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宁扶蕊想听他的心声,奈何她听不到,这人心里如今比戈壁滩还荒凉。 戈壁滩她踢到小石子儿还有点儿动静,而周惟卿不一样,如今她似乎再怎么刺激这人,都很难激起他的心潮。 周惟卿点点头:“嗯。” 宁扶蕊一脸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跟在他身后。 很多地方的柱子都做了玫瑰的浮雕设计,后院还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墙装饰着许多花草。 还真是她喜欢的园林模样。 到了晚上,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周惟卿主动同她分了房。 她心中有点不习惯,还有些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 人是会累的,他照顾了她那么久,眼见结局已经注定,或许早就对她失望了也说不定…… 冬季的最后一场雨落下,周惟卿给宁扶蕊带来了一份朝报。 因着天气不好,齐王一直守在汴京城几百里外,如今终于等到天晴,形势愈发逼人。 李沅也揭竿而起了,如今已经过了白马关,不日便要攻到汴京城下了。 不过他的名义比齐王要正堂一些,说什么要救梁帝于水火,而只有宁扶蕊知道,他对梁帝的感情堪称深恶痛绝。 若是入了城,他的手段只会比齐王更加狠厉。 她的头发已经接近半白,每日睡得昏沉,喝多少药都缓解不了身上那股死气。 周惟卿整日整日地出门,甚少有回来的时候。 她每日静静坐在树下,看着满院盎然的绿意,心中却一分欣喜都没有。 静的时间久了,她心中甚至会荒谬地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抛弃在这一方小院里了。 这天,她撑起精神,执意等着周惟卿回家。 周惟卿今日傍晚就回来了。 她凝视着他的身影,他站在门口,依旧是那样丰神俊朗,长身玉立。 “你回来了。” 周惟卿瞥见她苍白的脸色,不知道在这院中坐了多久。 他的手指僵硬地扣紧,心中照常升起丝丝畏惧。 他畏惧见到宁扶蕊这副病气沉沉的模样。 畏惧见到她苍白的脸色,花白的头发,畏惧那细弱到轻轻一握似乎就能捏碎的手腕。 她身上的一切东西他都觉得刺眼极了。 宁扶蕊眼眶微红,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他喉结轻动:“我带了些吃的,阿蕊若想吃便——” 宁扶蕊别过脸,抢了他的话,低声道:“不用了。” 说罢,她便自顾自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院子里只剩他自己了,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 夜色逐渐笼罩大地,他回到自己房中,从袖中拿出一个面具。 那是他特意找祁元白做的易容面具,今日终于做好了。 面具俨然是一个老人的模样,不过却与他自己的眉眼十分相符。 这是祁元白猜想着他老去的模样给他做的。 他等不到与她共白头那天了,想着早一点也没关系。 他出门望了一眼宁扶蕊的房间,已经熄灯了。 悄悄打开门,便看见她蜷缩在榻上,手里捧着一个暖炉。 她的脸色依旧是刺眼的苍白,像极了他在牢中见过的那些还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的重犯。 心中恐慌更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她的鼻息,依旧是那样微弱…… 他坐在她的床榻边,攥着她的手,阖上了眼。 今日见她的模样,似乎是被他伤到了。 他何曾是觉得她刺眼呢,他只不过是厌恶自己这副无用的躯体,不能给她缓解一丁点的病痛。 他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厌恶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慢慢逝去却束手无策。 所以他逃避了,他不想看见她这副模样,他从没有这样害怕过,害怕得每日都想逃。 第二日,宁扶蕊醒了。 周惟卿意外地还在。 他给她端来一碗赤豆羹,宁扶蕊却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今日家里要多来一个人了,你会介意么?” 宁扶蕊拿着调羹的手微微颤抖,抬起头望着他。 周惟卿眼底浸着冷意,似乎不像是对她开玩笑。 “什么人?” 周惟卿沉默一瞬,转移了话题。 “我带他进来,你洗漱好便出来看看。” 说罢,他便走出了门。 宁扶蕊的脑袋一瞬间便宕机了,心头漫上一阵无法抑制的钝痛。 手里没了气力,调羹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呢…… 古代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她为什么这么自信,觉得周惟卿此生只认定了她一人呢。 她喉间溢出一声轻嗤,终究是厌烦了她这副模样,找人冲喜来了。
第125章 融融笑意 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焦躁。 像是打翻了一个百味瓶,各种繁杂的心绪扭成一团乱麻,令她无法言说。 她的双手紧紧绞着被子,舌根漫上尖锐的苦意,吞咽也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依稀还能记起旧年与他点烛对坐,那双清明眸子里蕴着无尽柔意,他拿着自己亲手打的戒指,问她喜不喜欢…… 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她怎么就当真了,当真以为一时携手就是一生了。 她抬眸向窗外望去。 今日天气似乎挺好,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冷,可她心中却并无多少暖意。 很快,她又掐指一算,哦,今日适合嫁娶,他连日子都算好了。 眼中嘲讽之意愈发浓重,她吸了吸鼻子,望着紧闭的门,一点儿也不想出去。 这边她不急不忙地穿着衣服,周惟卿则走回了自己的房中准备着。 祁元白惊讶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他望着自己平静的脸,啧啧称奇道:“世人都求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要变老?” 过了几日,他实在拿周惟卿没有办法,给了他一颗能使人瞬间白头的药丸,并郑重道:“这是我从我师父丹房偷的,你可仔细收好了!” “就一颗,再多就没有了。” 他垂眸望着手心那颗紫黑的小丸子,似乎透着几分不祥的气息。 毫不犹豫地咽下,喉咙泛起辛辣的痒意。 待他再抬头一看,铜镜里的自己头发已然花白。 望着自己这副陌生的模样,他却眼睫轻颤,唇角绽开温柔笑意。 就快了,他终于能追上她了。 他又仔细戴上那副易容的面具,此后便要以这副模样示人,只是不知她见了会不会嫌弃…… 宁扶蕊心灰意冷地打开门,外头春光大盛,和煦的暖阳柔柔地洒落在她身上,院中枝繁叶茂,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她恍然地想,时间过得真快,她又送走一个严冬。 可她如今浑身发冷,周遭的春意她也觉得万分刺眼。 她又不禁去想,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温婉的?霸道的? 娴静?还是与她一样不羁? 两个人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她又要以什么面目来面对这两个人呢? 笑着祝福,然后摔门而去? 还是就与那个新人一起,共事一夫? 想到这里,她不禁溢出一声嗤笑,一切都太荒谬了。 可她等了半天,臆想中的另一个女人没来,倒是瞧见一个老翁缓缓来到不远处的树下。 望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宁扶蕊脑中紧绷的线一下子就断了。 她微微张嘴,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用指甲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眼圈微微泛红。 往日倜然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鹤发长者。 他身披一身深色鹤氅,脸上的白髯没有耽误他半分,端的依旧是一副神清骨秀的模样。 他抬眸望着她,那矍铄的眼透着深沉的墨色,似乎一眼就能把人的里里外外看个清楚。 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她哽咽着,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支离破碎: “你,你不是说,那个人……” 周惟卿走到她面前站定,静默着注视着她。 那温和的眸子似乎穿透她的那具皮囊,注视着她的魂灵。 “怎么了,阿蕊是嫌弃我这副模样么?” 他心里似乎十分忐忑,心绪繁杂。 宁扶蕊心中猛地一涩。 她撇撇嘴,委屈地想当场坐在地上大哭。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着眼泪,有些激动地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清楚呢,害得我胡思乱想……” 周惟卿心中一惊,慌忙伸出手将她纳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 她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偶尔手指又拐个弯拉拉他的头发。 周惟卿满眼宠溺,任由着她乱捏。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头发怎么白的……” 他将一切都如实跟宁扶蕊说了,见她微微发楞的模样,似是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他温和的眸子里蕴着融融笑意,就像外头的春光那样和煦。 宁扶蕊静默许久,才小声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伸手拂去她的泪。 “不要哭,我只是想陪阿蕊一起白头。” 他低声喃喃道:“这样阿蕊就不会嫌弃我了。” 宁扶蕊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会有周惟卿这样的人……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扬唇笑道:“阿蕊想出门看看么,今日外面很暖和。” 想起自己来到扬州还没出过门,心思莫名有些雀跃。 她点点头:“等我换身衣服。” 因为厌恶自己身上的病气,她的衣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将旧时那些鲜艳的袄子马面全压进了箱底,如今穿的全是素净的衣服,就差没剃个头到庙里出家了。 她仔细地挽了发,翻出几件适合春日穿的衣裙,给自己裹了条小巧的围脖。 接着,她随着周惟卿进了扬州城。 经年未见的街道令她有些怀念。 周惟卿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勾着的笑意一直下不来。 宁扶蕊拉了拉他的手:“哎,你怎么这么开心?” 而且正经的老头哪里像他这样步履矍铄的…… 周惟卿低头看她:“想起了些旧事。” “什么旧事?” 他表情一顿,耳尖可疑地漫上红意,任宁扶蕊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宁扶蕊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他为何是这副模样了。 她轻轻开口嘲道:“原来你是个不正经的老头。” 周惟卿只略略挑了下眉。 “原来阿蕊与我这般心意相通。” 宁扶蕊仔细咀嚼着他这句话,沉默了一瞬,兀然开口道: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4 首页 上一页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