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贺瞪了他一眼:“狗能打出这么漂亮的洞吗?当然是我打的!” …… 说着,又将沉甸甸的麻袋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不说废话了,你把它们拿去卖掉,银子交给我姑母。” “你!!!你怎么敢?”舅舅瞠目结舌。 荣贺并非嫡出,他的生母是祁王侧妃刘氏,三年前去世了,娘家只有一个弟弟刘承欢,今年刚满二十岁,受封襄宁伯。 襄宁伯傻站在秋夜清凉的风里,看着自己一身“江洋大盗”打扮的外甥,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祁王殿下的私产,这不合适……” 荣贺翻了个白眼:“你们大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问题搞得很复杂,粥厂外头两万条人命等米下锅,这时候还计较什么公产私产?” 刘承欢都快哭了,祁王小世子可真是爱民如子啊…… 流浪吧,我亲爱的子民!我偷我爹的家产养你们! 刘承欢叹了口气,结结巴巴道:“这要是出了事儿,你别把我抖搂出来啊!” “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荣贺推着刘承欢:“去吧去吧,要卖个好价钱哦!” 马车辚辚,消失在深夜宁静的街口。 次日,祁王面对被洗劫一空的书房,铺纸没有镇纸,提笔没有砚台,连他惯用的茶杯都不见了。他想摔个瓷器表达愤怒都不行,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值守正殿的太监跪了一地,昨夜当值的太监首当其冲,被人叉起来跪在最前头,瑟瑟缩缩的交代昨晚“失窃案”发生的经过。 最后结尾总结道:“只听’嗖’的一声,世子就不见了。” 祁王身边的公公孟三和忍不住出声训斥:“你当是黄鼠狼吗,还’嗖’的一声!” 当值太监眼前一亮:“哎对对对,是有点像。” “像你个头!”孟三和斥骂一声:“你俩是干什么吃的?当时追不上世子,事后为什么不禀报?” “世子说是殿下派他来取一点东西,我们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多问啊。”另一个太监忙道。 孟三和又愤愤的骂了两句,看向祁王,等他发话。 祁王揉着眉心挥了挥手,他现在没心情发落下人。 整个王府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都被那坑爹玩意搬空了——哦不,还给他留了一样,殿中一座玻璃围屏安然无恙的杵在那里,想必是实在搬不动。 他把拳头攥的骨节发白,咬牙切齿的说:“把那畜牲提来见我!” 孟三和摆手命人将两个当值太监叉下去听候发落,又屏退一屋子的太监宫人,赶紧劝说:“殿下消消气。世子再淘气也是家事,殿下关起门来再说,眼下魏长史就在偏殿,曾繁曾师傅也快来讲书了。” 祁王的手指渐渐松开,孟公公说的对。荣贺的这一行为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若是传出去遭到弹劾,声名尽毁,就不是一屋子古董书画能挽回的事了。 “你去,赶紧去问那畜牲,东西拿到哪里去了,能追的追回来,追不回来的给我列一张单子,”说到这儿,祁王恨恨的吐出一口浊气,“依样买赝品摆回去,尽快办,别让人看出端倪。” 眼下这个风口浪尖上,雍王不孕不育,多少人盯着这唯一的皇嗣?偏偏这小子不懂得谨言慎行,往死里作。 环视眼前空荡荡的书房,祁王顿生凄凉之感。 坑爹啊,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忘八的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生他还不如生一窝黄鼠狼……” 祁王殿下没有形容词了。 曾繁除了翰林院试讲学士外,还担任祁王府讲官,今日入府讲学,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一向宽和沉稳的祁王今日总是心不在焉的出神,目光中还动辄露出腾腾的杀意。 只是随和的久了,这点杀意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曾繁放下手里的《公羊传》,问:“殿下有心事?” 纵使祁王与曾繁还算亲近,也是有苦难言。只是问一句:“翰林院不是要再推举一位师傅入府吗?人选定了吗?” 曾繁道:“人选还未定,也无非是在沈学士、谢侍讲几个人里选,都是才学品行俱佳的,殿下但可安心。” 祁王点点头,道:“世子已经八岁了,读书读得乱七八糟,天天像个黄……” 他想说像个黄鼠狼似的,搬空家里的东西还到处乱窜,又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自己儿子不太合适,把话咽了回去。 可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咬牙切齿的说:“世子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师傅,教,他,做,人。”
第47章 曾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又不便多问,只是口头承诺道:“殿下放心,翰林院会尽快拟出人选, 呈送内阁票拟。” 见祁王面色稍霁,曾繁才试探着问:“沈聿沈学士托臣问一句,世子昨日在郊外,赠了他儿子一匹马, 殿下知道这件事吗?” 祁王一愣,他一向安分守己深居简出,非但不知道什么马, 甚至连沈聿是谁也想不起来。 曾繁又将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原来是这样……”祁王恍然大悟:“那荷包是世子的生母临终前留下来的, 世子视若珍宝, 想必是为了表示感激, 曾师傅回去告诉沈学士,不必多虑,收下便是。” 相比他攒了半辈子的珍品, 一匹马简直入不了眼了, 也不会放在心上。 待到外人散去,祁王再想叫世子时,底下人回禀:“世子殿下去了温阳公主府上。” 呵, 跑得还挺快! “谁允许世子出门的?”祁王的怒火再次点燃。 “是王妃。”太监道。 祁王没了话讲。 但还是愤愤的添了句:“他有种就别回来, 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是是是,殿下息怒息怒。”太监忙添上一杯茶, 让祁王压压火气。 祁王坐回榻上, 顺了几口气。这些年, 他和王妃怜惜荣贺年幼丧母,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 才把荣贺纵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正在暗自后悔,前去“追脏”的孟公公轻手轻脚的进入正殿,手里拿着一卷清单。 “世子一早去了温阳公主那里,老奴派人去公主府问,只要来这一张单子。” 祁王欲哭无泪,那就是一样也追不回来了…… “殿下,想开点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三和劝道。 祁王苦笑:“本王真是好福气啊。” 既然东西追不回来,掩盖世子的罪行才是最为要紧,孟公公依照单子上列出来的物件,花了上百两银子,七七八八的弄了些赝品回来,把祁王的书房重新装点好,生怕被王府官员看出破绽,贻人口实。 公主府,荣贺还在没心没肺的吃螃蟹呢。 温阳公主摇着扇子数落他:“过一两天,等你父王气儿消了就赶紧回去,别真把他气出个好歹。” “他那个温吞脾气,能怎么样嘛。”荣贺道。 “贺儿!”温阳公主也不由瞪起眼来:“有你这样说你爹的吗?” 荣贺不再说话。 温阳公主无所出,平素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侄儿,见状又劝道:“你也要稍稍体谅你父王的难处,给你皇祖父做儿子,是这天底下最艰难的事了。” 厂卫的探子遍布京城,她不敢再多说下去。 荣贺将蟹八件放回原处,用巾帕擦了擦嘴:“给皇帝当儿子都叫难,那云青观的流民还怎么活呀?” 荣贺只知道顺天府下令驱赶流民的时候,有不少官员找到父王,请他带头进宫请旨,不要搞一刀切,他却说皇爷爷在闭关,不敢进宫打扰。他十分看不惯父王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不顾百姓死活的态度。 “各有各的难。”温阳公主道:“亲王不能干政,这是祖制。贺儿,人不是只为自己活着的,他还有你、你嫡母,还有王府上下百十余口,如果他惹怒了皇祖父,会置你们于何地?” 荣贺半晌没有说话,这些年,他在王府里过得很憋屈,心里越憋屈,就越想念生母。 其实他那时还小,对生母的印象太少太少。只记得母亲来自民间,外祖父是普通工匠,她喜欢讲民间的故事,讲春种秋收、四时节气,她好像总也闲不住,即便选秀进了王府,即便进府一年便生下了皇孙,依然每天织布纺线,做针线活儿。她有一双巧手,一朵荷花要用上十几种颜色的绣线,真叫一个栩栩如生。 他依稀记得娘亲说过的话:母诞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给食使之活。这是天道,谁要是掠夺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和粮食,就是违背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荣贺一脸认真的说:“姑母,父王受天下人供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难道不该想着百姓吗?” 温阳公主一时无言,胸中如堵了一块石头,泪湿了眼眶。 片刻她回过神来,微变了脸色:“不对啊,这跟你打劫他的书房又有什么关系?” “嘿嘿,”荣贺心虚的笑道,“劫富济贫。” “你是江洋大盗吗!还劫富济贫……”温阳道:“再说你父王算什么富?你当他为什么要缩减用度?户部欠了他两年的岁赐!” “啊?”荣贺道:“凭什么啊?” 温阳很难对他解释朝中复杂的局势,只是问:“东西还能追回来吗?” 荣贺皱着眉头:“难了,我舅舅办事很麻利的。” “哎……这次只能这样了,下不为例!”温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担忧的问:“你舅舅办事妥当吗?” 荣贺忙道:“姑母放心,绝对妥当,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扯出祁王府来。” “但愿如此。”温阳公主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剥了一壳子蟹肉,推到他的面前。 盘算着府里还有多少存银,添上一笔,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关。 …… 怀安是不到卯时起来的,不是他勤奋好学闻鸡起舞,实在是迫不得已。 月亮越狱了,冲破不太牢固的围栏,打算出去寻找自由。谁料刚出胡同就迷了路,站在胡同口左右张望,不知哪个方向通往快乐的天堂。 因为纠结的太久,被胡同口那户人家的好心大婶收留。随后恩将仇报的啃了人家的菜地,拆了人家的狗窝。 狗还以为来地震了,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坍成一片废墟的家。 大婶本打算做完早饭再料理它的,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活计,赶紧挨家挨户的询问是谁家走失了马,再不领回去,要把她家拆光了。 邻里皮衣出来,纷纷表示家里没有马,并添上一句:“多新鲜呢,马也能走丢。” 问到最里头的沈家,才算找到了正主,李环千恩万谢,赔了人家的菜地和狗窝,还十分惭愧的多给了几十枚铜钱,算作给狗的精神补偿。 然后叫起媳妇让她去二院禀一声,这家伙力气大,家里连个拴马桩子都没有,也不能专派个人牵着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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