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哪里瞧得上他们这些贱民三瓜两枣的孝敬,他们只会盯着肥肉巨贪。 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没想到今儿栽个大跟头。 他们一路上欺男霸女的恶行都被人尽收眼底,六号更是与那御史眉来眼去勾搭,早成了御史姘头。 丁富贵知道自己会死,毕竟欺凌过六号娘亲的人,只剩下他还活着,甚至连对六号动手动脚的小陈都死于非命。 老陈……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丁富贵目露凶光,这些人既然逼得他没活路,那他就自己挣出活路来,再不济,也要同归于尽。 此时身后传来马蹄渐近声,老陈果然没有回来,丁富贵愈发如坠地狱。 与六号关系好的周倩成为新的押差班头。 下一个肯定轮到他了,希望那些人快些来救他。 原本乌烟瘴气的押送队伍彻底换新颜。 简瑶和其余犯人们围坐在火堆旁,看着押差们在做的热气腾腾萝卜汤,才知道押差们会给犯人做饭吃,才知道犯人不只是能吃馒头,还能喝热汤。 今儿丁富贵亲自下厨,从前凶神恶煞的丁富贵收起了嚣张气焰,对她点头哈腰奉承。 简瑶只笑而不语,看着小人嘴脸就想吐,哪里还喝得下他做的萝卜汤。 她吃了两个周倩蒸的包子,就坐在火堆边看周倩弹琵琶。 今儿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扬州瘦马兰香雪都忍不住开心的合着乐声,翩跹起舞。 爬归妇秋娘也唱起了荒腔走板的江南小调。 押差们个个和颜悦色。 当新任押差班头周倩开口允许犯人烧热水洗澡之时,更是让她觉得恍惚。 直到押差让犯人们男女分开,入青顶帐中歇息,连素来斯文的大堂兄简知衡都忍不住破口大骂:“歪风邪气,蠹虫,该死的蠹虫!早该全家死绝!” 简瑶双手都缠绕着药布,在兰香雪和秋娘的帮助下,惬意的洗了个热水澡,还拿到了崭新的棉囚犯。 这一回是实打实的棉花,再不是坑人的芦苇絮。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之后,三个女子将老陈买的大红婚服裁开,做成头巾与头绳,还给男囚们做了简单的红色帽子。 “简瑶,我给你挽个江南最时兴的云髻,簪上一枝梅花更是清婉动人。” “有劳香雪姐姐。” “如此客气做甚,若没有你,我说不定活不到宁古塔。” 简瑶含笑点头,其实所有人都在恐惧朝不保夕的日子。 今日兰香雪把一头乱发梳理成明艳的牡丹发髻,甚至脸上糊了几个月都没洗干净的黑泥也不见踪影,真真是清丽婉约的美人。 “可,即便我们活着抵达宁古塔又如何?还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兰香雪叹气。 简瑶缄默,垂头丧气。 她和兰香雪二人与别的犯人不同,别的犯人是被发配到宁古塔官庄的官奴,而她和兰香雪,是官妓。 官奴和官妓,天差地别。 “简瑶,那公子是正四品的大官,说不定他能救我们。” 简瑶原本还染着笑意的眼睛,彻底沦为死灰。 …… 青顶帐内,苏培盛正在伺候爷笔墨,爷正在写密信。 “立即将密信送往江南,给田文镜。” 苏培盛接过墨迹未干的密信,扫了一眼,顿时吓得匍匐在地。 “爷,奴才斗胆,求您别把这封信送出去。” “爷,曹家连太子都不敢招惹,您怎么能为了个女囚去招惹曹家。” “去吧……另……算了……” 胤禛阖眼,语气涩然,他牺牲了在江南扎根的最大棋子。 他对田先生着实愧疚,田先生这一生仕途,将彻底止步在四品,再无法成为内阁重臣。 苏培盛苦着脸将干透的密信用火漆密封,交给柴玉。 再回身之时,正看见简氏端着茶点准备入内。 苏培盛再无法对简氏露笑脸,只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点头示意。 他焦急接过简瑶手里的托盘,就怕慢半拍都得挨骂。 果然四爷看见托盘,眸中冷意渐甚。 简瑶朝苏哥哥福身行礼,掀帘入内 。 “公子……该改口唤您大人了,大人,我是来感激您的救命之恩的。” “另外我如今双手受伤,暂时不方便伺候公子,请您见谅。” “如今拨乱反正,犯人们再无性命之忧,感谢大人刚正不阿。” “今后,请允许我堂姐在您身边伺候。” 简瑶紧张兮兮盯着四公子的脸,眼看他脸上本就淡薄的笑意瞬间消散,他绷起脸,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凝着他。 他虽依旧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但简瑶知道他的怒意到了极点。 她不敢与他继续对视,瑟缩低头:“从前是我不知廉耻,妄图勾引公子,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动怒,今后我再也不敢了,一定洗心革面,脚踏实地做人。” 耳畔安静的可怕,简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左突右撞都快蹦出心口。 “谁欺负你了?” 听到这句话,简瑶再也绷着眼泪,她吸了吸鼻子:“没,我只是觉得罪孽深重,想迷途知返。” “哦,你们都不必再来。” “呵,迷途知返,罪孽深重?爷是你的迷途还是罪孽?” 简瑶垂下脑袋,喉头哽咽,哑口无言。 二叔说简家背后的靠山是太子。 连一国储君都救不了简家,更何况是一个四品文官。 她不能卑劣的利用四公子对她有情这一点,撺掇他拯救早已陷入地狱,万劫不复的简家。 她知道,以他刚正不阿,雪胎梅骨的性子,只要她开口求他,他一定会伸出援手。 可她实在无颜再连累他了。 “是我的罪与罚,我对公子全无半点情份,全都是利益取舍。” “对不起,公子。” 她只觉得心如刀绞,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 还好,她和他,彼此都还没到覆水难收,非卿不可的地步。 “四公子,我先告退,抱歉。” 简瑶逃也似的迅速转身离开。 苏培盛赶忙来到四爷面前:“爷,是否要将书信追回来?” “不用。” 苏培盛欲言又止,心有不甘地闭嘴。 …… 出了小帐,她竟看见二叔独坐在火堆前。 简瑶咬唇,仰头忍泪,坐在二叔身侧。 “可惜了这段姻缘,他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今后入内阁官居一品指日可待。”简二爷叹息道。 “不可惜,他若官居一品,我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与污点,他值得更好的名门闺秀。” “听你堂姐说,他还未成亲,也没有定亲。” 简瑶咽泪装欢:“良贱不通婚,他是良民,更是良人,我只是戴罪之身的贱奴,如此郎艳独绝的好儿郎,岂能因我丢了前程?” 简瑶正要继续与二叔说两句体己话,忽而身侧传来二叔一阵痛苦闷哼。 她诧异转头,竟看见二叔跌倒在地,顿时吓得惊呼:“二叔!” 探到二叔还有呼吸,她焦急起身冲到男犯所在的青顶帐,想让两个堂兄帮忙,却满眼惊恐。 青顶帐里横七竖八躺倒一片。 简瑶吓得拔腿开到押差们的青顶帐,押差们也躺倒在地。 她哆哆嗦嗦拔出佩刀,转身准备去通知四公子。 倏地,她被人猛的捂住嘴巴,腰间被冷硬刀刃抵住。 “小美人,你要去做甚?” 第22章 逃犯 她顿时毛骨悚然,竟然是丁富贵!! 为何所有人都躺倒在地,丁富贵却安然无恙? 简瑶立即想到丁富贵今晚殷勤的做萝卜汤,还亲手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这个混蛋,早知道别等到明日,今日回来的时候就该让他立即去死。 可他三更半夜为何下蒙汗药? 四公子身边的随从个个是练家子,丁富贵这色令智昏的软脚虾,压根没本事单挑七人? 此时帘子被人掀开,简瑶绝望的知晓了答案。 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持刀壮汉入内。 “丁富贵你不行啊,竟把最漂亮的女人藏着吃独食,忒不上道。” “我呸,你才不行,等解决了麻烦再说,哥几个,若今日我过不去这道坎,今后你们也别想赚大钱了。” 所谓官匪一家,历朝历代都会招安悍匪,稳定治安。 丁富贵从前是山匪出身。他人机灵,没蠢到往上钻营,朝廷招安悍匪只是想安抚而已,哪里能容悍匪真当大官。 他不恋权势,反而好气性的下放到穷山恶水之地当差,谁还会针对一个胸无大志的打杂押差? 他出身草莽,官匪通吃,这些年没少拉着老陈作奸犯科,官匪勾结,打劫那些随行的富商。 悍匪们闻言,顿时噤声,老陈已经死了,若丁富贵再出事,今后裤腰带都得勒紧过苦日子。 几人正准备商量如何偷袭,倏然一支羽箭袭来。 “出来!” 那四品御史的声音如催命符般钻进耳中。 丁富贵嗤笑一声,横刀在六号脖颈上。 “六号,哭,给老子哭大声些。”丁富贵恶狠狠伸手用力掐六号的胳膊。 美人梨花带雨,最让男人垂怜。 简瑶只觉得胳膊都被丁富贵拧断了,疼的直抽气,但却咬紧牙关不言不发。 丁富贵气的加大力气,可六号那犟驴不但没哭,却冷笑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六号挡在身前,与兄弟们一道出了帐篷外头。 此时四公子与随从正身披甲胄,执剑站在对面。 看到这阵仗,丁富贵慌了神,咽了咽口水:“都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她。” “废什么话,杀就完事了。” 领头的悍匪得知对面只是文官,压根没放在眼里,拔刀就冲上去厮杀开来。 二叔几人虽勉强拿得动剑,但动作却有些滞涩,明显还未完全恢复状态。 那些悍匪招招致命,幸亏四公子一行人武艺高强,渐渐趋于上风。 悍匪头子接连损失几个得力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对面压根就不是文官该有的武力。 “丁富贵你个王八犊子,你敢谎报军情!他们不是文官,是武将!” “你……”悍匪头子来不及呵斥,就被一箭贯喉。 “撤!” 大当家已死,二当家吓得匆忙让兄弟们撤退。 简瑶被丁富贵挟持,挡在身前替他挡刀剑。 侄女被山匪掳走,简二爷心急如焚,虽尚未恢复气力,仍是咬牙爬上马背。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年轻御史身上的甲胄,他认得那甲胄,从前在翰林院当差,他随御驾去过侍卫营,那是内造之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2 首页 上一页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