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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皇后娘娘。” 荣嫔抬起头来，那张面容依旧苍白憔悴，眉宇间也萦绕着淡淡解不开的愁容，但那双眼睛在望向卿宁时，似乎又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你来了。”卿宁也是泰然处之，“瞧着你的脸色，想必是大好了，真是为你高兴。”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早些便想着来寻皇后娘娘，但已瞧见自己面容蜡黄，形容枯槁的鬼样子，便总觉得会脏污了皇后娘娘这地界儿。那日娘娘走后，臣妾便去照了镜子，臣妾瞧着那镜中的自己，可当真是一丝活人气儿都没了，臣妾也不知...”荣嫔苦笑，“竟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那如今来找我，看来是将这其中关节想明白了。”卿宁笑着说。 “是啊，其实臣妾也不算是想了明白，但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荣嫔看向卿宁，目光坚定，“臣妾不能老是沉湎于某种情绪之中，愈是这样，愈是难以走出来。臣妾是可怜，但可怜也不是臣妾懦弱的借口，若臣妾再懦弱下去，三公主会变得跟臣妾一样可怜。” “正是这样。”卿宁赞许地点点头，“短短几日，你便能将这些事由想得明白，看来本宫真没看错你，你是位聪慧的女子。” “皇后娘娘谬赞，臣妾真的很感激皇后娘娘。”荣嫔眼睛里隐隐含着热泪，“臣妾进宫这么多年了，这后宫里的嫔妃就没有臣妾不认识的，但真正愿意拉臣妾一把的，却只有皇后娘娘一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臣妾本以为这一生就要这般寂寂归去，没想到此时还能遇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深恩，臣妾此生难忘。” “做什么要讲这般夸张，这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了去。”卿宁笑着说，“其实本宫也什么都没做，这深宫虽冷，却总也有真心实意地关心着你的人。前些日子本宫还与太皇太后说起你的事，太皇太后很是关心你，说当初是她将你指给万岁爷的，若你这般消沉，她亦心中有愧。” “太皇太后居然还记得臣妾这等子小事。”荣嫔脸颊通红，“臣妾是个无用之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当初进宫之时，太皇太后对臣妾颇为照料，如今瞧见太皇太后，臣妾还心生惭愧，好像辜负了太皇太后的托付一般。” “荣嫔，既然你今日来找我，那我也要求着你守住几样规矩。” 卿宁沉了面容，语调也变得郑重其事起来，荣嫔听了一愣，不明白为何卿宁的语气就变得严肃了，但她素来是逆来顺受的惯了，卿宁既这般说了，她立马不敢再吭声，一双眸子温柔却又满含胆怯地看向卿宁。 “第一，便是将这愧疚感从你心里刨去，”卿宁郑重地说，“你给本宫记住，你并没有对不住谁，因而也无需对谁惭愧。第二，你要时刻将自己摆在首位，不能无缘无故地受旁人的奚落，若是惠嫔再那样奚落你，你立马回怼过去。” 卿宁说完，荣嫔却没吭声，卿宁与她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荣嫔才柔柔出声：“没了？” 那神情之中还露着胆怯。 “第三，把你如今这胆怯的模样收一收。”卿宁有些无奈，“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宫主位，这宫里能越过你去的 也没几个，做什么整日一副惊惧的模样，可不是喊着旁人骑在你头上吗？” 荣嫔又思索了一会，然后郑重其事地朝卿宁点点头：“好，皇后娘娘，臣妾记住了。” “既如此，”卿宁点点头，“那本宫也不跟你客套了，如今临近过年，本宫分身乏术。佟贵妃虽奉旨协理六宫，但她现在一颗心都吊在胤禛阿哥那儿，本宫也不好折了她们的母子情深。佟贵妃以下便是你们几个嫔位了，如今你主动来帮我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你以后呢每日都来坤宁宫，本宫分派给你点活计做。” “臣妾...真的可以吗？”荣嫔却还是不自信，“臣妾自打进宫，一心只想着如何侍奉万岁爷，从没协理过后宫事务呢。” “凡事都有头一回，你进宫时间是最久的，性子又稳当，本宫就是看中了你这些。”卿宁故意说，“莫不是你不想帮本宫，故意找了些这样的借口？” “臣妾绝无此意！”荣嫔忙说，“皇后娘娘叫臣妾做什么臣妾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卿宁脸上现出了得逞的笑容。 荣嫔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但愿她日后越来越好吧。 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过年，九阿哥万黼却生了病。 万黼打从娘胎里出来身子就很弱，这两年将养着才终是好了些，如今万黼也满了两岁，虽然自小身子弱疏于教导，但模样也是机敏可爱。 眼瞅着今年他身子好了些，前些日子他的额娘那拉氏还带着他来坤宁宫请安，卿宁还逗弄了他几句。 如今这万黼一病，紫禁城上下慌忙忙碌了起来，连康熙也日日忙完公事便去陪伴万黼，期盼着自己的儿子能赶紧好起来。 卿宁知晓万黼在历史上注定短命，本来她眼见着万黼身子康健起来，还想着兴许万黼能好生活下去，如今瞧着事态又出现了滑坡。本来阖宫上下都准备着喜气洋洋的过年，因为万黼之事，终究是叫紫禁城蒙上了一层阴影。 康熙都不在卿宁这儿用晚膳了，如今晚膳只有卿宁和胤礽两个。 胤礽今日吃着饭，却不由自主地出了神，卿宁见胤礽出神，也没有打扰他，半晌，胤礽主动开口。 卿宁瞧着这两日胤礽就心思很重，特意备了胤礽爱吃的翠玉豆糕和甜酸乳瓜，胤礽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块翠玉豆糕，看向卿宁的眼神也带着些躲闪。 “皇额娘，万黼弟弟是快要不成了吗？ “万黼只是生病了，咱们都会生病。”卿宁语气耐心温柔，“现在大家都很关心万黼，你看你汗阿玛也每日都去看万黼呢，保成是不是觉得万岁爷疏忽到保成了？” “没有。”胤礽慌忙摇头，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菜，“只是...我前些日子还见了万黼，他比我小一岁多，还什么都不会说呢，在他额娘怀里吱歪乱叫，如此鲜活的生命，我不愿相信就这么凋敝了。以前我年岁小，死亡两个字对我来说是模模糊糊的，又很遥远。如今我大了，才发现死亡常常是与我们朝夕相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冒了出来，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卿宁没想到，胤礽这么小就对生死有了概念，也许是康熙对胤礽从小时候便有的启蒙，胤礽确实比同龄孩子都要早熟些。
第29章 姐弟万岁爷并不想叫我诞下子嗣。…… “保成呀，其实死亡...怎么说呢。”卿宁斟酌着用词，“你说得对，它离我们很近很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可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会夺去我们的生命。这也是世上每一个人都逃不过的宿命。甚至我们养尊处优，就算生了病还能找太医救治，可民间很多百姓生了病却连药都买不起一副。” “他们怎么会这么穷呢？”胤礽不解，“汗阿玛常对我说，我们大清国富民强，可我到底没去民间瞧过，不知道他们过的是怎样一种日子。” “不论什么时代，都有身处无奈苦苦挣扎的人。” 卿宁没再多说，既然胤礽现在已经有了思考能力，有些事不若让他自己思考来得更刻骨铭心些。 “但正因为生命有限，我们才愈要珍惜，享受当下。”卿宁看着胤礽微笑，“我们不能贪心，却也不能荒废，尽量不叫自己留下遗憾。” “儿臣明白了。”胤礽点点头，“我也去瞧瞧万黼弟弟，希望他能平安渡过此劫，不然我日后想起来，心里怕是也会难受。” “正是如此。”卿宁点头，“保成，你真的给了我很多惊喜。” “皇额娘为何这样说？” 胤礽显然没理解卿宁的思维跳跃。 “你还是个小娃娃，思考的事情却都不是小娃娃要思考的。”卿宁语音温柔，“你这么小的年纪，却已经主动自发地去思索着生死大事了。” “但儿臣也不知，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世上之事并非只有好或不好呀。”卿宁笑着说，“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并非结果才要紧，其中的过程也是很紧要的。就比方说现在，你好好吃饭才是最打紧的！” 胤礽听了之后，豁然开朗，夹起面前的罗汉大虾塞进嘴里。 “儿臣一定听皇额娘的话，好好吃饭，茁壮成长！” 卿宁忍俊不禁，急忙又往胤礽碗里夹了好几道菜，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辛勤的园丁，要赶紧给自己的小树苗浇水，让他快快成长。 也许真是因为宫中众人的祈福，万黼果真好了起来，那拉氏激动不已，康熙也放下心来，脸上多了很多笑容。临近年关，大家总算不沉浸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紫禁城里悬挂上了春联，门神。 因为康熙和太皇太后都崇尚节俭的作风，因而虽然是过年，但宫廷里却没有过于铺张浪费。卿宁忙着准备祭祖事宜以及除夕家宴，这一日虽说是皇族内部的家宴，但人数庞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规制和礼仪，准备起来也要极其上心，丝毫马虎不得。 这是卿宁当上皇后后，第一次操持如此庞大的家宴，她也怕出了错，丢了脸还是事儿小，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麻烦大了。 还好她的眼光不错，拉了荣嫔这么个帮手，本来她也没对荣嫔抱多大的期望，只是想趁机将荣嫔带离悲伤的情绪里，毕竟她前世看过很多悲惨宫廷女人的小说，一直想着如果自己在会怎样怎样，荣嫔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实在不忍心看荣嫔这么消沉下去。 只是没想到，荣嫔能带给她这么多的惊喜，荣嫔年纪大点，更加成熟稳当，很快就成了她的得力干将，而且大抵是想报答她的知遇之恩，荣嫔事无巨细，样样仔细，有好几桩子事她是经荣嫔提醒才办理妥当的。 卿宁忍不住夸赞荣嫔，荣嫔只是腼腆地笑笑。 “臣妾没什么本事，性情又软弱，只是仗着在这宫里待得时间久了，这才比旁人多了些老道。”荣嫔望向朱红色的宫墙，“臣妾十几岁就进宫了，从此再也没看过宫外的模样，臣妾的家人虽然因臣妾而得圣恩，但臣妾还是很想念他们，只盼着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才好。” “不是说妃嫔怀孕，家中额娘能前来陪伴吗？”卿宁问，“你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自己额娘吗？” “臣妾的额娘，在臣妾进宫前便去世了。”荣嫔眼里现出悲伤，“如今的额娘是阿玛的续弦，虽说对臣妾也很好，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臣妾心里还是感觉不一样的。” “本宫的阿玛也去世了。”卿宁说，“荣嫔，其实本宫也算是罪臣之女，现在虽贵为皇后，但时刻谨记着自己阿玛在万岁爷那儿犯的过错。回忆往昔，大家其实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顺，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都要向前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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