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一定丢了很长的一段记忆。 在种种怪事之中,最让她怀疑的是,自己会的格斗技能和驾驶技能。 这两种技能,意识和肌肉记忆缺一不可,哪怕是她穿越的这个“原主”会,她都不可能无缝学会。 今天,她所有的疑问就能够得到验证了。 …… 尚惊雁抵达三月星时,首都是傍晚,和她初见尚淞的那天一样。 她仰头看了眼已浮现出轮廓的三轮月亮,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诞生了。根据预告,今晚又是一个三月连心之夜。 但这一次尚惊雁毫无惧色,径直走进皇宫。 没有侍卫拦她,也没有教廷的人出来斥责她。尚惊雁一路通畅无阻,来到了侧殿。 仿佛只要她不想,阻碍就不会出现。 只要……她不想。 尚惊雁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尚淞见一面,几个月下来,这栋建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白色幔帐。 她默默看了那台管风琴一会儿,踩着红毯走到“蓝胡子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 笃笃。 尚淞仿佛早有预料,开门看到许久不见的尚惊雁也并不惊讶,只说:“坐吧,小雁。有什么要问的,我今天一次性回答你。” 这间小房间有一个露台,浸泡在浓厚如血的夕阳里。 尚淞已经泡好了茶,还给两人都切好了小蛋糕。两个茶杯口里,倒映着六枚圆圆的月亮。 可尚惊雁没有动它们的心情。 她在尚淞对面坐下,捧起茶杯,目光没有与对面接触,而是游离地盯着杯中的茶水。 ——不管是初出茅庐的筑梦新人尚惊雁还是成名已久的尚大导演,在谈话中都几乎不会采用这样逃避的姿态。 “我是有许多问题,但最重要的、想向你求证的也只有两个。” 尚惊雁说,“这样吧,也许你有一些限制,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所以你只要用是否来回答我就好。” “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水母’……是不是其实就是,我们‘前世’的脑虫?” “是。”尚淞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第二个问题。” 尚惊雁抬起脸,注视着尚淞。女人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绿瞳中,就像牢牢镶嵌在绿水晶底部的相片。 她如此地想要记住这一幕,湖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涟漪,有期待,有紧张,有沉重,更有……悲伤。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尚惊雁细细地看着尚淞的表情,看着她眼尾的细纹,看着她眼中的不忍。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尚淞才开口。 “是。” 尚惊雁心里倏然一空,无声地想:果然如此啊。 这一个字轻轻落下,却犹如一把审判的重锤,从虚空之中狠狠砸下! 咔。 尚惊雁听到了碎裂声,犹如瓷器表面骤然出现裂痕。 咔、咔…… 地面震颤,桌上的茶杯开始磕碰,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地面上出现龟裂纹,刹那之间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滴!滴——警报!滴——】 【世界崩溃中……世界……请……您……】 【修复……呼叫……娲……娲……】 17X撕心裂肺地在尚惊雁脑海中尖啸起来,可它的声音也很快被四面八方的轰鸣声淹没了。 属于尚淞和尚惊雁的小屋在呼吸之间就坍塌殆尽,裂缝中冒出黑色的雾气,将一切淹没。 她们身处这天崩地裂的中心,在一片黑暗中向下坠落,坠落。 “——!” 尚惊雁闷哼一声,在失重中苍白着脸捂住额头,头脑中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了真正的《群星之王》,想起了游戏以外的时间,想起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恋爱世界的皇储,也不是新人筑梦师。 她是成名一世的恐怖片导演,她是亲手在星际掀起了惊悚狂潮的尚惊雁! 不仅是这段被脑虫隐藏的记忆,连带着之前因为第一次穿越复苏而错位的记忆也归来。过往的几十年在这一刻连缀起来,成为奔腾的河流,浩浩汤汤,尚惊雁的脑海从未这样清晰过。 可是…… “尚淞!” 尚惊雁面如金纸,冷汗淋漓,勉力去寻找那个身影。 有一个半透明的轮廓在她不远处下坠,边缘处的金色如同被撕碎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 “妈妈!!” 尚惊雁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抓。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这次喊的不是“尚淞女士”。 乱石漂浮,遮挡视线,尚惊雁微微咬牙,将精神力铺天盖地地发散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世界崩塌的速度开始变缓,犹如有一直巨手强行去卡住时间的齿轮。 尚惊雁跌跌撞撞地踩着砖石,朝那个人形奔去。 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只是一个想要见到母亲的女儿。可是尚淞的身形还是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她遥遥地对尚惊雁摇了摇头,开口—— 说了……什么? 尚惊雁终于到了一个能够听清的距离,可下一秒,尚淞的身影也彻底淡出了她的视野,仿佛水滴入海。 四下也终于安静,建筑定格成抓拍的模样,连风声都不剩下,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只能听到尚惊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万籁沉寂之中,尚惊雁忽然想到了她在这里和尚淞见的第一面。 她那时以为自己穿越了,还幸运地和尚淞穿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世的责任义务这辈子都可以不管,她们两个可以做一对在怪谈世界并肩战斗的普通母女。 所以她临走前说,尚淞女士,我也快成年了,就勉为其难让你再抚养我几天,以后就算回不去也行,在这个世界我来给你养老吧。 可她现在才想起来,尚淞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存在于此处的尚淞,也是虚假的。 尚惊雁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问出它所需要的勇气,何止千钧? 无处不在,无家可归啊…… 尚惊雁低下头,看到有一滴温热的水滴落进她自己的掌心。很快,泪如雨下。 她看着周遭的世界继续崩解,可这一回她没再下坠,而是稳固地站在原地,因为让她心神动荡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多久之后,黑色笼罩了一切,建筑物在她周围堆积了一片,如同夜色下的废墟。 尚惊雁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将情绪平复到平静无波,她知道,接下来是真正的硬仗了。 就算与外界隔绝了六天,她也能推测出真实的情况:脑虫为了洗脑她,不惜编制出一个虚假的精神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被她打破,脑虫也就无所遁形。 她抬步,正准备将精神力铺展开来搜寻脑虫的所在,忽而看到先前尚淞变出来的那只茶杯竟然还歪倒在不远处,里面的茶水还剩下一点。 尚惊雁走近,将它从废墟中捧起。 但下一刻,她看到那汪茶水里,映出了一颗三月连心。 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只见,遥遥的夜空之上,巨大的血色眼球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悬挂着。坍圮的皇宫与教堂废墟,在祂的面前也显得分外渺小。 祂缓缓转动,中央的一线黑色瞳孔缩紧,与尚惊雁对视。 “终于见到你了。”尚惊雁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渐锐,“我该这样称呼你吗?脑虫的首领……娲。”
第143章 加冕 问候声消散在夜色里, 娲一动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可尚惊雁知道,祂听到了。 迫人的威压一重重地压上来, 让她有被压在深海里的错觉,甚至很难移动。就如两个高手对峙, 先有动作的那个就容易落入下乘。 尚惊雁屏息凝神,撑开了精神力屏障, 不知道娲会如何举动。 娲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她莫名感觉娲注视的不止是自己。 果然,片刻之后她身侧的空气里就传出了“砰”的爆裂声, 一个小小的黑球晃晃悠悠暴露了出来。 是X71! 它无法承受威压, 整个球被直接拍扁在了地上, 都快压成纸片了。 尚惊雁心下一沉,怕娲会对它不利。 其实到了这个关头, 她还是不完全清楚X71的来历。 幻境里面的17X明显就是它原本应该表现出的模样, 它理应蛊惑她、误导她, 就算阻止不了她,至少也不该帮助她。 尚惊雁猜, 幻境里面原本甚至不应该有X71的位置的。可它硬是要插一脚, 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人名“夏池一”。 对于脑虫,它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娲注视X71时的视线里有露骨的不屑, 以及威严的怒意,很难想象仅仅一只眼球就能如此清晰地传达出情绪。 X71瑟瑟发抖,看起来几乎要消散掉了。 尚惊雁往它的方向走了一步,把精神力屏障延展出去, 护住它,挑了下眉:“这样不好吧, 自己没能笼络住手下,就迁怒它找到了更好的下家。” 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虹膜的鲜红色浓烈的几乎要滴下来。 “雁……雁雁!”X71努力开口,漂浮起来贴到她手腕上,“不要,激怒祂。” 尚惊雁安抚地摸了一下它。听这个口气……X71似乎也恢复记忆了?否则不会对娲的性情很清楚的样子。 与此同时,天际的眼球瞳孔忽然扩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尚惊雁猝不及防看到祂的瞳孔内出现了万花筒般的图案—— 一晃神,周遭的场景就全然不同了! 又是幻境? 熟悉的皇宫,熟悉的教堂。晴空万里下,无数民众仰头望着尚惊雁的方向。 鲜花彩带,热闹无比。 啊……是全民公投的选举。 如果自己没有来见尚淞,说破虚拟世界这个真相,那么现在她作为“游戏主人公”该走的就是这个剧情。 尚惊雁低头,发现自己站在红色的高台上,旁边是花非甜和苏书东。 他们的身形都透露出一种不真实感,扁平而呆板,仿佛斑驳的油画或洇湿的相片。 只有她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3D真人。 X71呢? 高台中央是头戴宗教帏帽,只能看到一个下巴的教皇伏。他肃穆开口: “票选开始——” “我投给花非甜!” 台下,有个扁扁的人率先站起来,一板一眼机械开口。 话音刚落,一张鲜红的纸从它嘴里飞出来,原来是它的舌头。红纸飞到花非甜身后,自动叠成一颗爱心的模样。 所谓全民公投居然是通过这种“唱票”形式进行的,整个场景如同被齿轮驱动的滑木偶戏,滑稽又夸张。 “我投给苏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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