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爹爹。”她拿过手帕,自己拭泪,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你现在是糊弄住兀离了,那你想过以后的事吗?”林清源携她继续漫步。 “以后?不就是等着军臣长大了,再设法诛杀他吗?”林嫣然有些疑惑的看向父亲。 “理论上来说是没错的,可实施起来,怕是难得很,就不提如何除去兀离掌控的兵权了,就看你自己,恐怕也是下不了手的。” “嫣儿,你自幼便心慈手软,如今虽做了母亲,性子刚强了些,面对兀离的欺辱,也是愤恨。” “可若他以后果真护佑你们母子平安多年,届时,你就真的能毫无顾忌的对他下杀手吗?” “还有,他现在对你腹中孩儿毫不客气的偏爱,以及你不解释的行为,无疑会让众人默认这是他的孩子,军臣恐怕也会这么想。” “那么,他在憎恨兀离的同时,难保就不会对你腹中这个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兄弟产生恶感,乃至杀心。”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当如何呢?” 林清源抛出了两个最尖锐,却又最有可能出现的糟糕假设。 “……不会吧,军臣是个好孩子,我也一直用我们汉人的文化教导他,这孝悌之道他一向学的很好的,应该不至于吧。”林嫣然这样回答着,但眼里的犹豫也是真真的。 “倘若真是如此,你才更该担忧,我们汉人的孝悌之道,对着的是从父辈这边论的骨肉至亲,同母异父的话,恐怕是行不通的。”林清源提醒道。 “可这孩子明明是军臣的亲弟弟啊。”林嫣然反驳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爹爹,你说了,那我自然是信,可军臣会不会信,又会不会受外人的影响而起疑心,只怕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了。”林清源缓缓摇了摇头。 “……”,林嫣然咬了咬下唇,“那爹爹觉得怎么做才好?”她实在想不通破局之法,只能求助于他。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得先问一句,你腹中这孩子,可起名字了吗?”林清源却不答反问道。 “我还没想好,但是兀离早早就去问了祭司们,他们倒是给了一个名字,叫伊稚斜。”她如实告知。 “伊稚斜,伊稚斜,好一个伊稚斜。”林清源听闻这个名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来之前,他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现下到底是成真了。 史书有记载,军臣单于的弟弟便是伊稚斜,军臣单于死后,伊稚斜击败了军臣的儿子,当时的匈奴太子于单,自立为单于。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只能算匈奴内部的争斗。 可问题是,这个伊稚斜当上单于后便专注于南下侵扰大汉,这也就上升到了汉匈两国是战是和的问题。 尽管现在情况与史书大有不同,无论是军臣还是伊稚斜,身上都有一半汉人血脉,可是这样反而给林清源出了一个难题。 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此事,只怕将来,骨肉相残,刀兵相向,是不可避免的了。 林嫣然不知短短几个呼吸,父亲就想了这么多,只觉得他是不是也被难住了,这才不回答她的,不由得连声呼唤。 “爹爹?爹爹?” “在呢,怎么了?”林清源回过神来。 “我是想问,爹爹这是想到什么了,这般出神?”林嫣然问道。 “还能想什么?左不过为了你这几个孩子为难罢了。” “这样,过几日你寻个时辰,单独带军臣来见我,我们两个好好说说话,至于旁的,你先别担心。”林清源斟酌着提议道。 “我都听爹爹的。”林嫣然点了点头,眼里也满是信任。 就这样,几日后,林嫣然找了一个机会,把长子军臣单独带到了林清源面前,父女两个寒暄几句后,林清源便带着外孙在草原上漫步。 今天的草原上风有些大,但不冷,现下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不远处早有侍卫按吩咐架起了火堆,把羊肉放上去烤制,香气四溢,惹人垂涎。 一旁又准备了饮品,军臣还小,倒没有酒,只拿了果子露和甜汤,还有一些生菜,酱料,还有用餐的匕首筷子什么的,一应物件都准备的齐全。 林清源也不去讲究什么,只让人铺了席子,他和军臣坐下,自己动手。 吃着东西,说着话,倒去了不少生疏,不一会儿,一大一小就熟稔起来。 “军臣,你和你母亲这些年过的好吗?”林清源一边用刀子切羊肉吃,一边跟他说着话。 “父单于在的时候,我们都好,只是现在父单于去了,便有人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了。” 军臣刚才吃着烤羊肉,本来心情很好,可一听这话,就伤心起来,期间还夹杂着怨怼。 “可我怎么听说,他待你母亲还是很尽心的呢?”林清源心知他说的是兀离,却也不点破,只就事论事。 “他当然待我母亲尽心了,这草原上有哪个部落首领不想娶我母亲的?” “就算不提身份和高贵的血统,只看那容貌气度,还有令草场四季如春的能力,就够让人眼馋的了。” “再有,我母亲这会儿还怀着身孕,他当然尽心的不得了了。” 军臣越说越气愤,恨恨的咬了一口烤羊肉,仿佛在撕扯敌人的血肉似的。 “那看来,你也听信了外头的谣言,疑心起你母亲腹中孩儿的来历了吧。”他虽未直说,但意思已经差不多了,林清源问这一句,不过做个确认罢了。 “外公说这些是谣言,可为何大家都这么说?还有,如果那孩子真是我的嫡亲兄弟,他这个做叔父的,又为何这般上心?”军臣却有理有据的提出了疑点。 “你这话却是从我们汉人角度来看了,我犹记得,匈奴内部是不在意这些的,特别是一个姓氏血脉的兄弟,不拘孩子的父亲是谁,左右是自家的种就是了。” “可如今,你却这般在意,可见你母亲教了你许多汉家的诗书礼义。” 林清源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种种疑问,而是另辟蹊径,言说其他。 “正因为学了许多诗书礼义,才听不得别人那乌鸦一般聒噪的议论。”军臣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你都说他们是乌鸦了,自然该知道他们最是爱乱嚼舌根的,何以要为了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伤了母子情分呢?” “还是说,在你心中,你母亲便是那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薄情女子吗?” “军臣,你虽然年岁还小,但我却觉得你胸中自有一番论断,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母亲的目的是什么。”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今你父亲早逝,你又还小,掌不得兵权,你母亲若不设法筹谋,你觉得你还能留得住自己的性命,由着个人跟她耍*脾气,使性子吗?” 林清源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军臣不说话了,但只觉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忙咬了一大口烤羊肉,又去喝果子露,趁着这功夫,偷偷抹了抹眼泪,还自觉别人看不见。 “慢点,慢点,东西多的是,紧着你吃,别噎着呛着了。”林清源看见了,也没戳破,全当他小孩子家家的脸皮薄,也不提这事,只去关心他。 “多谢外公。”他吃了喝了,咽下食物这才回了一句。 前有开解,后有关切,军臣到底是个孩子,终于肯跟他说实话了。 “其实若除去那些流言,单凭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嫌弃母亲腹中的孩儿,我只是怕她有了这个小的,就不像以前那样疼我和妹妹了。”他别别扭扭道。 “这是什么话?不管你母亲有几个孩子,总归都是她生的,和你们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她又岂会厚此薄彼呢?”林清源嗔怪了一句。 “你所担忧的,正是你母亲最不可能办的,且这些时日她为你和妹妹忧心的可不少了,如今又怀着孕,却比当年出嫁的时候,还瘦了些。”他感叹了一句。 “……外公,我知道错了。”军臣想起自己这些时候光顾着听闲话,耍脾气了,关心母亲的时候倒还比不上以前,一时惭愧不已。 “这家里的事啊,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互相体谅着罢了,你是你母亲的长子,又是她头一个孩子,理应多替她考虑些。” “还有你那小妹妹,也是弱质女流,年岁又小,做不得什么,此时你若不担起责任来保护她们,那她们又能去指望谁呢?”林清源循循善诱着。 “外公的话我记住了。”军臣却思虑了一会儿后,回了一句这个。 林清源心知他是听进去了,但这心结到底积压了不少时日,又有流言扰乱他心神,只怕一时不能根除,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 在这孩子离开前,又从怀里摸出个锦囊来给他,言说若有一日他陷入亲情权力两难境地,可打开此物,里头自有妙计可解。 军臣不明所以,但也把锦囊收下,郑重答应了。 如此,自己女儿和外孙的嫌隙算是暂且料理了,汉匈两国在边境又签订了许多条约,或是增开互市,或是互为联盟,又连着摆了好些日子的宴席,只为庆贺两国联姻。 一切都十分顺利,及至不久,双方都要回转本土,正要散去,却听长安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王娡生了,这次果然生了一个男孩。 林嫣然想着自己的女儿萨娜,以及之前与丈夫商议好的,把女儿嫁回大汉,也让父亲身边有个血脉亲人的事,便多留了几日,跟父亲舅舅磋商此事。 林清源和刘盈也并不反对,只是这孩子才刚落地,也不好现在就定亲,便提议再缓缓,过几年再提此事也不迟。 林嫣然想着也是,婴孩娇嫩,还是先立住了再说其他,也免去许多隐患。 就这样,双方商定,便各自回转本土,太子有了嫡亲的儿子,整个大汉朝野上下都为之欢欣鼓舞,只是皇后窦漪房却不高兴的很,心下也多有筹谋。
第308章 岁月匆匆不饶人,朕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太子妃王娡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后,终于诞下了一个男孩,太子刘启高兴的不得了,而从边境赶回来的林清源和刘盈也是如此。 刘盈还兴致勃勃的为自己的长孙亲自赐了名字,就叫刘彻,林清源心中暗道果然如此的同时,又出言提议,小孩子娇嫩不好养活,不如也取个粗俗的小名儿压一压。 刘盈觉得说的也是,便让他来取,最后林清源为这个男孩取了一个‘彘’字。 所谓‘彘’,就是野猪的意思,是勇猛且生命力顽强的野兽,又因为是猪,被驯化后列为寻常家畜,变得好养活且受平民欢迎。 两相结合,作为孩子的小名儿,倒也让人觉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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