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发间拂动的指节,楚真真微微偏了头。她原本想要推拒,但想了想,还是决意顺着阮辽。 无关紧要的意愿,她何必推拒。穿件衣服而已。 于是楚真真抓起床上的嫁衣,推了推阮辽:“那我现在换衣服,你先出去。” 说完,她又抬手揪了揪领口,示意自己马上就要换衣服。 身后却探出一只修长的手,准确无误地取下了她手中的嫁衣。 阮辽嗓音轻轻:“不必除衣,穿在外面便是。” 楚真真想了想:“也行。” “那你把衣服给我——” 身上传来一阵轻慢的柔软触感,楚真真的身体霎时僵住。 阮辽在为她穿衣。 她看不见阮辽模样,只能看见烛光映在壁上的影子。 修长的那道影子动作慢条斯理,将少女的手臂微微抬起,而后将长袖覆上。 这大约是阮辽精心寻的衣服。这并非寻常嫁衣,而是一件做得和嫁衣模样所差无几的披衣。 壁上,少女身形纤细,袖口显出几分空落。落在身后的后摆长长,看上去像极了霞帔。 楚真真瞧着壁上的影子,无端生出几分恍惚。 她并没有生出过合籍的想法,又亦或说,这样的一天,她总觉得太远。 但是,帐前灯影恍惚,阮辽眉目旖旎时,楚真真又觉得一切很近。 缱绻得恍如梦中。 思绪迷蒙间,楚真真被一双手握上肩头,轻轻地掰转了过去。 她看见阮辽目色朦胧,唇色丹晖。 紧接着,阮辽又带她去到桌前,执起她的手,将酒杯置在其上。 他教楚真真与自己手臂相握,缠绕着喝下一杯交杯酒。 酒不烈,只是喉头有些发滞,她还不习惯喝酒。 楚真真其实没有尝出酒是什么味道,她只是借着灯看人,看见灯下的阮辽低垂着眼,唇瓣被酒液沾湿,泛着微微的水光。 像是醉了一样。 末了,阮辽将头搁在她颈侧,声音闷闷地说要共寝。 当然,只是睡觉。 红鸾被上,两人眉目相对地睁着眼睛看了一会,随后,楚真真就翻过身去,打了个哈欠。 她很困,但很快感觉到阮辽抱住了她。 桂香清浅,好似有安眠效用。抱着她的人没有多余动作,只有气息落在她颈边耳侧,微微温热。 阮辽大概把她当成了一个大型抱枕。 楚真真如是想着,眼睑渐渐往下沉,在安心的怀抱中沉入梦乡。 夜深,龙凤红烛仍在燃烧,烧落几滴烛泪。 身侧少女呼吸清浅平稳之后,阮辽才微微睁开眼,眼瞳温软。 他对着楚真真看了许久,才轻轻抽出手,起身出房。 房内的布置红而喜庆,是他花了一夜布置的。布置的时候,心绪温软欣悦。 只是夜深时,昏黑笼罩其上,大红便笼上一层暗色,似血沉凝。 三昧阁中幽黑沉寂,正如他一人居于此的时候。这是阮辽最习惯的环境。 他慢慢走着,独自来到三昧阁顶层。 此处是他的境,风雪凛冽,苍茫一片。 白皑皑的雪色铺陈,在昏黑的夜里,只要有一丝光,冰雪照映出的光便显得格外刺目。 阮辽缓步行来,雪面未见足印。 这里的景象和楚真真初次来时一样,没有太大变动。唯一不寻常的是,角落的一枝梅开得正盛,玫红鲜亮,格外灼艳。 灼艳得像是随时将要凋谢。 阮辽微微偏头,望着那束梅。 境由心生,他知道这花是因何而起。 这朵艳梅已经在这开了许久。这座境初生以来,它就开在这里。 或盛放,或花苞初绽,又或是完全闭合,不生花蕾。 每当见到它时,心中便浮起些微的鲜活颜色。 阮辽视线离开梅花,继续朝前走去。 远处的亭旁,赫然插着一截翠绿的竹段。 明显是被砍下来的,并且不太完整,略有歪斜地插在厚厚的雪地里,在风雪的肆虐中显得格外单薄凄凉。 站在竹节之前,阮辽俯身,漫不经心地将它从雪里抽出。 抽出来的一瞬间,一道苍老的声音便激烈地响起来:“阮辽,我劝你莫要太张狂!” “仗着我从前在你身上施加了几分气运,你就敢囚困我??!” 如果楚真真在这,她一定可以认出,这是天道那老不死的声音。 阮辽眉眼不动,神色冷漠如旧。 见阮辽不说话,天道反而也冷静了两分。 他冷冷地哼笑一声,说道:“你透支力量把我囚困在此,也不过能讨几日的好。” “这个位面里的气运早就不在你身上,你身上带有的,只是那么一丁点的残留。” 阮辽笑了笑:“我并不需要旁人施舍与我的气运。” 天道闻言,哈哈一笑,声音里满是嘲弄:“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祭坛提供给你的念力终究有限,你魔纹初生,一旦入魔,就退路全无。” “费尽心神,不过阻碍我一时。曾经的天道之子,居然是这等愚钝之人。” 阮辽面上的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天道的威胁,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震慑力。 见阮辽不为所动,天道显然有几分焦急。 他继续说道:“你他妈的,到底能不能把楚真真放出来,她是我的任务者,别耽误她做任务行不行?” 阮辽垂眸,眸色冷淡地看着掌中不断扭动的竹节天道。 他道:“我就是她的任务。” 天道又剧烈摆动两下,气得破口大骂:“是你妈的任务啊,要不是我当年把气运降临在你身上,让她做任务,你以为她会理你一下?” “你当年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说什么不需要旁人施舍的气运,你假不假?没有我给的气运,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阮辽眼睫忽然一颤。 他握着竹节的手指慢慢收拢,攥紧。寂静无声的夜里,阮辽呼吸陡然急促,颈上魔纹狰狞一现。 天道的声音继续响起:“要我说,你当年就该死掉。这个位面里,我也是眼瞎了才会选上你。早知道你的心性这么脆弱,又这么容易入魔,我何必费两百年扶你当仙君?” “赶紧把我放出来,我还能把明秋色身上的气运分你一点。” 阮辽垂着眼,指节缓慢地摩挲着天道竹节。 而后,他微微用力,竹节便咔嚓断成两截,蓦然掉在雪地上。 雪色里,阮辽扬起唇,笑意冰寒:“不必将别人身上的废气舍给我。” “你要这位面的气运,随意。我只要她就够了。” 语落,阮辽便转身离去。 他眼瞳寂冷,离去的足步比来时快许多。 身后,断成两截的天道仍然扬着声音说道:“只要她,你扯什么笑话呢?你要得了她?等到你念力竭尽,你拿什么留她?” “她现在在你身边,等到她真正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之后,还会觉得你可怜无辜,想要拯救你吗?” 声音逐渐远去。天道的嘲弄语声却仿佛还在耳侧。 他不知道怎么来到了静室。 室内仍旧是洁净的,事物寥寥无几,东西简单。 平日整洁清静的地方,阮辽漠然看着,却只觉心焦烦躁。 他恶心天道,却不得不承认天道说得对。 桌上的梅花签纸反压在笔下,阮辽不用翻开,就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堕魔之身。 和楚真真分别两百年,阮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楚真真并不了解他。 他与少年时并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只是心魔灼人,却没做出什么事。 如今却不同。 楚真真是绽在心底的花。 他却当不得与之相衬的叶。 他是一泊死寂的湖,水面是飘萍,水底是青荇。幽绿沉静,污秽横生。脏污隐在水底之下,见不到里面的残片或尸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5 17:27:39~2023-04-16 19:2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小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练剑 ◎他只是不能不当剑道第一。◎ 楚真真在桂气氤氲中安睡。只是她前半夜睡得很好, 后半夜却噩梦缠身,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生。 翌日醒来,阮辽已经不在床边。 第一次同床共枕, 楚真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她睡得不错,起身时发现一床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大约是把阮辽的被子全抢过来了。 意识到这点时,楚真真还略有些歉疚,但这点歉疚很快就消失了。 盖被子什么的,也就是个习惯。他们修士, 严格来说, 也根本不需要外物御寒嘛。 像阮辽这样的大乘仙君,说实话,完全可以不穿衣服的。 楚真真打了个哈欠, 惯常洗漱出房。推开房门的一刹, 少女忽而眼瞳一缩。 她每日居于阁中, 虽然有一点点疏于修炼, 但因为从前修为积累得十分浑厚, 五感的辨识并没有减弱。 门上的封印枷锁微微颤动着,像是一张纤脆的薄纸,颤颤巍巍地诱人伸指戳破。 三昧阁中的封印枷锁都是通用的,阁门的封印和房门的封印原本浑然一体, 只是分散在不同的方位。 楚真真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封印要怎么打开。她每日穿行楼层,凭借的都是这封印自发孱弱的时候, 趁机推开穿过的。 封印孱弱得很刻意,就像是被人强行控制在这样的限度之内。 她心里有过推测,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封印随着阮辽的心念而动, 他只要分一缕神, 便能操纵。 而今天的封印很不一样。 楚真真试探着伸出手指一戳。 淡青色的灵力枷锁微微泛起涟漪似的波动,而后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弭。 两扇房门缓缓敞开,像是在无声迎接。 楚真真脑袋一懵,随后飞速出门,搭上丹炉电梯来到第一层。 看到阁门的第一眼,她实名激动了。 门上没有熟悉的灵力枷锁,只有自己初次来时的玉珏锁痕。 刚被关在三昧阁的那几天,楚真真每天都会偷偷下楼,来观察阁门的锁。 她好歹也是个现代人,对人身自由有着非常强烈的追求。尽管她很想治愈阮辽,但也很想出去玩。 况且,要说自己对任务对象没有一点挂念,那是假的。 说来也怪,天道近日并没有再出现。楚真真虽疑惑,但也乐得清闲。 楚真真快步走到阁门前,眼眸里闪烁着激动之情。 灵力枷锁的无端消失,只能昭示着一件事。 阮辽解开了对她的阁中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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