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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许妈走到了门口，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放着块叠好的帕子，这就是传说中的落红帕了。 前朝传下来的陋习，洞房之夜，夫家要验落红帕，甚至要在第二天认亲时传阅。 但到了本朝，除了一些偏远愚昧的地方，很少有人这样做了。 因为这不仅是对新妇的羞辱，也是对亲家的打脸。 婚姻是合二姓之好，两个家族某种程度上的结盟，一来就得罪亲家，那还不如不结亲呢。 付氏可想不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 她只觉得，这个儿媳妇来头太大了，爹爹是翰林院的掌院，又是皇帝赐婚，若不在成亲之初镇住她，往后可能会翻天。 因而让许妈去收落红帕，摆一摆婆婆的威风。 许妈神色尴尬，冲着付氏点了点头，意思是查验无误，新进门的顾奶奶冰清玉洁。 按理说到这一步就可以打住了，但付氏看顾蓉儿无所谓的样子就生气，向许妈招了招手。 许妈不得不上前，付氏拿起帕子抖开，想说几句话嘲讽顾蓉儿，却发现，这帕子和她想像的有点不一样。 这，这，这羞死个人，顾蓉儿真是不知廉耻！ 成业再好，她也不能这般孟浪！ 付氏生气地道：“顾氏，成业体弱，你体恤他一些！” 顾蓉儿咬着唇，乖乖地点头道：“是，听娘的吩咐。” 说完这句话，忍不住了，掩唇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跟她来的四个丫环，石榴、青枣、葡萄、杏儿，也一个个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付氏惊呆了，她就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女子！ 许妈和眉儿也惊，李芸娘还在这儿呢，付氏这个亲娘，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说这种话？ 眉儿都替她臊得慌。 李芸娘一知半解，一边脸红，一边给母亲助阵，“你们笑什么？不知羞！” 她却不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话才是真正的不知羞。 至于李成业，愣了半晌，终于明白那是什么，哪怕脸上扑了几层粉，还是红透了。 大喝一声：“娘，你这是做什么！” 上前夺过那帕子塞到怀里，准备一会儿就烧成灰，倒到臭水沟里。 这是他的耻辱啊！ 可在付氏看来，儿子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护着顾蓉儿呢。 有心往地上一滚，又担心污了新换的绸缎衣裳，还有头上新打的金头面，便板着脸道：“眉儿，茶呢？” 眉儿赶紧端出早已准备好的茶碗，递给顾蓉儿和李成业。 两人跪下，按着礼节给付氏敬茶，“娘，请喝茶！” 付氏还想作妖，李成业不耐烦地道：“娘，我待会儿还有事。” 儿子发了话，付氏只好接过茶，给了顾蓉儿一个银簪子，说是李家祖传的。 顾蓉儿也不嫌弃，笑吟吟地收下了，并给付氏和李芸娘都送了鞋子。 说是她亲手做的，实际上不是。 好不容易完成仪式，李成业就想走，顾蓉儿道：“慢着，我还没给姐姐敬茶呢。” 姐姐？哦，谢小嫣。 付氏刚想阻止，忽然想起，正好拿谢小嫣给顾蓉儿添堵。 李成业也想阻止，可他不敢，怕顾蓉儿当着母亲和妹妹就发疯，那他真是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不多会儿，几个丫环请了七杀来，顾蓉儿真心实意地给她敬了茶。 “姐姐，谢谢你！” 如果不是她从天而降，现在自己肯定被系统逼着讨好李成业，想想就恶心啊。 七杀：“不用谢。” 她还没试过跟穿越者联手，感觉还不错，很多事情说一声，顾蓉儿就办好了，比她自己去做还方便。 李成业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子，真想回到过去抽自己几个耳光。 竟然还盼望着顾蓉儿进门帮他管家？ 何其天真啊！
605 嫁定探花郎（21） 三日回门，婆家应该给娘家准备回门礼。 付氏从柜子里翻出匹陈旧的水红色绢布，给得很肉痛，“顾氏，这布好着呢，拿回去给亲家做身新衣。” 顾蓉儿让丫环接过来，笑道：“多谢娘。” 这布料她也不嫌，回头可以赏给院里的小丫环。 李家以前是穷，但李成业当了快一年的官，皇帝动不动就赏他，还是有点家底了。 付氏却连面子情都不想做。 幸好她不是真心想当李家的儿媳，否则肯定伤心。 顾夫人一大早就翘首以待，服侍的大丫环胭脂劝道：“夫人不必担心，探花郎对四小姐一往情深，不会委屈了她。” 一往情深？只怕李成业看中的不是蓉儿，是顾家。 顾夫人皱眉道：“那付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胭脂笑道：“凭她再怎么厉害，也休想拿捏了咱们四小姐。” 这倒是。蓉儿打小就聪明，也不是那等软绵绵的性子，不会任人欺负。 顾夫人不再多想，打发几个嬷嬷和小丫环去二门候着。 顾德青昨晚歇在小妾房里，但他对这门亲事很看重，也早早就来了主屋。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家事，顾蓉儿和李成业在嬷嬷丫环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顾夫人见女儿面色红润，跟往常一样娇艳如花，心下稍安。 反过来一想，李成业既想攀附顾家，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在女儿面前露出丑恶的一面，是她多虑了。 顾德青暗想着皇子做了自家的女婿，好不得意。捋着胡须，勉励女儿女婿夫唱妇随，好好过日子。 李成业垂首听着，心里恨得滴血。 顾德青老匹夫，把个嫁不出去的母夜叉硬塞给他！ 他本来还奇怪，顾蓉儿生得貌美，家世也不差，完全可以嫁给条件更好的人，怎么从顾家到顾蓉儿都认准了他？ 原是欺负他乡下来的，无依无靠，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就顾蓉儿这德性，敢嫁到同等家境的大户人家？ 人家能砸了顾家的门！ 哼，等他得势，绝不会饶了胆敢如此欺凌他的顾家！ 顾德青还不知道他的好女婿心里如何痛骂自己呢，见他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甚为满意。 想到女儿痴恋女婿，或许会犯了妇人家嫉妒的毛病，便笑道：“蓉儿，成业顶门立户，在外面多有应酬，你大度些，莫要过于约束他。” 顾夫人想捶他。 女儿回门，多少话说不得，偏生说这个？ 刚要岔开话，就听女儿炫耀似的说道：“父亲真是偏着成业。您放心，我可大度了，早就给成业安排了四个通房丫环。” 顾夫人：...... 顾德青：...... 愣了一会儿，顾德青才道：“这，也太急了些。” 顾蓉儿笑道：“没办法，成业喜欢，女儿也只能成全。” 谁喜欢？到底是谁喜欢？顾蓉儿你个贱人，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指鹿为马！ 你比赵高还阴险！ 李成业有一种冲动，揭穿她的真面目，让顾德青知道他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顾德青会不知道吗？肯定知道！ 人家一家子在这里做戏呢！ 他要是撕破了脸皮，顾家有很多招数对付他！ 李成业控制住了自己，颤声道：“多谢蓉儿，蓉儿大度。” 顾德青呵呵笑了两声，决定敲打敲打新女婿，男人嘛，有通房小妾是正常的，可刚成亲就这么急色，传出去不好听。 太不把顾家放在眼里了，也有损李成业自己的声誉。 “成业，我们去书房，让她们娘俩儿说说话。” “是，岳父大人请！” 李成业忍辱负重，跟着顾德青去书房。 他们一走，顾夫人就指头戳到女儿额头上，“还说你聪明，原来是个笨的。四个通房丫环？显的哪门子贤惠！” 顾蓉儿抱着她的手笑道：“娘不用忧心，我心里都有数呢。” 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是顾夫人，她也真的把顾夫人当做自己的母亲。 嫁给李成业，违了顾夫人的意，她心里不好受。 可顾德青功利心太强，儿女婚事必然是为家族利益服务，不会考虑儿女们幸福不幸福。 那还不如嫁李成业呢，至少能控制住。
606 嫁定探花郎（22） 大晋官员成亲，有一旬的婚假。 皇帝几日不见李成业，还有点想念，一日下朝后便留了顾德青，旁敲侧击地问起他。 顾德青趁机说了自家女儿是如何的贤良大度，怕自己服侍夫君不周，特意给他安排了四个通房。 皇帝听了，也觉得顾家女不错，是成业的良配，心情大好，赐给顾蓉儿一斛珍珠，让海平亲自去送。 李成业正在家里了无生趣，那四个丑八怪追他追得很紧，家里下人又多是顾家的，都帮着丑八怪堵截他，让他逃都逃不了。 见到这斛品相上佳的珍珠，听到海平所述皇帝对顾蓉儿的夸赞，李成业只觉天都黑了。 皇帝，跟顾家是一伙的！ 一片忠心，终究是错付了！ 亏他还觉得皇帝和蔼可亲，如同长辈！ 骗子，都是大骗子！ 自此，李成业连皇帝都恨上了。 收假后，皇帝给李成业升了一级，原是正七品的编修，升为正六品的侍讲。 大臣们都说，李成业简在帝心，是一等一的红人。 唯有李成业自己不这样认为。 他觉得，真正简在帝心的是顾德青。他能升官，是因为容忍了顾蓉儿的嚣张跋扈。 又一日，皇帝召李成业讲经，他关心儿子，难免问起他的家事。 如果是以前，李成业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关爱，但现在，他觉得皇帝关爱的是顾蓉儿。 他能说什么？只能昧着良心夸顾蓉儿是贤内助。 皇帝很欣慰，深觉顾家教女有方，当着李成业的面，赏了顾德青一幅前朝名士的山水画。 李成业简直绝望。 想到以后都生活在顾蓉儿的淫威之下，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世上怎会有这么恶毒的事情？怎会有顾蓉儿这种荒唐女子？ 但是，为了前途，他，愿意一直忍下去！ 所以面对顾蓉儿的冷嘲热讽及种种打击，李成业也不暴跳如雷了，而是低下高贵的头颅，默默承受了所有。 每次被四大美人拖走，他都咬着唇，不惨叫、不反抗。 弄得顾蓉儿很不爽，私下里跟七杀嘀咕：“老大，你说他是不是受虐体质？如果是的话，咱们虐他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 七杀：“不，我觉得不是，他可能只是想像力丰富了一点。” 她偶尔用神识监控李成业，能看出些端倪。 他愿意这么想更好，省得她还要花心思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谢小嫣的仇人可不只是李成业，还有老皇帝。 李成业是怎么流落到李家的，七杀也查清楚了。 说起来，李成业的亲娘莫樱柠，也是一位奇女子。 她从歹徒手中逃走后，没有急着回行宫。 这点七杀可以理解，怕回去又被丽妃害了嘛。 但七杀不能理解的是，皇帝查出丽妃的阴谋，将所有涉案人员都咔嚓了，大张旗鼓地找她，她却躲在一个小客栈里，不与皇帝相见。 为什么呢？ 不是因为对皇帝心灰意冷，也不是想从此远离皇家，而是想独自生下孩子，再抱着孩子出现在皇帝面前。 好让皇帝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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