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孤会为你撑腰。”谢成烨顶着属下诧异的眼神,直接说道。 “永宁会继续留在你身边,若是陛下召见你,孤会即可过来陪你。”他许诺。 “窈窈,你记住,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沈曦云笑了笑,告辞转身离去,踏进四方宅院。 对于他的承诺,她没有拒绝。 当然,更没有答应。
第63章 留下来她只是燕京的一名过…… “小姐今儿出门,可得仔细些挑首饰。” 春和从妆奁里选出不同雕工样式的玉簪在沈曦云云髻边比划,笑着道。 沈曦云对望铜镜,抿了半口胭脂,依稀听见潘楼早市的银钱响。 “春和做主就成,我相信咱们春和的眼光。” 这已经是她住进潘楼街北段宅院的第十日了,皇帝着急忙慌下口谕要求她进京,但她人到了,却迟迟不曾召见。 甚至不曾派人到宅子外看守。 不知是忘了还是成心要晾着她。 沈曦云不为此事烦忧,只要不拘着她,她便全当是来燕京游玩一趟,乐得自在不用理会这些燕京大人物们。 几趟出游对江州茶楼里讲的“燕京盛景”有了更深的感知。 譬如她目前住所在的潘楼街。 她住下后才知,潘楼街对于生意人来说实在算得上宝地,北通皇城御街,南接州桥市集的烟火长巷,是商贾云集的金银彩帛交易之所。 街道北段的深巷是住的宅院,毗邻淮王府邸,近到她晨起后推窗可以看见王府飞檐上的嘲风兽,每日亥时能听见王府更漏报时。 谢成烨还拨了些王府的侍卫丫鬟在宅院中伺候,按景明的话,这同住在王府中也没什么两样。 沈曦云闻言只是笑笑,自打入京第一日意识前世今生大有不同后,她待谢成烨的态度平和不少。 在燕京这一段大抵就会是两人人生中最后的交集,她便秉持着和上辈子作别的心思珍惜燕京的繁华。 她只是燕京的一名过客。 “小姐小心脚下。”春和叮嘱道,护着沈曦云坐上马车。 马蹄声踏踏,踏碎了夜雾的湿气,朝着茶楼驶去。 在说书人的拍案声和隔壁铁匠铺的叮当声里,小厮穿行过人群,捧着越窑青瓷来给沈曦云一行人上茶。 “这是今晨刚从蔡河码头卸下的建熙茶末,贵客们请尝。” 沈曦云品了满口的茶香,唤春和给小厮些赏钱。 小厮满脸堆笑,掂了掂手中的钱,道:“听贵客的口音,应当不是燕京本地人?” “哦,那你猜想我们是从哪来的?” 他弓身,“小的猜是从江南来?贵客这周身的气度相貌,唯有江南的水土才能养出。” 沈曦云轻笑,放下茶盏,道:“的确久不来燕京,不知近日燕京可有什么议论的趣事?” “贵客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若论起趣事,燕京每日南来北往行商过客无数,又在天子脚下,权势富贵鼎盛,有三份意趣的事那是数也数不完。” “唯有十分意趣的才值得同贵客说道,因此,就两件。” “一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当日的日食,遮天蔽日,妙的是朝廷提前宣告了此事,咱们都在猜是有神人神机妙算呐。” 他压低声音,“二来,就是今上的亲皇孙淮王殿下终于又在燕京露面喽。小的这么一算,都四月有余不曾听见淮王的消息了。” 沈曦云看着茶盏里绿叶漂浮上下,听小厮把这些趣事说完,又给了份赏钱。 这是她随口打听的第四家茶楼。 从这些消息灵通的伙计嘴里绕来绕去离不过日食和淮王露面的事,唯独半点没提到她。 真有意思。 这是谢成烨做的还是皇帝做的? 能庆幸的是,好歹这辈子没人再提温易之了,他没死,自然声名也不曾伴随着日食传到燕京。 比起用死亡换来的天降异象、叩响天门的盛名,今生他照旧在江州做个教书先生或许才是更好的结局。 至少人还活着,活着,便有更多的可能。 沈曦云品完茶,准备去燕京坊市转转,才推开包厢门,迎面撞见一个上辈子在燕京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曾在宴会上奚落过她的枢密院副使独女周善仪。 她一身绯红色罗裙,鬓间金丝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昂首的弧度泠泠作响,前后各两名侍女簇拥,正拐道要往自己包厢走。 沈曦云没理会她们,迎着阵仗要下楼离开。 “站住。”周善仪眼尖,瞧见了交错而过的这女子鬓间的玉簪,觉着眼熟。 侍女听从主子的命令,拦下沈曦云的去路。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景明出言呵斥。 周善仪走近细瞧,又打量起沈曦云的面容,斜挑的眉蹙起,“姑娘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竟不曾见过。” “一个远道而来见识燕京繁华的过客罢了。” 周善仪猛地把她鬓间玉簪拔下,眼尾跟着指尖挑起,把玉簪上刻的并蒂莲花样式横亘在二人眼前。 “姑娘这么说可心意不诚,这簪子是京城玉雕大师新近出的佳作,我都没抢着,怎的落在你手里?” 周善仪能说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沈曦云上辈子在宴会上被宫婢告知过,周善仪的父亲周副使掌着三司茶盐铁,从朱雀门出去半条街的铺面,都悬着他府上的牙旗。 故而那时她高高在上嘲弄沈曦云普通商户出身,没多少钱,更无权。 “听闻沈姑娘还是个父母亡故的孤女,如何配得上淮王殿下?” 宴会上周善仪挑高的眉同此刻她努力温声的询问交叠。 “友人所赠,我并不清楚出处。” 沈曦云干脆利落夺回簪子,留下周善仪错愕的表情。 “你,”身为周副使的独女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哪里见过这些,抢声道:“你怎的如此无理?可知本小姐是谁。” 她从未在燕京聚会上见过此人,瞧这副模样,该不会是被哪家公子爷养在外头的雀儿。 她恶狠狠地猜测,心道回去定要让人查一查簪子是被谁买了去。 “善仪怎么停在这儿?” 阶梯下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伴随着丫鬟“小姐小心”的低语。 来人月白交领襦群外罩着天青色半壁,腰间束着两指宽的宫腰,点缀着拇指大小的和田玉连环。 只是病容尚未从她眉眼见褪尽,端庄艳丽的轮廓浸得如雨中芍药,柳叶眸中蕴着一汪秋水,叫人想起抱心有恙的西施。 她缓步走到二人身边,搭着周善仪的手,对沈曦云温和地笑。 沈曦云霍然睁大了眼眸。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上辈子的熟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周善仪收敛起嚣张的姿态,应道:“就是路过见着熟悉的玉簪交谈了几句,瑶瑶你既然来了,我们就一道进去。” 她斜瞥了眼沈曦云,“不跟不知道从哪来的乡野之人一般见识。” 孟云瑶觉察出她语气不对,同沈曦云道:“这位姑娘,善仪她性子直爽,说话快言快语,但心肠不坏,你呀,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往沈曦云手心里搁。 “我一见姑娘就觉着亲切,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这玉镯你一定要收下,既是我代善仪赔罪,也是见面礼。” “我觉着,日后,我们肯定有缘份再见。” 孟云瑶笑得仪态万方,端的是国公府大小姐的高贵,能对着一个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大方赠予礼物。 沈曦云收紧指节,避开了她递上来的玉镯。 “萍水相逢,受不得贵礼。小姐不必了。” 她福身,也不管两位燕京贵女做何表情,转身离开。 孟云瑶,沈曦云脑海中回荡着这个名字,她曾经被这个名字困了许久。 她以为孟云瑶是谢成烨的心上人,以为谢成烨是因着模糊了爱意才会对她好,以为自己是坏他人姻缘的窃贼。 直到谢成烨同她坦白、同她解释。 可纵然知晓从前是想错了,但如今再次见到孟云瑶,她还是生出些许心虚。 或许是听闻孟小姐因为淮王数月的失踪卧病在榻,直到淮王回京后才逐渐好转能出门走动的消息吧。 足可见孟小姐对淮王的挂念。 谢成烨说他待孟云瑶只是感激,他又是否清楚这份情谊呢? 沈曦云踏出茶楼,微风拂过,把她脑子吹得清醒几分。晃了晃脑袋,把凭空冒出的念头清空。 想这些做什么?她何必再操心谢成烨的事。 莫不是在宅院里待多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 “沈姑娘。”永宁叫住她。 他眼尖,看见了主子的车架此刻正停在茶楼对面的街道,驾车的长安冲他挥手。 沈曦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愣了下。 谢成烨怎么在这? 自打她搬到宅院,谢成烨偶尔会来坐坐,频次控制在既不让她厌烦又不至于遗忘的程度,只是沈曦云能明显感受到回到燕京的谢成烨,的确变了很多。 或者说,在江州时的谢成烨,伪装了真实的自己。 如今,他不过是回到原本的模样。 天之骄子、皇家贵胄。 但对着她笑时,却依然满是江州沈家夫婿林烨的影子。 恰如此刻。 马车的车帘被挑起,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唇边噙着春雨初霁、冰雪融化的暖笑。 嘴唇张合,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沈曦云却能认出他是唤她“窈窈”。 “主子许是在让沈姑娘过去?”永宁看出她面上的迟疑,解释道。 沈曦云偏头想找自己出来时坐的马车,扫了一圈,发现那马车正被谢成烨的车架严严实实挡在后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挪过去的。 这下没了理由推脱,她提着裙裾上了谢成烨的车架。 谢成烨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果子露和几叠糕点,都是她爱吃的,他往她这边推了推。 “殿下怎么来了这儿?”她问。 “今晨想去寻窈窈发觉不在宅院,就出来了。”谢成烨温声道。 自从入燕京后,沈曦云曾经建议让谢成烨莫要再这样唤她小名,毕竟二人已和离,她是以疑似前朝遗孤的身份入京,再牵扯上谢成烨就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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