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话不说,拿起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然后把碗往男人嘴边一送,“爷,您可慢点喝,一口一口喝,急酒容易醉。” “到底是妈妈贴心啊!” 谢知非就着她的手,一边喝酒,一边拿眼睛去瞄晏三合。 他的眼睛像染了竹叶青,浪荡又颓废,多情又无情,晏三合的心已经不是跳得快的问题,而是倏的一下,停止跳动。 妖孽啊! 妖孽喝完酒,冲裴笑和晏三合一抬下巴,眉眼间依旧尽是风流。 “春宵苦短,明亭,三合,你们随意,我就不陪二位在这里消磨时光了,夏妈妈,咱们回屋找乐子去。” 裴明亭哈哈大笑道:“兄弟,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你可得悠着点啊!” “悠什么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三爷身前是光,身后是影,光影和这人严丝合缝,稳稳托住他所有的风流、多情、孤独、脆弱…… 晏三合的眼神飘忽闪烁。 她有种错觉,这妖孽冲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勾,然后忽的一下,便勾到了她的心里。 来不及细想,细品,细琢磨…… 她只有一个念头,想砍了这妖孽的手! 屋里六个人,走了三个,芳令心里跟打鼓似的,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该留。 “朱青。”晏三合低唤。 朱青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芳令面前:“姑娘去吧。” 芳令拿着银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等她离开,晏三合冷静开口:“三爷刚刚说‘随意’二字,应该是让我们等他。” 裴大人一听这话,浑身不大自在,虽说屋里有一个朱青,但那个闷葫芦可以不把他当人。 那么也就是说,他和晏三合现在是单独的相处时间,说些什么好呢? 哇啊啊! 虽然距离提亲有些日子,但小裴爷我还没有走出来啊! 他咽了口口水问:“那咱们就这么干等他?” 晏三合:“教坊司可以让人随处走吗?” 裴笑:“当然可以。” 晏三合:“出去走走,我想看看静尘这九年来呆过的地方。” 从纸醉金迷到青灯古佛,中间隔着几百座山、几万条河,唐之未二十七岁赎身,年纪不算太大,她应该有很多的选择。 她可以选择做人小妾; 运气好的话,还可寻个平常男子嫁了; 最差也可以选择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为什么非要做尼姑呢? 万念俱灰是一种可能,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呢? “那就走!” 裴笑站起来,忽的脚下一顿。 不对啊! 如果我和她出去走走,一定是并肩而行。 头顶一轮明月,身边几盏宫灯,边上几株桂花……这不就变成我和她花前月下了吗? 菩萨啊! 这一趟教坊司之行,你不仅在考验谢五十的本事,还在考验小裴爷我的定力啊! 可…… 小裴爷我没定力啊! …… 屋里,暗香浮动。 谢知非嫌热,解开三颗长衫的扣子,露出喉结往下流畅线条。 他心说这样的好风景,哪个女人都没见过,全便宜你个半老徐娘了。 夏妈妈浑身燥热难耐,手拖着腮,情意绵绵地看着身边男子。 她三十岁做的妈妈,做妈妈以后,不用再陪男人,只需调教好手下的小娘子。 眼前这一个,可是她最年轻貌美的时候,也遇不上的出众男子。 一想到要与这样的男子共度一夜,夏妈妈等不及的就往谢知非怀里拱。 “三爷,春宵苦短,别坐着了!” 难怪世人都说,半老徐娘的人最性急。 谢知非皱了皱眉,“有些事情,不能急,越磨得久,越有滋味,急了,反而失了味儿。我喂妈妈一杯?” 夏妈妈心说这么俊的男人喂酒,别说一杯,十杯我都喝。 红唇一启,酒就入了口,夏妈妈又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几杯过后,夏妈妈眼睛虚的已经泛出水光,像团泥一样,瘫倒在谢知非身上。 谢知非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一把将人推开。 旖旎的气氛倏地散开,夏妈妈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他双瞳漆黑暗沉,透着些冷淡。 夏妈妈小半辈子都在男人堆里打滚,虽然已有七八分醉,却依然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一位怠慢不得。 “大人这是怎么了?” 谢知非没有说话,自己给自己倒了盅酒,啜一口。 爹,儿子要往你身上泼脏水,儿子不孝啊。 “逝水其实是我爹的相好,我爹当年一门心思想替她赎身,却不想被人抢先了一步。” 谢知非的老子是谁,夏妈妈不会不知道,一时有些惊住了。 “因为这个人,我们家有一段时间闹得鸡犬不宁。” 他蹙着眉,不紧不慢地说着往事。 “当年,我娘强烈反对纳个风尘女子进门,怕坏了谢家的门风。这些年他们夫妻不和睦,也都是因为她。” 竹叶青的后劲慢慢上来,夏妈妈绞尽脑汁地想着过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和谢道之还有一腿。 罢了! 那女人素来藏得深。 她扑哧一声笑道:“幸好你娘没松口,否则,真真就是家无宁日了。” 这话透着些许微妙,细品品,有嫉妒,也有幸灾乐祸。 谢知非余光瞄夏妈妈一眼,继续卖他的惨。 “已经家无宁日了,我爹十几年没进过我娘的房,后来又纳了一个,也是个落难的千金大小姐,宠得跟什么似的。” 他刻意放沉声音,听上去透出几分淡淡的伤心。 “有一回我爹酒后说,柳姨娘和逝水比起来,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我在想,如果那逝水真进了门,我娘的正房位置,只怕也保不住。” 夏妈妈一听这话,忽的冷笑道:“那是你爹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根本看不到她的内里。”
第294章 傅宝 “瞎说。” 谢知非长叹口气。 “我爹看人的眼光从来不差,他说好,那就一定好,我爹书房到现在还挂着逝水的一副瘦金体字。” 一提瘦金体,夏妈妈心里最后一点狐疑也没了。 当年要不是那笔瘦金体字,还有那首诗,花魁就是她的。 如果她拿下了花魁,那么被书生们争着一见的人是她;今时今日被赎出去的人,也应该是她。 “好个屁,她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婊/子。” 夏妈妈胃里翻江倒海,压制了半辈子的怒气和酸意顿时翻涌上来,连声音都变了。 “你告诉你爹,她什么都是假的,连她的初夜流的血,都他娘的是假的,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啊!” 终于来了。 谢知非捏着酒盅的手微微颤栗,索性把酒盅放下,手落在夏妈妈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原来妈妈心里藏了一肚子的怨气啊,想和我说说吗?” 夏妈妈嘴里有酒气,眼里有泪光,一双用再多脂粉都掩不住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谢知非。 这世间大多数男人的温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而人品和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却是装不出来的。 夏妈妈哪怕烂醉如泥,也分得出谁是真善良,谁是假善良。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里没有情欲,没有不屑,有的是一点怜悯和同情。 夏妈妈的血热了,眼泪夺眶而出,“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吗?” 谢知非看着她,柔声道:“不想说,就别说。” “想说!” 再不说,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了,原来她也曾在青云的顶端呆过。 夏妈妈:“我是广平侯傅陵的女儿,单名一个宝字。” 谢知非惊得差点叫出声。 广平侯? 她竟然是广平侯的女儿? 夏妈妈很是得意谢知非脸上露出的惊色。 广平侯是她的曾祖父。 曾祖父武将出身,曾跟随太祖皇帝一道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后,论功行赏封为广平侯。 爵位世袭三代,到她父亲这一辈,广平侯府其实已经落魄了。 她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色鬼,府里最顶盛的时候,足足有十二位姨娘,外头的相好、姘头更是不计其数。 妻妾成群,偏偏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儿子。 傻儿子叫傅元,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二人的生母是六姨娘。 六姨娘在怀孕七个月时,就已经得知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却不曾想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是个傻儿子。 而早生出来一刻钟的女儿却健康正常,不仅长得好看,还聪明伶俐。 六姨娘心里恨啊,恨得要死,一个傻子不足以让她从妾扶成正妻的。 “你知道一个女人的恨,有多么可怕吗?” 夏妈妈咯咯笑了。 “杀了我嫌无血,剐了我嫌无肉,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打和骂,就只能扎个小人,写上生辰八字,天天往上面戳针了。一个小人扎满了,再换另一个小人。” 谢知非面上的神情渐渐凝重。 “我命硬,挺过来了。” 不仅挺过来了,嫡母见她聪明,把她带在身边教养,还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广平侯府虽然落魄了,但还有值钱的,最值钱的就是府里八朵金花,每一朵都长得娇娇艳艳。 嫡母的算盘打得很好,男人不行了,不还有小姐吗,只要八朵金花嫁得好,侯府总有出头之日。 后面的故事,谢知非不用听也知道结果。 八金花嫁出去五朵,最后都没落得个好死。 傅大小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傅二小姐嫁到南边,和侍卫私通,被沉了塘; 傅三小姐得了怪病,嫁到婆家没几年,一命归西; 傅四小姐和小叔子有奸情,被人发现后,投河自尽。 傅五小姐嫁给了武将,娇滴滴的小姐最后死在男人的拳头之下。 最蹊跷的是傅陵那个傻儿子,正月初一跟着家人去庙里上香,结果走丢了,怎么找也没找到人。 傅家为此还特意请了高僧化解。 结果高僧掐指一算,说是祖上杀戮太重,因果报应到了后代身上,还说这报应才刚刚开始。 这边高僧的话刚落,那边抄家的人就来。 原来这傅侯爷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竟然伙同兵部管粮仓的人,把好米换成了陈米,偷偷拿到外头去贩卖。 听说抄家那天,傅陵给自己灌了半斤烧酒,提着一把刀冲到内宅,把除了正妻以外的十二个姨娘统统杀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05 首页 上一页 1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