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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作者:道玄   状态:完结   时间:2023-10-25 03:10:02

  她言辞到此,有些动怒,一旁的工部属臣乃是薛氏族人,上前道:“少主有所不知,丞相本就被弃城而逃的王赜气出一场病来,好在前几日军报胜绩频传,李先锋官攻下高平郡后呈递军报,叛徒首级已斩。丞相闻之,悲喜交加,忽然又接到圣旨传召大军,她入宫商议,被气得卧病在床。”

  薛玉霄愣了一下:“……是……为了京中皇仓粮草疏漏之事?”

  此事薛玉霄知道,然军府却不全然知晓,连凤阁内也是掩藏再三的。属臣闻言惊诧:“少主怎么得知?”

  薛玉霄只问:“然后呢?”

  “丞相在放鹿园修养,圣上频频探望,嘴上说是敬爱肱骨重臣,但……”

  “她不去还好些。”薛泽姝哼了一声,“谢不悔已非昔日,连我也不愿意见她。”

  群臣之心虽有背离,但到底谢氏皇族的颜面还在此,众人即便不满,可却还为皇帝遮掩、美化此事,以达到自身侍奉国朝的忠诚和正当。

  薛泽姝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薛玉霄的手,道:“霄儿,你去放鹿园代为母探望一下她。她有事要与你商议。”

  “与我?”薛玉霄有些疑惑不安,但看了看母亲的神情,并未深问,当即前往。

  放鹿园十分寂静,仆妇侍奴往来无声,春花漫漫,有两头小鹿盘在春草之上交颈轻蹭。薛玉霄一过来,管事立即会意,甚至没有通报、不曾让她等候,就立即引入园中。

  室内蔓延着汤药的气味。

  帘内,王珩从旁侍疾。他穿得比往日更加清淡单薄,看药方时眉峰微锁,时而与周围的医师交谈几句,听到薛玉霄过来,王珩抓着药方的手指骤然一紧,浑身僵持着没有动。

  无需吩咐,闲杂人等一概退去。

  薛玉霄拨开垂帘进来,脚步渐近。王珩忽然醒转一般,伸手扶母亲坐起来,视线控制着没有望过去一眼,王秀却猛然攥住他的手,以一种对病人来说过于安定、厚重的力量包裹住了他。

  王珩气息一滞,听到母亲对薛玉霄说:“你回来了……”

  只四个字而已。

  薛玉霄上前数步,坐在卧榻之侧,安慰道:“此疾何以至此,丞相须要开阔放怀,保全身体……”

  王秀对忽然道:“我想让珩儿认你为义姐,你们从此结为姐弟,你母亲已经同意了,但我想跟你当面说。”

  薛玉霄话语梗住,她怔了怔,抬首望向对方。丞相病中只有一素髻,斑驳微乱,白发丛生,这份病症像是一只长满刺的藤蔓探入躯干,尖刺扎入血肉当中,不停地汲取着、饮用着她的鲜血与精神……但依附盘结在她身上的只是病症么,还是这个半壁江山都守之艰难的东齐?

  “拜认姐弟乃是大事……”薛玉霄慢慢道,“如此托付之举,乃是穷途末路所为。丞相太过灰心了。”

  王秀面露笑意,看着她摇了摇头,说:“人对自身的大限,常有所预料。侯主凯旋,我不为你庆功,先谈此事,着实失礼,但我平生只有两件事,只有两件事未完,我……咳、咳咳咳……”

  她惊天动地地剧烈咳嗽起来,喉口被血气淹没。王珩慌乱地上前覆背顺气,眼眶微红。

  丞相松开握着王珩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薛玉霄,这只经历沧桑的手掌握住她,声音反而愈发中气十足,愈发肃然:“第一件事,就是托付你照顾珩儿,他固执不肯改意,往后之事恐怕艰难。请薛侯看顾他,以后就是他的长姐、他的异姓长辈,好好教导、保护他,只要珩儿平安,不受人欺辱,放鹿园乃至琅琊旧居之物,凭卿取用,绝无怨言。”

  每字每句,如同在风雪与火焰交加的境地里灼烧过一遍,淬着为人母者的垂爱与心血。

  两人四目相对,薛玉霄平静的心境骤然翻乱,如有波涛浪涌。她静默了一息,只考虑了这么短短的一个呼吸,便应道:“好。”

  与其说是考虑,不如说是坚持。王丞相半生执政,竭尽所能,堪为国士。如此国士相托,她的理智仅仅能坚持过一个呼吸而已,便被人之情感压倒,答应下来。

  王秀吐出一口气,道:“我会在放鹿园举行宴会、昭告京华。”

  依照大齐律,义亲与血亲相同,只要完成仪式、写明帖子,又有双亲同意,即可成立。薛玉霄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他,而王珩也要敬重她如亲生长姐。

  薛玉霄轻声一叹,道:“即便丞相家财千万,我取之何用?婵娟绝非趋利之辈,为丞相托付之情、珩公子知音之情,当不负所托,请丞相切勿担忧,安心养病为要。”

  她言辞恳切。

  王秀却只是摇首道:“薛玉霄,你不恨我吗?”

  薛玉霄话语一定,意识到她说得是退婚之事,道:“……那并不算是错怪我。”

  丞相默然而笑,随后声音渐响,以笑声掩盖着疾咳,那双往日清澄肃穆的眼眸盈满湿意,抓着薛玉霄的手道:“凯旋侯……凯旋侯!我等你加爵封王的那一日,我等你名扬天下的那一日,我等你扫尽胡尘还旧都,燕京、燕京……燕京的梁上燕,子拙多年未见——”

  王秀字子拙。但众人叫了她太多年的丞相,这两个字仿佛已经代替了她真正的名讳,成为齐朝官场上一颗矗立不倒的山石。

  “丞相……”

  “珩儿此后平生,我已放心。家事已全,国事何日能全?北望燕京十余载……这陪都、终究只是陪都,我不知还能等多久,薛侯,我不知还能等多久,但悲不见九州同……但悲不见九州同啊!”

  丞相平生,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薛玉霄反握住她,仿佛要从自己血肉充盈的年轻身躯中分出力量。

  过了不知多久,王秀重新支撑起精神,疲倦道:“罢了,这些话说了太多年,不必说了。家国天下这四个字,恐怕都要劳烦于你了。”

  薛玉霄浑身微滞,像是被这句话突然洞穿明悉了自己的想法。她缓缓地松开手,道:“丞相,这样做,你不恨我吗?”

  她答:“我为天下之臣。”

  薛玉霄松了一口气。

  王秀闭目道:“你们姐弟出去说话吧,让我安静地修养一段时日,见了你之后……我也好闭门、谢客了……”

  她太过疲倦,似有睡意。薛玉霄也不想打扰,五味陈杂地步出内室。

  王珩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放鹿园草木如故,花枝繁茂。两人立在外廊的栏杆边,四周静悄悄的,王氏仆从只远远地看着,并不敢打扰两人说话。

  黄昏的霞光浮动在薛玉霄身上,将她的罗襦长裙映照出一片粲然之色。王珩望着她裙上粼粼的霞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试图去捉那片云霞,只是手指收拢,光影从指间脱手而空。

  在母亲榻前,他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此刻捉空,只有怅然而已,居然没有泪流。

  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那霞光拂在王珩苍白的手背上,他才蓦然出声道:“你望见过燕京吗?”

  薛玉霄低声道:“我不曾打到那里。”

  王珩道:“听说那是一个风沙很大的地方……不如江南风光如画,春日十分短暂。”

  薛玉霄看着他道:“也许是陪都的春日太漫长了,偏安一隅的岁月,太久了。”

  王珩眼尾红肿,却还露出一个微笑。

  薛玉霄却觉得这样的笑太苦了,便改换话题,道:“你听没听说过,燕京有一种桐木,跟别的桐木不同,很适合做琴身……若有那一日,我斫木为你做一架新琴。”

  王珩轻声道:“我早已经不弹琴了。”

  两两相顾,唯余寂然而已。春风微动,草木间的蝴蝶翩飞过来,绕着薛玉霄不走了。她身上熏香馥郁,比春花还要更为吸引人,那只白蝴蝶无处落脚,却又缭绕不断。

  薛玉霄抬起手,蝴蝶落在她指上。

  王珩见此情景,屏息一瞬,忽然脱口道:“别伤了……”

  声音未落,薛玉霄却只是展开手指,让白蝴蝶从容飞走,转头道:“什么?”

  王珩一时怔忪。他想起儿时相伴,年幼的薛玉霄扯断蝴蝶的翅膀……十五载后,那种脆弱的生灵却毫不畏惧地停靠在她的掌心,仿佛她只是丛中最美丽、最温柔的那朵花卉,翩然与她相栖。

  一种通彻灵魂的感受贯穿他的脑海,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薛玉霄与当年的青梅玩伴,恍惚间并非一人。王珩望了她很久,忽然笑起来,在笑中却又低声啜泣,声音微抖地唤她:“姐姐。”

  是义姐的“姐姐”。

  从此以后,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这么叫了,不再担忧名声如何。因为天地之间,两人尘缘已绝。

  大江东去去不还(1)


第81章

  王丞相病重,凤阁一应事务由薛司空暂代,九卿辅之。

  对大军封赏之事,皇帝与凤阁商议数日,赏赐的金银礼物倒是堆积如山,只名位尊荣悬而未决。这日,谢馥正于殿内答复文书,宫侍忽然来到,禀报:“陛下,四殿下没有去宴会相看,让满席年轻贵女空等了一日。”

  谢馥近日频频安排宴会,谢不疑与凤君的关系走得太近,加上他对于薛玉霄的私心昭然若揭,谢馥已经不打算把他留在身边使用——废弃使用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他下嫁,再传旨将其妻主调至外郡,远离京都。

  这样名正言顺,合乎情理,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谢馥皱眉问:“他又跑了?”

  宫侍颔首,又答:“殿下骄纵任性,常常相逼,我等不敢拦阻。”

  谢馥冷道:“把他找回来进宫见我。”

  宫侍应声而去。

  谢馥身侧除了几个掾史,唯有新任紫微卫统领谢若愚在侧。谢若愚此人行事与上一任不同,只要皇帝不谈之事,她必然天聋地哑、一概不问,沉默到了近似愚笨的地步。

  此人入京后,答复皇帝,称路上急于换马,将侍从弃在驿站慌忙而来,不想路上马匹累倒,另一族妹摔下马匹时后脑触及坚石,头破意外身亡。她顾惜同族之情,已派人收殓尸首择日厚葬。

  谢馥并未相信,这只是谢若愚与族人争权夺利的后果,她只需要使用其中的胜者。

  而谢若愚接任后表现得非常安静谨慎,极少发言,除了去茶馆听书外,几乎与朝内其他臣属没有交往,直到粮仓之事办完,涉及此案的小吏被早早秘密斩首,也没有丝毫风声泄露,她才算终于放下心来,正视此人。

  “若愚。”谢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昔日凯旋侯向我举荐你,说你机敏,我看她的眼光错了,你是个哑巴,哪里有机敏之象?不过当哑巴很好,这样,就很好。”

  谢若愚却没有坐,只是行礼低头。

  “既然她举荐过你,那朕也问问你的想法。”谢馥盯着她被官帽覆盖的鬓发,“朝野上下有数道折子,为薛玉霄请封王爵之位,升三级,为卫将军,秩二千石,位次三司。又有几道劝说的奏章,说王爵之位功高震主,既然封赏,必然远去封地。如此重臣,怎敢让她离京、不在朕的眼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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