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心头不悦。 刚刚朱青拦,这会裴哥儿拦,怎么着,她一个做娘的看看自个儿子伤好得怎么样,也不成了吗? “我听说,三儿院里来了人?” “也不瞒着太太,是外头叫来的。” “什么外头叫来的?” “就是……哎啊,太太别问了,反正承宇也不会当真,就是叫过来玩玩的。” 吴氏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把裴笑往边上一拨,径直冲过去。 这孩子,什么时候玩不成,把自个的身子玩坏了可怎么是好? “哟——” 梅娘倚着门,“就算是高门大院,也没的深更半夜自个亲娘还往爷门院里跑的,这要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啊,太太!” 吴氏一看梅娘这副浪样儿,气不打一处来。 想着儿子的名声,她一口银牙咬碎,“老三,你,你身子要紧,别没日没夜的。” 说罢,自己先臊得不行,转头便走了。 屋里。 罗汉床上。 谢知非半倚半躺,一头黑发用缨带系着,整个人看上去放浪形骸,像极了风月场里的老手。 晏三合见他这副样子,虽然心中不耻,但还是觉得他对自家亲娘用这样下流的借口,有些匪夷所思。 孩子做坏事,不都是瞒着长辈吗,哪有像他这样不管不顾,恨不得把自家亲娘气死才好? 不对! 晏三合目光倏地沉下来。 谢知非这时才懒洋洋地开口,“梅娘是开赌场的,开柜坊的掌柜。” 赌场? 晏三合有些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看一旁的李不言。 李不言的表情比她更加震惊。 赌场的掌柜是个女的? 还是个美艳妇人? 不等她们吁出一口气,谢知非指尖在罗汉床的扶手上敲了两敲。 “梅娘是我的人,开柜坊是我开的,她替我打理里里外外的事儿。” 轰隆隆! 饶是晏三合再冷清冷淡的一个人,这会也惊得目瞪口呆,定定地看着谢知非,眼珠子一动不动。 男人很享受晏三合此刻专注看他的目光,“还以为这世上没什么能让晏姑娘吃惊的事了。” 晏姑娘自嘲一般地笑了,“谢三爷,你究竟有多少张面孔?” “差不多都被你看到了。” 鬼信! 他这么坦诚,晏三合索性问开了,“你开赌坊是为了……” “为他。” “那你故意让梅娘光明正大地进谢府,故意让你母亲产生误会,是为了……” “风流纨绔,就得有个风流纨绔的样儿,明儿就有人知道谢家三爷就是被人打得半死,也是个寻花问柳,喜欢豪赌的人。” 谢知非抬起下巴,“否则,三爷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三爷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是谢家吧?”晏三合冷笑。 谢知非这一动,把谢家一下子推到了风头浪尖儿上,谢家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三爷抬起眼,落在她身上,忽就轻描淡写的又笑了。 “三爷是谢家的三爷,谢家是三爷的谢家,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 晏三合低声道:“三爷挡在谢家的前面,谢家站在三爷的后面,站位相当的聪明。” “还聪明呢,不都让你瞧出来了吗?” 委屈的口气,配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再加上嘴角浅浅一点酒窝…… 晏三合忽然觉得自个的眼睛有些无处安放。
第246章 皮囊 “晏三合。” 谢知非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下午的事情,我替太太赔个不是,你看在我的面上,别和她计较。” 晏三合:“……”他怎么也知道了? 谢知非胸膛缓缓起伏,“以后,三爷也挡在你前面,如何?” 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像潮水一样,猛烈地冲撞着晏三合。 “不言,不言,抱我回去。” 她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促,好像是吃了败仗的士兵,只剩下一条路—— 落荒而逃! 李不言把包袱往身上一系,双手抄到晏三合的身下将她抱起,余光瞥向罗汉床的男子。 男子一张脸肿得跟什么似的,偏嘴角擒着一抹笑意。 你个情场老狐狸! 李不言替晏三合在心里骂了一句。 …… “我家三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主仆二人走得不见踪影,裴笑还勾着头看,“我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呢!” 谢知非不言语,朝朱青递了个眼色。 朱青会意,走到亮灯的耳房前。 “小红,你去趟小厨房,爷要吃宵夜;绿绮,你去趟老太太那里,替爷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是!” 两个婢女一前一后离开世安院。 朱青把书房的门带上,亲自守在门口。 书房里,梅娘规规矩矩坐在圆凳上,压着声音,把最近十几天打探到的一些重要的消息,一一向三爷汇报。 开柜坊除了替三爷赚银子外,还有另一个作用:打探消息。 这世上有两种买卖,最能隐晦地知道一个家族的兴盛:一个是古董商,另一个就是赌坊。 世家的败落,从不会显现在明面上,变卖祖宗留下的宝贝,拆东墙,补西墙; 而兴盛的人家,则暗戳戳买进宝贝。 谁家进,谁家出,古董商心里一清二楚。 而赌坊呢? 撇开那些卖儿卖女的赌鬼不说,比如城东的刘公子上个月来了八趟,这个月只来了五趟。 这少了的三趟,就意味着刘公子手里的银子不衬手,也意味着刘家在走下坡路。 如果刘公子这个月来了十趟,那多出来的两趟,说明他最近有了横财。 谢知非利用赌坊,利用北城兵马司,替太孙一点一点监控着四九城里权贵们的动向。 梅娘一一说完,谢知非便让她离开。 人一走,他冲裴笑说了句“明亭,我撑不住了”,便让朱青抱他回了房间。 这具身子他锻炼了好些年,到底是底子太弱,刚刚口出狂言把晏三合吓跑,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已经疲倦地说不出话了。 朱青把人放在床上,拿湿帕子替爷一点一点擦着脸上的冷汗。 “爷是故意让人把梅娘来的消息,透露给太太的吧。” “到底是你懂我。” “是为晏姑娘吗?” “嗯!” 三爷眼皮掀开一条缝,望向床边人,“我就是想让她瞧瞧,人家姑娘是正经姑娘,她儿子才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 静思居里。 晏三合平躺在床上,脑子还在想着静尘的事。 当务之急,是先找出静尘这人在尘世间的身份,但仅凭包袱里这几样东西,怕是难。 “不言,你明天再去一趟水月庵,替我……” “我的好小姐,你让我打架可以,让我问话……” 李不言怕碰着晏三合的伤脚,睡在窗下的竹榻上,“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脑子了?找三爷呗。” 晏三合现在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 这世上有很多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内里都是空壳子。 三爷不是。 三爷生得一副好皮囊,内里剥开一层,露出一层不为人知的皮;再剥开,再露一层…… 到底有多少层,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更要命的是,这人时不时地向她轻轻招手,诱惑着她,去探究那内里到底是宝藏,还是危险。 “找他做什么?”她声音里没好气。 “审犯人这种事情,他做惯的,肯定比我灵光。” “哪里灵光,我没瞧出来,我还是自己……” “晏三合,裴太医的话,你最好听进去,伤筋动骨不比别的,得养,还得静养。” 李不言知道她的心思,“别不好意思,他不是自己说要挡在你面前的吗?” “谁要他挡?” 晏三合一听这话就恼,“他当他自己是把伞呢!” 李不言难得看到晏三合耍小性子,笑作一团,“伞有什么不好,能遮风,能挡雨,太阳出来,还能挡挡太阳。” 晏三合撑起一点身子,勾着头看李不言。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女子靠什么都靠不住,得靠自己。” “没错啊,你这不是现在腿伤了吗?” 李不言从塌上爬起来,把枕头下的一方帕子塞到晏三合手里,又把人轻轻按下去。 “静尘的心魔几乎是一落葬,庵里就发现了不对。三爷那伤我瞧着六七天就差不多了,事情不急在这一时,你踏踏实实地养脚。” 李不言温柔地看着她。 “他要言出必行,咱们就请他帮忙,该怎么谢就怎么谢;他要只是随口一说,以后咱们也不必信他。” 晏三合:“……”好像有点道理。 “好了,别想了,睡吧,你这伤最忌思虑。” “我伤的是脚,不是脑子。” “都一样,睡觉!” 晏三合拽紧了帕子,阖上眼睛。 不知是真累了,还是因为李不言在身边,渐渐的,呼吸慢了下来。 “非得手里拽个帕子才能睡着,也不知道从前谁惯得你这个毛病。” 李不言回到竹榻上,头枕着胳膊,她自己反倒一点睡意也没了。 自己不肯去水月庵,除了脑子不够用以外,真正的原因是她现在不敢离开晏三合半步。 吴氏今儿个嘴上刺几句,明儿个万一想动手怎么办?这丫头伤着一条腿,只有任人打骂的份。 什么水月庵,什么静尘……统统都没有她重要。 …… 万籁俱寂。 一条黑影落在世安院。 朱青猛的睁开眼睛,一手摸上了枕边的剑。 “朱青哥,是我!” 朱青放下剑,跳下床,轻轻推开窗户,“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 “我家爷呢?” 黄芪走到窗户前,“僧录司有点急事,得赶紧把他叫起来。” 朱青有些奇怪。 就僧录司那个清水衙门,能有什么急事?
第247章 憋屈 深夜被人叫醒,如果换了平时,小裴爷不发作一通,绝对不会起床。 但今儿个黄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小裴爷二话不说,穿了衣裳就走,把朱青都看傻眼了。 马车等在谢府门口,一路直奔僧录司。 僧录司的门房见是裴大人,忙提过一只灯笼给黄芪。 主仆二人一路向里,还没走到左善世的院门前,远远就看见两个光头和尚,一人手里提着一只灯笼在等他们。 很快,正堂里的灯亮起来。 其中一个和尚也不多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副人像。 “大人,华国能打听的寺庙都打听过了,都不知道这姑娘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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