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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男人回嘴，叶藤语速极快地继续道： “只会欺负自己媳妇和小女娃，你是个吃软饭的？” 崔青竹是他们村里唯一有学问，还考到过童生的人，向来自觉高人一等。 不说横行乡里，起码在邻近亲戚之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从来只有他教训别人，挤兑他人的份。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 “你这泼妇！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一见，诚然如此！” 崔青竹说完后就特别得意。 以往他与村里人起争执，往往只要他故意说些文绉绉的话，对方就会因为听不懂秒怂。 在大宣朝，普通白丁本就对文人有天然的畏惧之感。 可惜，这次他想错了。 “呵，说得好像你有能力养女人和小人似的。” “哎呀，等等，忘了你是一个连小人都没有资格拥有的人。也就谈不上，要被人‘不逊、不怨’，你自个儿总也得有不被人‘逊’、不被人‘怨’之处了。” “你！” 崔青竹完全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乡野小寡妇，居然还能知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 还不仅仅是知道而已！ 都挤兑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回去！ 崔青竹那个气呀！
第10章 哑妇在崔青竹的憋闷视线中，叶藤…… 在崔青竹的憋闷视线中，叶藤一手抱住秦嘉宝，一手牵着崔小丫，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那边宰杀兔子再怎么不好看，也比待在这边强。 刚转过弯，一把野菜忽然出现在叶藤面前。 是之前被崔青竹称之为哑妇的妇人，崔小丫的堂婶，崔冯氏。 崔冯氏之前就觉得皮肤白皙细嫩的叶藤与她们这些村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见这个小寡妇居然能说赢自家男人，更加觉得对方不简单。 在崔冯氏的认知里，虽然也觉得自家小孩与男人说话有些过，但还不到要用珍贵的食物作补偿的地步。 让她如此做的理由倒也简单，她就是单纯觉得，厉害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此时见叶藤只是看着她，没有要收的意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她无法说话，只好尽可能地露出讨好的笑容。 叶藤瞧着对方脸颊上明显的烧伤痕迹和肩上的泥印子，叹口气，示意崔小丫将野菜接过来。 崔冯氏成功送出野菜，自觉已经化解了双方的矛盾，便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此时，崔青竹的喝骂声传来，崔冯氏摸摸崔小丫的脑袋，便忙不迭地跑了回去。 叶藤默了默，对于崔冯氏的想法，她看得出来。 倒也愿意让那个可怜的妇人暂且安心。 反正崔青竹那样的人，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回到崔家这边，四只大肥兔子已经宰杀完毕，崔家兄弟俩正在用雪搓洗皮毛。 崔大娘与崔大嫂已经架起火堆，在烤兔子肉了。 见叶藤回来，连忙招呼他们围坐在火堆旁。 眼神还总往秦嘉宝身上瞅。 可惜，此刻小家伙拽着叶藤的衣襟睡得呼呼的，并不能给崔家婆媳俩回应。 即使这样，她们婆媳俩也瞧得很乐呵就是。 瞧够了，崔大娘才看到崔小丫手里的野菜。 “诶？这是？”她记得叶小娘子不会挖野菜的呀，还是教都教不会的那种。 回到自家人这边，崔小丫也变得活泼了点，叭叭地就将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然后叶藤便发觉崔小丫说话的时候真的与崔家大嫂贼像。 虽然才四岁的小丫头，说话还有点结巴，却愣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描述得惟妙惟肖，不仅没有一丁点错漏，也没有搞错任何前后顺序。 可以说，十分严谨了。 叶藤还在这欣赏崔小丫的语言逻辑能力呢，那边崔家婆媳听完小丫的话后，早就满头黑线了。 怎么说呢，他们崔家啊，真的是万事都好，只除了小丫她大爷家，这门一言难尽的亲戚。 偏偏，崔老汉与小丫她大爷不仅是嫡亲的兄弟，崔老汉年幼时算是被他兄长带大的。 所以，无论老了之后的崔家大爷有多懒，多不靠谱，他们家都不能不管。 就比如这次，他们家猎到四只肥兔子，崔老汉必然要分一整只给崔大爷家。 另外两只剁成块后分给崔家关系稍远的其他族人。 他们家自己，最终只能分吃到一只兔子。 崔大娘在家丑不外扬与不说清楚怕叶藤吃亏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其辞地道： “那啥……小丫她大爷家啊，以前算是咱们那地界过得最好的，后来出了点意外后，慢慢就不靠谱了，你……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叶藤还没回应呢，崔叶氏就气恼道： “咱倒是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可他们不让啊，这不，爷儿俩居然一起欺负我们家小丫！” 崔叶氏情绪上来，便没有注意到自家婆婆略有难堪的神色，侧身拉住叶藤的手，接着道： “还是你厉害！居然能骂赢崔青竹！没让我们家小丫吃亏！” 叶藤倒是察觉到崔大娘不自然的脸色，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对了，崔大嫂，我瞧着小丫堂婶身上好似有烧伤？” 果然，一说到八卦，崔大嫂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 “哎呀，你可问对了人，这我可太知道了……” 然后，叶藤就好似看到了大一号的崔小丫似的。 只不过好像话题还是给绕回去了。 叶藤便看了崔大娘一眼，见崔大娘虽然兴致不高，但是并没有明显的不悦，便放下心来，听崔大嫂说话。 在崔叶氏精彩绝伦的叙述下，叶藤不仅知道了崔冯氏脸上的烧伤怎么来的，连带地对那一家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总的来说，崔冯氏算是一个很苦命的女人。 据崔大嫂说，崔冯氏并非生来就哑巴，多年前还是他们那一片出了名的漂亮姑娘，不然也不可能嫁给当时被公认的最有前途，家境还颇好的崔青竹。 可惜，婚后崔冯氏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崔家这边的大长辈，也就是崔小丫的祖奶奶就过世了。 然后，没有人管束的崔大爷，其本性很快就显露了出来。 比他不过小了三岁的崔老汉还是种地的主力军呢，崔大爷便以身子骨不行了不愿意下地。 他们家另外一个成年男人崔青竹呢，刚考上童生，说下地有辱斯文，也不种田。 最后只能崔冯氏这个女人去种。 “那时候，他们家的地比我们家都多不少呢，咱家加上我，算是有三个半的劳力下田干活，就这一到农忙的时候都累得半死，她一个女人……唉……” 崔叶氏叹口气，很快语气又变得不甘。 原来那时候，崔老汉实在不忍心自己兄长家的田荒掉，便带着两儿子帮了把手。 结果吧，他们家就彻底赖上了，明知那么多事情崔冯氏一个人压根做不完，也拖不得，偏偏还只冷眼看着。 “你知道他们有多过分么！不下地不说，连饭都等着种田回来的堂嫂做！” 说到这里，崔叶氏将自个儿都给说生气了，缓了缓才接着说了下去。 就这么过了几年后，两家都添了小孩。 崔大爷家因为添的是男孙，崔青竹就总会时不时地挤兑崔叶氏和崔小丫。 尤其是一个游方道士给崔家批过命之后，那尾巴更是翘到了天上。 “估计呀，也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那年，我记得崔青竹说是要考什么秀才，结果眼瞅着离考试没几天了，他们家忽然半夜走水。” “堂嫂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烧伤的，还被熏哑了嗓子。” “最可气的是，堂嫂明明是为了救崔青竹的那些破书才冲回去的。可那个白眼狼，不知感激就罢了，事后还嫌弃堂嫂哑了，总是哑妇哑妇地叫。” 后面的事情，饶是崔叶氏，也说得没滋没味的。 崔大爷家那场大火，虽然只伤了崔冯氏一人，但是大半家财也被烧没了。 他们家不得已卖掉了大半的田地。 即使有崔老汉不时地接济，日子过得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至于崔青竹，将考秀才的失利全赖在了那场大火上。 还埋怨崔冯氏没能将书救出来，断了他的读书之路。 说到这里，崔叶氏反应过来，能将崔青竹堵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叶藤也是读过书的。 便问道：“叶小娘子，你们读书人一定要有书才能读么？” 叶藤摇头笑笑，“那是脑袋笨的，读完记不住可不得有书才能读。” 言外之意，崔青竹没了书本读不了书，其实是因为他脑子笨。 想到这一点，崔叶氏笑呵呵地。 叶藤顺势回握住崔叶氏的手，又招呼一声自从崔叶氏开始叭叭叭就默不作声在一旁烤兔子的崔大娘，道： “大嫂、大娘，叶小娘子那是给外人叫的，我可是将你们当作亲姐姐、亲婶子看的。直接叫阿藤就好。要是你们看不上我那就算了……” 说完还装了个落寂的神情出来。 “怎么会看不上呢！你那么厉害，还读过书……我、我其实特想认你当妹子来着。” 刚还语气急躁的崔叶氏说到后面就怪不好意思了。 哪里知道，叶藤当即就唤了她一声“姐姐”。 崔叶氏差点没乐晕过去。 崔大娘看到这一幕，心情都好了。 之前她虽由着媳妇儿说，不过是觉得让叶藤了解清楚了也好，反正到时候和他们同行的话，迟早都会知道。 但是这到底算是他们崔家的家丑，怎么着也有点膈应。 经过小半天的相处，她对叶藤母子俩都挺喜欢，又是对自家有大恩的人，关系能更近一步，她当然乐见其成。 待崔家三个男人依次过来，知道这一回事后，又是一次欢闹。 崔柏直说，今天他们崔家简直是福运连连。 一边说笑一边吃完烤兔子，天色也暗了下来。 由于各处都燃着火堆，光线倒还行。 绝大部分流民都已经决定明日启程，大家没有歇下，全在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 崔家当然也不例外。 叶藤本想也帮把手，可秦嘉宝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从她身上放下来，就会忽然惊醒，然后哭闹不休。 最后，崔家便让她在火堆附近好好看着秦嘉宝就好。 在火光的映照下，叶藤看到崔老汉们收拾完自家的东西，特别自然地转道去帮崔大爷家收拾，不禁皱紧了眉头。 只看白天崔小丫在那边的瑟缩样，以及小男孩、崔青竹待小丫的态度，不难猜出，他们平日里没少欺负崔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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