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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如今讲究早食吃好午食吃饱夕食吃少，所以每天的午食赵婶子就做的格外丰盛。 用过午食过后，宋音就捧着盏乌梅山楂饮子坐在廊下晒太阳。东厢那一家三口不在，整个宅子里都安宁了不少。 午后的太阳从花木的缝隙间落下来，晒的人昏昏欲睡。 宋音打了哈欠，歪在藤椅上快要睡着时，小云匆匆进来，说又有客人登门了。
第20章 宋音到前厅时，客人已在前厅候着了。 那人背影瘦弱，梳着包髻，身上荆钗布裙，此刻正在堂中站着。 “大姐。”宋音试探的叫了一声。 那人立刻转过身，看见宋音站在门口，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眉眼殷切问：“弟妹，你怎么样？” 来人是谭家的大女儿谭春苗，亦是谭明铮的亲姐姐，同母同父的那种。 当年宋茵嫁到谭家时，谭春苗已经出嫁了。她们之间虽然没有一同生活过，但谭明铮投军后，谭春苗每次回娘家时，总会偷偷帮衬宋茵一二，或者会偷偷给双生子姐弟塞些零嘴。 放眼整个谭家，除了谭明铮之外，就只有谭春苗真心待宋茵他们母子三人。 不过谭春苗婆家平日事也不少，又要种地养蚕又要照看牲口。自从他们搬进县城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来县城有事之外，谭春苗就鲜少再登门了。 “我没事。大姐，你怎么来了？”宋音见谭春苗眉眼里带着急切，以为她是遇见了什么事。 却不想，谭春苗是在担心她。 昨天是赶大集的日子，谭春苗觉得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功夫，遂将想买的东西请同村人帮忙代买了。结果午后同村人给她送东西时，也同她说了县城里的传言。 谭春苗深知她父母兄弟的秉性，她怕他们真的干出这种混账事，所以今日一早就急急往县城赶。 但她嫁的村子有些偏僻，路上也没遇见顺路的牛车，所以她只能靠着两只脚，从早上一直走到现在，才走到这里。 “弟妹，你别怕，爹娘他们只是一时犯糊涂了，我去跟他们说。”谭春苗安抚了一番宋音后，连水都顾不上喝，就要去见谭有良夫妇。 宋音看着谭春苗被磨破的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忙拉住谭春苗：“大姐，你别急，爹娘这会儿不在。而且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饿了吧。” 说着，宋音扭头，吩咐人给谭春苗准备吃的之后，又让人去将谭月和谭琢带过来。 “月儿和琢儿知道你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没一会儿，双生子姐弟就过来了。 虽然双生子姐弟和谭春苗见得不多，但每次见面时，谭春苗不仅会给他们零嘴，还会制止谭昱欺负他们，所以双生子姐弟对这个大姑姑的印象很好。 虽然这次见到谭春苗他们还是有些拘谨，但姐弟俩却都异口同声的喊了声：“大姑姑。” “欸，月姐儿和琢哥儿真乖。”谭春苗蹲下来，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 很快，赵婶子就将饭菜准备好了。 谭春苗跟着宋音过去，看见桌上的三菜一汤时，谭春苗神色还怔愣了一下。 她知道家里的银钱都被攥在她娘手里，平素家中开销，也皆要她娘同意才行。而按照她娘的性子，不可能会用这么丰盛的饭菜来招待她。 “大姐，你先用饭，用过饭后我再同你细说。” 在谭春苗用饭期间，宋音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待谭春苗用过饭后，她便将谭明铮安葬后发生的事情，悉数同谭春苗说了。 谭春苗听的瞠目结舌。 她嫁的村子离高山村有些远，娘家的事情，没人去告诉她，她压根就不知道。 “爹娘他们也太过分了！明铮虽然不在了，但你嫁过来七年，而且又生了两个孩子，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父母弟弟们是什么秉性，谭春苗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丝毫不怀疑宋音的话。 宋音见谭春苗这般明事理，心里慰藉了不少，复又同谭春苗说了谭明宗被县太爷拿去县衙一事。 “老二的书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啊！” 谭春苗骂完谭明宗，又拉着宋音的手，哭着向她道歉：“弟妹，你嫁到我们家受委屈了。是明铮对不起你，是我们谭家对不起你。” 整个谭家，唯一向她道歉的人只有谭春苗，但谭春苗却是唯一一个，没欺负过宋茵，私下还曾偷偷帮衬过宋茵的人。 宋音知道她善良，便摇摇头，轻声道：“大姐，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不必替他们道歉。” 谭春苗泪眼婆娑抬眸。 今日刚来时她就发现了，这个弟媳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听到宋音这段时间的遭遇后，谭春苗瞬间觉得，宋音变了也很正常。 毕竟她听了都觉得她父母弟弟们欺人太甚，更别说宋 音这个被欺负的当事人了。 她们二人正说着话时，厅外有人影在那里踌躇。 “谁在那里？” 听宋音开口，福顺便从外面进来。 先行过礼后，福顺才同宋音道：“夫人，小人去县衙打听过了，二少爷被带到县衙后，就被县太爷狠狠申斥了一通，眼下人已经被关进了牢房里。老爷这会儿带着三少爷，正在四处奔走找人托关系求情。” 福顺刚说完，府门口那边就传来了吵嚷声，听着像是谭母的声音。 谭春苗知道，但凡牵扯进她的两个弟弟，她娘就会是非不分。她当即对宋音道：“弟妹，既然娘回来了，那我先去看娘，等会儿再过来和你说话。” “好。”宋音应了。 谭春苗匆匆到府门口时，就见除了谭母和谭春燕之外，李秋香也在。 而他们争执的原因是守门的裘叔不让李秋香进。心智不全的小霞还在旁边大声嚷嚷：“坏人，大家都来看没脸没皮的坏人！” 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纷纷开门出来围观，对着她们几人指指点点。 李秋香又气又怒，脸色涨的通红。谭母想着如今他们还有求于宋音，这会儿只得对李秋香道：“你先回去。” 李秋香哭哭啼啼的走了。 “大姐。”谭春燕这才看见谭春苗。 谭母循声望去，看见谭春苗，先是问了句她什么时候来的，旋即又埋怨道：“你既然在这儿，刚才怎么不知道帮老二媳妇儿说句话？” “二弟干的那些事情，您让女儿怎么说。”她要是宋茵，这会儿也直接大棒子将李秋香赶出去了。 “你去见过那个毒妇了？” 谭春苗顿时不高兴了：“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弟妹？” 谭母张嘴就想骂谭春苗，但见下人们都还在，又想着等会儿还得谭春苗帮忙，遂忍了下来，将谭春苗带回了东厢。 甫一回去，谭母打发香草去外面守着，便开始哭诉宋音这段时间是如何苛待他们的，谭春燕在旁跟着添油加醋的说宋音坏话。 “大姐，你是不知道，大嫂她……” “茵娘怎么样都轮不到你说嘴。”谭春苗打断谭春燕的话，冷着脸训斥她，“你还没出嫁，住在嫂子家里就该少说话多做事，成日跟个长舌妇似的，乱嚼舌根子到处拱火，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坏了。” “谁乱嚼舌根子到处拱火了？！”谭春燕蹭的一下站起来，气的怒目瞪着谭春苗。 谭春苗正要开口时，谭母已经先一步训斥：“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亲妹妹。” “就是，娘，我看大姐是脑袋坏了。” “你也给我闭嘴。回去绣花去，我和你大姐有话要说。” 谭母将谭春燕赶走之后，没再继续向前的话题，而是同谭春苗道：“你二弟如今被关在牢里了，需要银子打点疏通。但咱们家的银子，之前都被那个毒妇骗去了，眼下娘手里是一点都没有了。春苗，你……” “我们前段时间刚卖了头小牛崽，回头我给娘您送过来。” “谁稀罕你卖牛的钱了？主院那个毒妇手里有银子，娘若去说，她肯定不给。但你和她关系好，你去说说。” 谭春苗觉得她娘简直是疯了。 谭明宗是因为无视县太爷的法令，私下筹划要将寡嫂改嫁，好侵吞人家的家产而被关押。如今她娘倒好，竟然让她去找宋音要银子去救谭明宗，她娘是当别人当是傻子吗？ “我不去！我张不开嘴！”谭春苗直接回绝了谭母。 谭母听到这话，气的直捶谭春苗：“你这个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那可是你亲弟弟啊，难不成你要看着他在牢里被人磋磨死吗？” 东厢闹腾了一夜没消停，宋音却仿若未闻，仍旧该吃吃该睡睡。 到第二日一早，谭春苗过来了。 谭春苗神色憔悴，瞧着像是一夜都没睡，她望向宋音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欲言又止。 宋音看见了，但却并未主动说什么，而是将一碗八宝粥递到谭春苗面前：“大姐尝尝，今日的八宝粥熬的极好。” 谭春苗点点头，双手捧着粥碗，心不在焉的喝着。 一顿朝食用的极为沉默。 双生子姐弟吃饱之后齐齐看向宋音，宋音知道谭春苗应当有话要同她说，遂让小云先带他们下去了。 “弟妹。”谭春苗终于开口了。 宋音以为，这个老实善良的人会开口求自己帮谭明宗。但却没想到，谭春苗说的却是—— “我该回去了。” 宋音神色一怔。 谭春苗努力的挤出了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我这次来县城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们，知道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大姐。”宋音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谭春苗则垂下眼睛，声色哽咽着重复昨日那句话：“弟妹，是明铮对不起，是我们谭家人对不起你。” 昨晚谭有良夫妇和谭春燕三人轮番给谭春苗施压，他们拿亲情血缘逼迫谭春苗，让她来找宋音要银子去救谭明宗。 谭春苗原本已经同意了。 可今晨在来主院时，看见宋音站在廊下，看着两个孩子的那一幕时，谭春苗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她弟弟不在了，宋音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他们不能也不该再这么欺负她了。 至于谭明宗那边，她打听过了，他顶多是受些苦，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宋音不知道谭春苗心境的变化，但她知道，这个善良的女子做出这个决定来有多艰难。 宋音倾身抱了抱谭春苗，真心实意道：“大姐，谢谢你。” 谭春苗瞬间泪如雨下。 这个节骨眼儿上，谭春苗留在这里也是受气，宋音便也没留她，而是让人给她备了些吃食衣料，又往包袱里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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