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明日上朝,找人参僧录寺左善世一本。” “殿下,参他什么?” “两广寺庙的和尚人数含糊不清。” 赵亦时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互捻着,捻了好几下,轻声道:“参他亏空朝廷饷银。” 沈冲心头大骇,“殿下?” “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帮明亭掩饰?” 赵亦时:“左善世,右善世,明亭坐着也没什么差别,一样都是个闲差。” “是!” “对了,刑部左侍郎的独子叫什么来着?” “回殿下,叫徐晟。” “三爷在信里特意交待了,要你断他一条腿,做得干净利落些。” 沈冲:“……” “他病了,明亭又不在京中,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赵亦时低笑了一声,“这小子看着脸上笑眯眯,内里有仇必报的很呢!” …… 午后的翰林院,所有人吃饱了饭,都在自个房中小睡。 谢而立想着老三一夜未归,翻了两个身,又从榻上爬起来。 刚要唤人,朱青闪身进来。 “大爷。” “老三人呢?” 朱青上前附在谢而立耳边低语。 几句话一说,谢而立脸色大变。 朱青不等他说话,急道:“三爷和裴爷身边没人,银子也带得不多,我得立刻追上去。” “等下”两个字还在谢而立的喉咙里,朱青的人已经到了院外。 “手脚真快!” 他咕哝了一句,在太师椅里坐下来。 人已经几百丈外,追是追不回来了,眼下就看怎么把事情给他掩过去。 装病? 亏那个傻小子想得出来。 谢府三爷一病,京城探病的有多少? 不行,这事还得和父亲商量商量,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看看这病怎么装得滴水不漏。 至于晏三合…… 老太太那头也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否则又是一场闹。 谢而立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 此刻,比谢而立更头大的人,是裴大人。 四层被褥垫在马车里,身体上是舒服了,但精神上很遭罪。 瞧! 晏神婆如刀刃一样的眼神又看来了! 姑奶奶,你看什么看啊,我裴大人卖艺不卖身的。 “你看什么看?”晏三合也终于忍无可忍。 这人坐进马车,就开始这动动,那动动,没片刻是安生的。 要光动也就算了,他还瞄她,东瞄一眼,西瞄一眼。 “我们俩到底谁看谁?” 裴大人“唉”了一声,“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不看你,怎么知道你在看我?不能仗着你是个姑娘,就欺负人。” 我不想欺负你,我想打你! 晏三合:“谢三爷,停车。” 谢知非一勒缰绳,马车稳稳地停下来。 “怎么了?”李不言翻身下马。 谢知非也跟着跳下马车,“出了什么事?” “车里闷,我骑马透口气。”晏三合一个字不多说。 “行,我和你换。”李不言把鞭子往晏三合手里一塞。 谢知非扭头看一眼马车,“他欺负你了?” “谢五十,我哪敢呢!” 车帘一掀,露出裴大人十分诚恳的一张脸,“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你有人品? 谢知非眼神透着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晏三合翻身上马,鞭子一扬,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谢知非坐回马车,看着前面那道肆意的身影,嘴角轻轻勾起。 嗯。 骑马透透气也好! 很好! 马车里换了人,谁看谁一目了然。 李不言盯着裴笑看了半晌,突然咳嗽一声,然后手摸到怀里,抽出软剑,放在两人中间。 那剑在颠簸中散出一道锋利的寒光。 裴笑:“……” 李不言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裴大人,我这人能动手绝不废话,能挖眼绝不剁手。” 野蛮! 粗俗! 裴笑磨磨牙,翻身留了个后背给李不言,心说:老子连个眼风都懒得瞧你! 赶路到傍晚,天色突然暗沉下来。 谢知非看着天际的黑云,喊道:“晏三合,怕是要下雨了,找个地方歇歇脚。” 马上的晏三合扭过头,“成!” “小姐,你上车,我去前面探探路。” 李不言从里车探出半个脑袋,“最好能找个驿站,找不到驿站,找个村子也行。” “好!” 这一声好刚刚说完,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这一砸,砸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谢知非一边稳住马车,一边直起身四下看看。 四下一片荒芜,连棵遮挡的树都没有。 “晏三合。”他大喊。 晏三合听到他喊,收了缰绳等他把车赶上来。 快并肩的时候,谢知非喊:“前面的路不熟悉,雨又太大,不能往前走了。” 晏三合已经看到前面有个小土坡,风雨是从西北面砸过来的,往土坡的东南面一躲,马能少受些罪。 她当机立断:“你们先停下来,我去前面看看。” “小姐,我去!” “没时间换人了。” 晏三合头也不回,“我很快就回来。” “晏三合!” 谢知非急得大叫,“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不允许你单独行动。” 这么大的雨,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这鬼地方又这么荒,万一…… “轰——” “嘶儿——” “哎啊——” 谢知非只觉得一颗心在这三声声响中,和半边的车身一道往下沉。
第104章 翻车 晏三合听到身后动静,扭头一看,眼睛都直了。 竟然…… 马车翻车了! 她赶紧调转马头,飞奔过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左侧的车轱辘陷在沟渠里,一匹马跟着掉下去,发出阵阵哀嚎; 另一匹马听到同伴的呼叫声,不安的踢着前蹄。 “怎么回事?”她问。 “不知道。” 谢知非狼狈的跳下车,“晏三合,你帮我安抚一下马。裴明亭,李不言,你们两个有没有事?” “还活着。” 李不言手脚并用,从车里爬出来,顺势趴在地上看了看,怒火中烧。 “我日他仙人板板,哪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鬼儿孙子,在这鬼不拉屎的地方挖了一条暗渠,真是缺了个大德。” 车里,裴笑爬到一半停下来。 这人怎么和我一样,骂人是一绝? 谢知非蹲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李不言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 一转身,看到裴笑爬的像只乌龟一样艰难,伸手拽住他身后衣裳,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出马车。 “裴大人有没有受伤?” 我心灵受伤能说吗? 你怎么这么会拎的呢? 裴大人身子晃了好几下才站稳,“现在怎么办?” 谢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论如何要先把马车弄上去,晏三合,你说呢?” 晏三合拍着马背,“没错。” 谢知非:“明亭,我们两个下去。” “谁都别动,我先看看。” 李不言围着马车转了两圈,冲谢知非道:“把缰绳斩断,先把马弄上去。” 谢知非:“你确定?” 李不言抽出身上的软剑 ,一剑砍下去,“必须确定。” 马解开了身上的重负,在沟渠里跳了几下,没跳出来。 “抬马!” 李不言和谢知非眼神一对,一个抬前蹄,一个抬后蹄,终于把马抬了上去。 “小姐,你牵住马,别让它跑了。” 李不言一口气没喘,跳下沟渠,又指挥道:“三爷在前,我在最后,裴大人在中间,我喊一二三后,大家一起使劲。” 风大雨大,裴大人还有心情问问题:“为什么我要在中间?” “前车最重,这里除了谢三爷,谁也扶不起;车尾是关键,我会点手脚功夫;至于中间……” 李不言也懒得说了:“自己想。” 裴笑气得想冲过去掐死她。 “行了。” 谢知非身子往下一蹲,“都别废话,干活!” 裴笑忍气吞声的走到中间。 李不言喊:“听我指挥,一二三。” “起!” “一二三。” “起!” “一二三。” “起!” “吧哒!” 车轱辘落地,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雨势越发的瓢泼,身上几乎都淋湿了。 谢知非碰了碰晏三合的肩,“上车避雨。” 晏三合手里牵着两匹马,“那马呢?” 谢知非一把抢过缰绳,“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快上去。” 晏三合没和他客气,用衣袖抹把脸上的雨水,第一个钻进去。 “等下,等下,脱了鞋子再上去。” 裴笑急得大喊:“我的被褥……哎啊,你们这帮败家子!” …… 片刻后。 最后一个败家子谢三爷钻进车里,车里原本就狭小的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 其他三人默默看一眼后,抱腿蜷缩起来。 晏三合下巴磕在膝盖上,耷拉着眼皮,问:“马安顿好了?” 谢知非摇摇头,甩了三人一脸的雨水,“没地方安顿,车上有两件蓑衣,将就挡一挡吧。” “噗嗤!” 李不言轻轻一声笑。 裴笑看着屁股下面湿透的被褥,心都在滴血,“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李不言不理他,用胳膊碰碰晏三合,“看,他们俩像不像两只拔了毛的落汤鸡?” 晏三合下巴微抬,猝不及防对上谢知非的眼睛,那双眼湿漉漉的,睫毛上都沾着雨水。 那人唇角一弯,也跟着笑起来。 “李不言你眼神不好,我们三个泥堆里滚过,算是叫花鸡;你家小姐干净些,是只白斩鸡。” 裴笑眼睛扫一圈,直摇头,“谢五十你眼神也不好,明明是两只公鸡和两只母鸡。” “裴大人眼神更不好。” 李不言乐得嘴都合不拢,“明明两只是童子鸡,两只不是童子鸡。” 谢知非:“谁是童子鸡?” 裴笑:“谁不是童子鸡?” “噗嗤!” 晏三合再忍不住,轻轻笑了。 当此时—— 车外,暴雨如注,夜幕暗沉。 车里,夜明珠搁在角落,散着幽幽暗暗的光。 少女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随着她的一笑,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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