:“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闻溪挤进人群,只见白音白芷扶着她步步下阶梯,朝花轿而去,只是还没走几步,原本欢呼雀跃的人群就被打断,一人直冲进来,凑近谢观清,小声低语几句。 谢观清听完,当即高呼:“陛下有令,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全府杀无赦!” 此话一出,本是抬着花轿的人齐齐拔出剑来,不过一瞬,那满身的喜庆红衣破碎。 直奔镇国将军府众人。 顷刻间,一片混乱,鲜血与尖叫声混杂。 闻溪面色大变。 谢观清剑指身着婚袍的闻溪,她赶忙上前阻止,手却穿过那锋利的剑,闻溪怔住,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 最后,眼睁睁看着闻昭为身着婚袍的她挡剑而死。 “阿姐。”闻溪婚袍沉重,又浑身无力,她只能无助的哭喊,又看向周围的人,有好几个人,与阿爹和阿兄交好,她求他们信镇国将军府,阿爹绝对不可能谋反,求他们救救他们,求他们,如果可以,帮帮阿爹,为阿爹说一句话,阿爹不会谋反,也绝对不可能谋反的! 可没有人应她,他们只是冷漠的盯着她,看着镇国将军府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最后,剑也没入她的身体,她没有闭眼,感受着体内的鲜血流尽,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鲜血流至城外,与城外的阿爹阿兄还有闻祁的血液相连。 人群散去。 大雪悄然而至,落在每一具尸身上。 闻溪想伸手为闻昭拂去雪花,可雪花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她身体,她无助,她哭着唤阿姐。 阿姐听不到。 她又去唤倒在她身边的闻瑶,这蠢货,怕的要死,还敢学着阿姐的样子来护着她,也不知道跑。 还穿的这样单薄,雪落在她身上,落得最多了,肯定冷死了,可她碰不到她,没办法为她拂去雪花。 阿音阿芷也倒在她身侧,身上挨了很多剑,血流了很多,她还是没办法为她们拂去雪花,没办法为护她而死的人做点什么。 最终,闻溪的目光落在了身着婚袍,没了气息,却仍旧睁着眼的她。 闻溪泪水簌簌落下,想伸手让她闭眼,她还是碰不到她,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她面容。 大雪下了好久好久,她们也冷了好久好久,闻溪也在雪中哭了好久好久。 她想为她们收尸,可她碰不到任何人,怎么办,她碰不到任何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舍不得让她们在大雪中躺那么久。 她心疼。 可她碰不到她们啊,她什么也碰不到。 闻溪以为,老天让她回到这个时候,就是让她来为全府收尸的,结果不是,她还是只能看着她们的尸身在这大雪之中躺了一日又一日。 雪越发大了。 几乎要掩埋所有人。 闻溪蹲在雪中痛哭,恨着所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脚步声,闻溪心头一紧,怕又有人前来做什么,或是辱骂她们,她猛地站起身来,那人从她身前走过,并未看见她,也不看不见她。 见他朝她们的尸身走去,闻溪忙跟上去。 他一身白衣如雪,在闻溪尸身前蹲下,伸手要去碰她面颊。 闻溪大声阻止:“别碰我!” 他动作真的就顿住了,似乎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闻溪心头一松,想去推开他,不让他靠近那些尸身,可整只手陷入他身体里,而此时,闻溪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当即愣住了,泪水也凝固在眼眶。 眉眼清俊,却不见以往的张扬冷漠,此刻,他黑眸里的光点稀疏破碎,垂眸凝着她,世界好像就这么静止,好久好久后,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他脊背微弯,有些颤抖,低声同她道歉。 闻溪没绷住,再次哭出声来,那些绝望不甘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阿循。”她哽咽唤他,可魏循听不见。 魏循手掌最终还是落到她的尸身上,为她闭了眼,又轻轻拂去她身上的雪花,然后抱起她。 闻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抬脚跟上去。 他们一路到城外,城外亦是满地的尸身,闻溪看到了阿爹阿兄还有闻祁,她赶忙跑过去,她也碰不到阿爹,一颗心疼的要碎了。 阿爹打了胜仗而归,却连城门都没进,便被冠上了谋反罪,她的阿爹啊,一身忠骨,怎么可能反啊。 闻溪崩溃,却也不能做什么。 魏循已经走了很远,她再次跟上去,却见魏循又走回来了,闻溪不解,站在原地看他再次入城,一遍又一遍,泪水已经不知道迷了多少次眼睛。 可她还是能看清,魏循抱着闻昭,闻瑶,白音白芷,路过她一次又一次,最后,又抱起闻淮闻祁还有闻寂之。 一身单薄的白衣,消瘦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抱起一个人,束起的长发乱了,衣服脏了,他也没管,只是抱着他们往前去。 从白日到夜里。 山上便多了八座坟。 这样冷的天,他面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只一个劲的,认真的刻着墓碑。 子时,所有尸身都被掩埋好。 魏循在闻溪墓碑前坐下,他抬眸看着他为她刻好的墓碑,就好像眼前是个人,他神色有点恍惚。 “对不起。”他再次同她道歉,“我不是因为你嫁给他人,而不护着你了,我是去城外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 样的事。” “我没有怪你。”闻溪在他身旁哭。 “不要担忧。”魏循伸手抚了抚墓碑,“你的家人我也好好的安置好了。” “前路漫漫,或冷或黑,但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闻言,闻溪哭声顿住,“你要干什么?” 话出口,便见魏循从袖中掏出匕首,闻溪一瞬间就明白他要做什么,出声阻止:“阿循,不可以!” “阿循!不可以!” 魏循已经拔出匕首。 “魏循!”闻溪急的要去抓匕首,可怎么也抓不住。 她又急又怒:“魏循,你疯了是不是?” “没疯。”魏循低低呢喃:“你以前常说,这个世界很好,我也这么觉得,可前提是,世上有你。” 鲜血落在雪地里。 闻溪崩溃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魏循在她面前流血而亡。 她为什么回到这里,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崩溃又绝望的的用拳头砸地面,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只知道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魏循身边多了个人,看清那人模样,闻溪颤声唤:“师父。” “你竟是比我快了一步。”杨九州在魏循身旁蹲下,苍白的面容上,眉头狠狠皱着:“罢了,你的血亦可为她献祭,如此,来世我便为你圆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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