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刚打算起身告辞,想请他歇着养精神去,捎带着再挤兑他两句,他突然就开了尊口。 “我——” 赵盈那股子劲儿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是真想照着他脸上来一拳! 到底谁惯的赵承衍这么多的臭毛病! 她以前是真觉得赵承衍休休有容! 她垂头丧气,偏偏又不能打不能骂,连颐指气使她都不敢。 赵承衍看她气急败坏又不敢发作,只能蔫儿头耷拉脑的萎靡下去,脸上倦色都褪去三分:“你怎么?” “没什么,那我说给皇叔听。”她一脸假笑,语气生硬,“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以我为司隶令,下置司隶监为三品,左右司隶平为四品,司隶史十人为六品,余下设司隶院巡察若干,也就够了。” 赵承衍眯了眯眼:“你连吏部该考虑的都考虑好了啊?” “我自己的人,品阶当然我来拟,吏部能有什么异议?” 那是,她亲舅舅是吏部侍郎,上面虽然有个尚书管着,但吏部尚书今岁五十,也到了该辞官致仕的年纪,又从来是个和稀泥的主儿,六部之中吏部最重,可就数王尚书最没架子。 等他退了,尚书一职还不是非宋昭阳莫属。 她盘算的挺好。 赵承衍瞥她一眼:“各司其职?” 赵盈挑眉:“司隶监是我的左膀右臂,管逮捕审问。左司隶平,掌诏狱,右司隶平专管外派大小事务,离京取证、调查外阜官员等。十个司隶史我是冲着三省六部外加一个大理寺设立的。剩下的若干巡察就是跑腿儿用。” “逮捕审问,掌平诏狱,离京取证,调查外阜官员?” 赵承衍才舒展的眉心又蹙拢起来,越听越拧的紧:“你把前朝廷尉干的事儿,并到你司隶院中?赵盈,这可不是专司监察百官那么简单了吧?” “我现在并不用着啊。”赵盈一点儿也不心虚,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对上去,“这是为将来做准备罢了,以后管保有用。我既拿了陈士德做文章,开设司隶院,当然要一步到位。难道等时日长久,再向父皇奏请这些?只怕到那时候更难。” 她还真是……她现在是方便了,把难题全都抛给他。 监察百官好说,陈士德身为御史中丞,给人拿住了把柄,那就说明御史台是真的很可能存在上下勾结,瞒天过海的情况,另再设立监察机构,与御史台并立,而又能凌驾于御史台之上,由皇族中人坐镇,当然合情合理。 况且赵盈身为公主,如今无人知她有做皇太女的心,顶天了也不过觉得她为赵澈铺路,只要昭宁帝点头,又有他力荐,闹是肯定闹一场,但不至于收不了场。 可是连诏狱都复设了…… 赵盈看出他的为难,自知此事是难办,便和软了些:“万事开头难,我知要皇叔去向父皇提议,得罪朝臣,是很为难皇叔的。可难道将皇叔所说这些摒除,此事就容易了?” 难和难上加难,她非要选择后者。 “你该不会还想告诉我,逮捕审问与复设诏狱,你将来也是要亲自过问的吧?” 她从赵承衍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森然。 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 他面皮绷紧了,这样的质问,像是动怒的前兆。 可赵盈真没见过他发脾气什么样,也不能以常人发怒前兆来判断赵承衍。 前世最狠辣的时候,她又不是没严刑逼供过,这双手连血都不知沾染了多少,还怕这个? 只是赵承衍对此仿佛是相当的不满。 她无意欺瞒,沉默须臾,闷声道:“难道流血杀人皇叔不怕,掌平诏狱皇叔反要拦我了?我要做个只知踏春赏景,阁楼绣花的闺中女孩儿,还何必谋划这些事?” 她总是这样理直气壮。 赵承衍改以双手掌心撑在额前,低下头去。 赵盈能偶尔听见极短促的叹息声,面上的冷硬融化开:“皇叔是个最通透的人,怎么在这上头想不开呢?” “你母妃在天有灵,见你这般行事,只会痛心疾首。” 他声音沉闷,不复往日清冽,抬头看她,眼底也多是怜爱:“我心中确然矛盾重重。你所言与你所谋,都不错,我方才试探你诸多,你未知难而退,反倒见招拆招,我想不通你是跟谁学来的这些本事,但这本事是你的,就谁也拿不走。 生在皇家,长在禁庭,有这一身本事,你这一辈子也不怕吃亏了。 但我又总想起你母妃来——她过身时你才六岁,她若还在世,一定希望你做个最普通的女孩儿,嫁人生子,安稳度日。” “皇叔,你……” 赵盈失了声音。 她第一次从赵承衍的口中听到她的母妃。 赵承衍垂下手,十几年不在人前流露出真情实感,他适才实在是没能忍住。 隐忍这么多年,内心深处对宋氏的那些怜悯,愧疚,甚至是些许情难自持,在这一刻,突然就迸发了。 他缓了半天,才勉强克制下去:“但我看你这样,是不肯听人劝了。只是元元你要记住,本心向善,这是我要你必须做到的坚守,明不明白?” 哪怕从厮杀中拼出一条血路,也别忘了人世间的真善美吗? 赵盈很想问问他,那她的母妃又算什么?内宫中的丑陋,肮脏与卑鄙,夺嫡争储的尔虞我诈,又算什么呢? 可话到嘴边,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有些怕。 她确实不懂赵承衍。 他对母妃到底是什么感情……赵盈甚至不敢深究。 于是只能怔怔颔首:“我明白,那皇叔,司隶院这事儿……” 赵承衍摆手:“就依你所言,另外我给你个可用之人。” 意外之喜?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母妃? 赵盈强压下问出口的冲动,缓声问:“什么人?” “徐冽。” 禁军统领徐照庶子,六年前的武状元,徐照当殿请旨,硬生生把他的武状元给……请没了。 赵盈哑然:“当年徐统领因他私去武考,后来请旨摘了他的状元名,打那以后,他不就……离开京城,寻不到人了吗?” 赵承衍脸上的表情更像是讥笑,细看又只是唇角微扬:“徐照是个一根筋,徐冽当我的暗卫有四年了。人给你,你要藏着用,或是摆到台面上,放到你的司隶院,都随你的便,徐照要是找你麻烦,我替你应付。”
第71章 劝嫁 第二天赵盈起得早,但心里有事儿,就不想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赵婉的毒不知道怎么样,反正人没死就是了,不然早闹开,她和赵承衍也不得安生。 嘉仁宫的人审问的怎么样她懒得管,就算审不出什么东西,孙淑媛都有法子变成些东西,何况还有姜夫人她们,赵盈一点儿也不怕刘淑仪还能逃脱。 集英殿宫宴后的许多事,都在设立司隶院的面前变得不重要起来。 赵承衍倒是打发人来催问了她两趟,她见推脱不过去,索性直奔了赵承衍书房去见他。 却没料到推门进去,书房内除了赵承衍,还有一个宋云嘉。 宋云嘉那副神情,可不像是来找她叙兄妹情深的。 赵盈头皮发麻,讪笑着就要往外走:“我一会儿再来……” “既然来了,就待着吧。”赵承衍眼底的揶揄没能逃过赵盈的眼。 他是故意的! 摆了她一道。 怪不得她过来时也没人拦她说通禀回话,更没人提醒她书房有客。 宋云嘉必是为她上殿一事而来,他却不让长亭告诉她,还催了两趟问她到底进不进宫。 算准了她一定会跑到他书房来的…… 她真的是服了。 昨日还那么好心的把徐冽推荐给她,合着令他难上加难这坎儿根本没过去。 知道她最怕宋云嘉的说教,就拿这个阴她一手。 走是走不了了,赵盈只好硬着头皮进屋去坐了下来。 宋云嘉始终不发一言,赵承衍习惯性地抚着袖口,她才坐稳当,他腾地起了身:“方才作画,袖口沾了墨,我去换身衣裳,你陪你表哥说话。” 赵盈咬牙切齿,不敢发作。 赵承衍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又低笑声传来。 什么休休有容,什么竹下君子,不过又是一个狗东西罢了! “前几日下雨,我感染风寒,告了几天的假。”宋云嘉温声开口,“昨夜里才知道你在集英宫宴上差点儿中毒,隔天跟着燕王殿下上殿的事儿。” 赵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心头惴惴:“表哥风寒可好了吗?” 要是没好也不必这么急着跑来骂我的。 她只敢在心里补了一句。 赵盈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拉拢宋云嘉。 这就是块儿硬石头,前世她没能说服他,没能感化他,这辈子也没指望能让宋云嘉转变态度来支持她。 他将来不捣乱她就谢天谢地了。 可没料到宋云嘉一反常态,难得的只关心她:“都大好了,所以母亲才告诉我这些。我想着你心情一定不好,就想来看看你。” 赵盈眼皮一跳,倏尔扭脸看他。 他无奈的笑:“怕我骂你?” 她尴尬的挠头:“上次在宫里的时候,跟表哥提了那么两句西北之事,表哥就口口声声说我一个姑娘家不该过问朝堂事,这回我都跑到太极殿去了,我以为你又要管教我。” “这事儿也不怪你,是刘家做的太过了。”宋云嘉掩唇咳了两声,“我已经劝父亲上折,请皇上重责刘家。” 赵盈瞳孔一震:“因为我吗?” 他嗓子似乎不太舒服,咳完了就去端茶,喝了两口才道:“也不全然因为你。这样放肆的事,本就该受到重责,不然人人效仿……你今次躲过,是你福气大,可未必次次都能躲过。” 这是暗指姜家和孔家,甚至是冯皇后了。 赵盈只当听不懂,却还是不太明白他今天来燕王府的用意:“表哥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 他果然摇头:“宫里头这样不安生,你现在虽然住在王府,可早晚还是要搬回宫去的。元元,薛闲亭是为了你才去的西北吧?” 她隐隐明白,秀眉一拧:“我不想嫁人。” 宋云嘉叹气:“怎么这么不听人劝呢?打算回宫去面对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慢慢大了,那些人只会愈加虎视眈眈。 皇上太过看重你,你能左右当今天子的心意,他们是畏惧你,忌惮你。” “我知道啊。”赵盈略想了想,反问他,“表哥是想让我嫁人后相夫教子,远离这些风波,可我姓赵,是赵澈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只要我还活着,就总能左右父皇心意,我嫁人就能打消他们的顾虑,就能叫他们不对我痛下杀手了吗?” 她见宋云嘉皱眉,便又问道:“是他们在逼我,我为什么只能退不能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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