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插话道:“别忘了,你们两人此刻的‘真身’,都在玄奘寺。” 裴笑摇摇头:“顾不上这些了,谢五十,你说呢?” 谢五十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行!” 晏三合当机立断:“行动吧。” “等下。” 谢五十拽住她,“晏三合,没银子办不成事,咱们还剩下多少?” “不言?” 李不言解下包袱,把花剩下的钱统统拿出来,“还有这么多。” 谢知非二话不说,统统拿过来,塞到怀里。 晏三合:“够吗?” 谢知非深目看着她,“本来不够的,但加上三爷的小甜嘴,够了。” 嗯! 你的嘴值钱! 晏三合掀帘往下一跳,落地后,又突然折回来,看着裴笑道:“裴大人总在关键的时候派上大用场,很好。” 裴笑脸蓦的一红。 菩萨哎! 这是晏神婆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夸我, 我,我,我…… 我心跳加速了! …… 北司诏狱对于谢三爷来说,有五六个锦衣卫是能把酒言欢的;有一半锦衣卫,是混了个脸熟。 这一点脸熟足以让三爷开口求人。 更何况,三爷求人办事的时候,从来都把自己放得很低,把别人抬得很高。 再配着他那张大姑娘、小媳妇都爱的脸蛋,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拒绝。 最最重要的是,三爷求人手上从不落空,好处给得很足。 不到一刻时间,僻静的院子也腾出来了,祭祀台什么的也都备下了,就差一个还在牢里的季陵川。 没有北司老大蔡四点头,谁也不敢把人从牢狱里放出来,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蔡四的府邸就安在北司边上。 他这会怀里搂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正睡着觉呢,见是谢府三爷,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谢知非咳嗽一声。 没睁眼。 再咳嗽一声。 还是没睁眼。 谢知非无声笑了两下,走过去,在床榻边一屁股坐下。 蔡四这时才懒懒的睁开眼睛,尖着嗓子问道:“三爷有什么事儿?” 谢知非:“今儿是季府老太太头一年阴寿,想给老太太过个寿。” 蔡四的声音更尖了,“三爷这是打算把人弄出来?” 谢知非扯了下唇角笑笑,“否则我还能求到你这里来?” 蔡四眨巴两下眼睛,“太孙殿下在何处?” “在你北司,和徐来一起。” 蔡四长长的指尖在小太监白皙的颈子上一滑,惹得小太监浑身一颤,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拱进他怀里。 “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谢知非起身,低头看着蔡四那张白面儿,伸出一个巴掌,“这个数,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蔡四余光往桌面上一瞄,“让三爷破费了。” “破费什么,能孝敬四哥,是我的福分。” 谢知非从桌上抄起腰牌,扭头冲那小太监看了一眼,“啧啧”了两声,“真他娘的撩人啊!” 小太监刚要从蔡四怀里钻出来,一听这话,吓得又缩了回去。 “滚!” 蔡四一边安抚,一边冲谢知非的背影骂了一声。 小太监听脚步声走远,羞红了脸钻出来,“干爹怎么就把腰牌给他了?” “小喜儿啊,你记着干爹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 小喜儿睁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难不成三爷的佛面是太孙?” 蔡四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尖尖笑了两声。 “你再记着干爹一句话,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银子过不去,否则,干爹怎么养得起你这个小妖精!” “干爹……” 小喜儿粉粉嫩嫩的唇已被封住。
第170章 是你 幽静的小院里,烛火已经点上。 季陵川穿着一身不知是谁的灰袍,散着灰白的湿发,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他身后的谢知非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押送的锦衣卫手里。 锦衣卫一点不客气的接过来,笑眯眯地和三爷闲聊几句后,才转身离开。 李不言冲晏三合一点头,“我在外面守着。” 谢知非等她走出院子后,顺手把木门掩上,身子往后一靠,懒懒的倚着木门。 一里,一外,两个人,两道屏障; 一个僻静的四方小院; 多么安全的化念解魔之地。 晏三合看着谢知非半明半昧的侧脸,心思稍稍浮动了一下。 这人脸上似乎挂着好几层皮,剥下一层是谢纨绔,再剥下一层是谢人精,如果接着往下剥呢…… 会是什么? 她这一心思浮动间,季陵川已经走到她面前,“晏姑娘,我儿子……” “还没死,喘着气呢!” 季陵川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一脸讨好的问。 “既然老太太的心愿找到了,那,那就别耽误,咱们开始解魔吧!” “不急。” 晏三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裴明亭说过,季老太太这么多儿女中,就数季陵川和她长得最像,一眼就叫人看出,他是谁的儿子。 “季陵川,说一件你记忆最深,死都忘不掉的,有关老太太的事。” 季陵川一下子愣住了,“这和解老太太的心魔有关吗?” 晏三合不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季陵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要想老太太的事。 有什么可想的呢? 季府那么大,他从前住嫡母院子,成年后一个人住东院,季家千骄万宠的大爷,从小就被当成下一代家主来培养。 她不过是个父亲的小妾,深居后宅,足不出户,逢年过节才有资格在季府露一面。 偶尔视线碰到,他抬头,她低头,是要避讳的。 什么时候对她有印象的? 季陵川微微错愕,他竟然想不起来,似乎、好像是嫡母病重了,她来侍疾那会…… 对! 她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嫡母的床榻前,他这才留心起父亲的这个小妾。 那天他和二弟进来给嫡母请安。 嫡母倚着床,正在被太医问诊,太医诊了良久,斟酌着拟完方子后,交到她的手上。 她送太医离开,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个木桶。 嫡母卧床不起,脚已经开始浮肿,太医交待每天要用药水泡脚,能活血化肿。 她扶嫡母坐起来,帮她把两只脚搬进桶里,就势蹲下,手伸进水里,替嫡母轻轻按摩脚底穴位。 她低头做事的时候,嫡母招他和二弟过来,问起今日先生都教些什么,他便抑扬顿挫的背起了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背得很好,一个字都没有错,嫡母很欣慰的点点头,问他:“明德是指什么?” 他想了想,昂首道—— “明德是指本有的仁心,也是天地之心,赤子之心,更是君子之心。君子不失赤子之心,能见众生,能起怜悯,能生佛性。” 嫡母听了连连点头,夸他书读得好,悟得透,又命人拿来两套笔墨纸砚,赏了他和二弟。 得了赏,他拉着二弟欢天喜地的去了,谁也没往水桶边看一眼,谁也不知道这个卑微、低贱的小妾,竟然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母。 直到嫡母临终前,把他和二弟叫到跟前,将真相说出来…… 二弟年纪还小,听完懵懵的,季陵川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堂堂季府大爷竟然是个小妾生的,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万一父亲将来再娶,生下个嫡子,他要怎么立足? 他再怎么也没有料到,嫡母为他们兄弟二人安排好了所有的后路…… 所以他才对张氏一生感激和敬重,也才有了对胡氏的不屑和冷落。 “一年前,也是这个月份,她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脑子也糊涂,前脚跟她说过的事,后脚便忘。” 季陵川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那天太医跑来和我说,老太太最多还有几个月,让我们可以着手预备起后事。 她的后事,我和二弟其实早就预备下了,二弟觉得她不能和父亲合葬,心里有亏欠,就拉着我去瞧她。” 季陵川说这话的时候,浑浊的眼中挤出一点泪水。 “去的那会正是傍晚,可日头还在,她坐在藤椅上,晒着最后一点太阳,旁边站在陈妈,陈妈正在替她剥橘子。 我们兄弟二人正要走过去,她忽然一个字一个字的背起来—— “明德是指本有的仁心,也是天地之心,赤子之心,更是君子之心。君子不失赤子之心,能见众生,能起怜悯,能生佛性。” 季陵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 “我没反应过来,二弟却扭头对我说‘大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老太太竟然记得我从前在嫡母跟前做的注解,一个字……一个字都没有错。” “老太太活了六十有八,你十岁起叫她一声母亲,这么多年的母子生活中,太多太多的点点滴滴……” 晏三合看着他,“你为什么对这一件事,记忆深刻?” 季陵川心头狠狠一颤。 是啊,我为什么偏偏对这一件事情,刻骨铭心? 晏三合目光往前逼近半寸。 “因为她不识字,根本不明白这注解的意思,可她不仅记住了,还记了一辈子; 因为她老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却独独记着你的这一句话。” 季陵川眼泪滑下来,哽咽着点点头。 他根本没有言语形容当时那一刻的感觉,好像心口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痛不可挡。 她怎么就记住了? 她为什么要记这个? 她记住这个有什么用? “季陵川,你听清楚了。” 晏三合伸出手,揪住他的前襟,眼神凶猛而冷厉。 “老太太还有一半的心魔,是你!” “怎么会是我?” 季陵川猛的把晏三合一推,惊声尖叫。 “怎么可能是我?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171章 是我 晏三合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只大手扶上来,掌心的温度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谢三爷。 “别总抓男人的前襟。” 晏三合瞪他一眼。 当她愿意抓呢,不这样,又怎么能让季陵川刻骨铭心? “晏姑娘,晏三合……” 季陵川整个人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又蹦又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晏三合抬起腿,熟练的在他膝盖上踢了两下。 “扑通——”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05 首页 上一页 1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