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够了。 看到这里,程灵终于从对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到对其行政地理有了初步了解。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手中地图。 这时候再看穆三娘等人,穆三娘已经将狼肉都清洗好了,程大妮带着两个孩子捡拾了不少干柴,还采了半框子野菜。 洪广义烧好了一陶罐水,程二妮则正在检查她们的藤编背篓。 一边检查她一边心疼道:“都磨得变形了,必须再采些材料重新编。” 这就是逃难,路上什么都缺,什么都要不停收集,许多就地取材的东西还脆得很,用不了几下就得重做。 程大妮咬唇道:“重编也不难,这河边有柳树,我去扯些柳枝过来,编的背篓还更结实。” 穆三娘则看着洗干净的一堆狼肉有些犯愁。 如今天气热,这些狼肉便是用盐腌了也保存不了多久,更何况她们还并没有足够的食盐。 这些狼肉可要怎么保存才好? 程灵走过来,轻声道:“阿娘,我从先前那些流民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 穆三娘抬头,眼睛一亮。 程灵道:“阿娘,我们等会儿下到半山,沿着山脚往东走一百里,再翻山到山北,那边有条路可以通往云安县。” 也就是说,她们要沿着平明山,往东绕路,绕过平县,直接去云安县。 卢县不能去了,平县的地界也不能停留,云安县离赤霞城不远,却可以去试一试。 像这种更加靠近郡城的县,一般来说不论是政策还是设施,总要比偏远地区更好一些才是。 程灵说着,还详细对穆三娘解释了云安县的地理位置。 穆三娘听得目光闪亮,顿时道:“那便将这些狼肉全煮了,就着阳光熏一熏,晒一晒,总能多保存些时候,至少要支撑我们走过这一百里!” 程灵道:“我们只有两个陶罐,天黑前怕是煮不过来这么多狼肉,我再去多垒几个灶,寻些薄石板,将狼肉在石板上烫熟了,也能吃用。” 这是个好主意,穆三娘听了连连点头。 程灵就行动起来,她一边又指派洪广义道:“请洪二兄将陶罐里的开水晾凉了,取上头清澈的部分为这位施兄擦洗擦洗。” 施宏身上细小的伤口也有很多,只不过不像手臂上的刀伤那样严重,所以程灵之前就没有处理。 她也处理不过来,真要将施宏身上的伤口全清理一遍的话,非得将程灵空间里那点生理盐水和碘伏都给消耗光不可。 此外,洪广义身上的小伤口其实也很多。 只不过,他们逃难路上粗糙惯了,些许小伤有时候都懒得理会。 洪广义连忙应是,他不怎么会找活儿,但要是有人指派他做事,他倒是都能做得很利索。 这边,程灵忙碌着,眼角余光瞥到程大妮正在清洗的野菜。 野菜中有一物瞧来有些眼熟,程灵心中一动,忙指着那翠色的一小把道:“大姐,这个,拿来我瞧瞧。” 程大妮举起手上的几根野菜送过来,程灵接过手,有些惊喜:“这是小蓟!” 《唐本草》记载:小蓟专主血。 这是一味凉血止血的良药!
第18章 国术传承之气韵 阳光下,程灵看着手中的小蓟,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程大妮疑惑道:“灵哥儿,这不是刺儿菜吗?你怎么叫小蓟?” 对,小蓟也叫刺儿菜,不识其真面目的乡人将它当做野菜吃,那也是常有的。 程灵没想到会在这山上发现小蓟,或者说,她穿越得太匆忙,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是在逃亡就是在战斗,以至于竟没能想起来,这身边的大山应该也是一座天然的药材资源库。 山上既然能有小蓟,就必然也还能有其它药材,细心些寻找,这都是重要的生存资源。 程灵带着喜悦道:“大姐,刺儿菜就是小蓟,小蓟捣碎了,是一味止血良药。金疮出血,呕吐,血痢这些它都能治。你快到四周找找,有小蓟的话,全都采过来。” 多亏穆三娘手上留着不少穆外公的手札,原主小时候也受过穆外公教导。所以程灵懂得在山间认药,这倒也不奇怪。 穆三娘其实也懂些医术皮毛,但她主要是会接生,手上有些土方子,能看个简单的风寒咳嗽,在认药方面就有些稀疏。 这倒不是说穆三娘不求上进,偷懒不好学,主要还是日常生活的琐事太多了。 她以寡妇之身要拉扯三个孩子,田里地里的活儿不能松懈,三不五时地还要走上十里八乡去接生,挣个活动钱,再加上各种家务事,又哪里还能有空闲去学习进步? 就算是小时学过一些东西,长大后被生活中的各种事情一耽误,再加上长久不用,也都荒废了。 现在程灵张口能认小蓟,穆三娘顿时就用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目光看过来。 孩子在她忙碌生活的时候,不经意就从她眼皮子底下,遛着缝儿地长大了,这实在是令人欣喜又难免感慨。 穆三娘顿时道:“灵哥儿,还有一味药,其实止血效果也好得很呢,也是咱们现在就能得到手的!” 程二妮立即接话:“阿娘,是什么?” 这回,不等穆三娘回答,程大妮忽道:“阿娘,是烧灰,对不对?” 烧灰? 草木灰? 程灵微微挑眉,就听穆三娘带着喜意道:“是,咱们割些头发出来,烧几把灰,屯着也好,路上或许用得着。” 又对程灵说:“灵哥儿,别看就是简单的头发烧灰,我这么多年给人接生,凡是遇到那漏血不止的妇人,只要不是命里坐不住的那种,烧灰吃下,都能止血呢!” 程灵顿时懂了,穆三娘说的烧灰,其实就是血余炭! 《本草纲目》有记载:发者血之余,故方家呼发为血余。 中药炮制,炭化以后,更增止血效果。 程灵是正统的国术传人,从小习武,兼修中医理论,同时对于各种国学的理解也都很深刻。 因为传统的国术极为重视站桩养气,心境培养。要学国术,不但要先修武德,也必须要对医、儒、道等各方面文化都有一定理解。 太极炼气,更是如此。 不读书,你连练武都练不明白! 诸如,何为阴阳二气,何为内外统一,何为五行生发,何为正经奇经,等等。 读不通透,弄不明白的人,至多也就是打熬打熬身体,练些招数技法,要达到真传的高度,却根本不可能。 徒称武夫而已,此非国术! 而深得国术真传的程灵,在这方面却一定是个优等生。 她的医术,不说顶顶厉害,毕竟缺乏实践,但在理论方面,包括各种经书典籍的背诵方面,她却无疑是非常优秀了。 穆三娘只说血余炭可以治疗妇人崩漏,程灵却知道,血余炭其实还能治疗小便不利、血淋、血痢等症。并且,除了内服,它还能制成药膏外敷。 甚至,穆三娘所说的烧灰,只是炮制血余炭的初级手段,真正优秀的炮制方法,应该是扣锅煅法。 只是眼下的条件要达到扣锅煅很难,因此程灵便不提此事。 她只说:“阿娘,那我们削些头发下来,烧出灰,一部分给施兄服用,一部分留下,做备用药。” 听到程灵这话,在旁边一直闷头干活的洪广义忽然就抬起头道:“程郎君,割小人的头发吧!小人不怕割头发。” 语气却是十分慷慨,颇有一种做出了大牺牲的意味。 程灵:……? 这一刻,程灵的脑子里就徐徐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但在片刻后,她又自己想明白了。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是轻易不割头发的。 削发,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这真的是需要决心和慷慨,算得上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割舍了。 程灵不太能感同身受,但她也没有拒绝洪广义的“慷慨”,更没有说什么“我也不怕割头发,割我的就行”之类的话。 既然洪广义要为自己的兄弟出力,那就让他出力好了。 这个时候,经过洪广义的堆砌,溪边这片平地上已经一溜地被垒出了六个简易石灶。 而程大妮和程二妮在大家说话的间隙也没忘记继续在周边采集小蓟,先前混在那一堆野菜里的小蓟则都已经被程灵翻捡了出来。 程灵用一个有些破损的背篓将这些小蓟带到溪边,并用陶罐舀水清洗。 总之大家手头上的活儿都没停,然后程灵一边道:“洪二兄也不必将头发全数剃除,割去五六寸便成,也能烧出一些发炭来。” 这个事儿,洪广义自己就能做。 只见洪广义拆开自己那又油又脏的发包,头发散下来后,好家伙,都打结成一络一络了,扯也扯不顺,那卖相……啧! 程灵当时都不忍直视地偏了一下头,只能暗思量:得亏这头发烧成的炭,不是要她吃。 她下意识地有些发毛,简直是一股恶心从心里泛出。 然后,这一偏头,程灵的目光就正好落在水面上,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倒影。 程灵:…… 妈呀,这水里头的叫花子是谁? 这乱糟糟的发髻,这污糟糟花成一团的面庞,这副顶风都能臭三里的形象…… 程灵当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9章 太阳之气的真正用法 程灵愣在当下,如遭雷殛。 晴天霹雳就是对她此刻状态的最佳形容,看清楚自己模样的这一刻,说是社死现场也不为过。 要命了! 没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还好,毕竟生存压力要摆在最前头,再加上逃难路上混乱是常事,可能这具身体本身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脏污的状态。 所以在这之前,程灵是真的没想到要去关注关注自己的形象。 直到这一刻,对照着别人返过了味儿,程灵就开始不对劲了。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头皮在发麻,发痒。 不敢看,不忍看,妈呀,这头发上爬过的小白点不会是虱子吧! 不行了,程灵又开始感觉到身上也在痒。 又痒又刺的,简直就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舒坦的地方。 程灵僵在那里,穆三娘见她忽然呆愣不动,不由关切道:“灵哥儿,你怎么了?” 程灵:…… 她现在难受得恨不能直接冲到溪水里去泡个十轮八轮,最好泡脱几层皮,但这可能吗? 不,这不可以。 程灵以极大的意志,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她轻轻吸一口气,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道:“阿娘,我们动作要快一点,最好在正午前处理好这些东西,山中不宜久留。” 所以,洗澡什么的,就先放到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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