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常泰没办成事儿,那也是常泰自己对圣上不忠,又和他们索府有什么关系? 操作的好,说不定公府这爵位,还能落到索府的头上呢。 “他们也想得忒便宜了,真要事发,我就不信皇上会不牵连索府。” 就连太子,估计也不能置身事外吧。 “富贵险中求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估计在赫舍里家和太子看来,再这么苦熬下去,总有一天皇上得把太子之位挪给四阿哥,还不如搏一搏,也省得再继续被这么温水煮青蛙。 “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那怎么能干看着呢? 不推他们一把,哪里对得起他这些年为了斗太子耗费的心力。 明珠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眼珠转了转:“四阿哥不是一直暗地里盯着常泰吗,透个信儿过去。” 有皇后在,他就不信这次太子真的能全身而退。 再说了,常泰所为,难道太子真的丝毫未曾察觉吗? 明珠不信。 他觉得——皇上,也不会信。 …… 九月秋风乍起,圣驾从热河回銮。 返京这一路要比来时走得更顺一些,马车里没这么闷了,沿途行宫中的水草也开始染上秋意,晚上从屋子里出来都得穿斗篷了。 玄烨牵着沈菡的手在屋外的草地上散步消食,两个人静静地遛了一会儿,沈菡望着眼前天高地广的景象,突然停下了脚步。 玄烨不解地看她:“怎么了?冷?” 沈菡摇摇头,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离他们远远的。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玄烨神色微顿:“怎么这么问?” “这一路,好像走得有些慢。” 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沈菡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营地的气氛好像有些紧张,屋外巡逻的侍卫来回的频率也高了一点儿。 她还注意到玄烨最近夜里频频起夜,好像彻夜难眠,胤禛过来请安,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沈菡就是觉得他好像也心事重重的。 但这两人什么都不跟她说,叫她心中莫名的不安。 玄烨攥着沈菡的手在原地站住,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该怎么说。 沈菡没催他,静静等着。 两人在空旷的原野上对视着,好半晌,玄烨才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松垮下来,露出了再也掩饰不住的疲态。 “是有些事……” * 数日的游山玩水令玄烨的书案上积攒了无数政务,马上就要还朝,这似乎宣告了‘暑假’的结束,玄烨不得不在御帐中挑灯夜战,时常要到深夜才能回来休息。 如此情形下,出巡的队伍也是走走停停,以便万岁能够停下处理政务。 草原空旷,秋夜寒凉。 一阵夜风吹过,御帐外守着的太监忍不住锁紧脖子,裹了裹身上的夏例衣裳。 ——主子们出行带的都是自己的行李,可没有说给奴才们带衣裳的。秋例都在宫里,他们只有身上这一套夏装,所以每到夜里都得挨着冻,心里盼着能早点儿回京。 好在皇后娘娘心慈,天气一冷就发现了宫人们没有带秋装的事。 荒山野岭,别说没有给奴才买衣裳的事,就是想买也买不着。 最后沈菡想了想,让膳房用每日做饭余下的肉料熬上几大瓮热汤,摆在营中,供守夜的宫人和侍卫随意取用,暖暖身子。 已过子时,营地里站了一宿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恰在此时,膳房的板车到了,从远处飘来一阵浓浓的香气。 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今晚是羊汤啊,这味道,少说得炖了好几个时辰了。 “怎么是羊汤,我还是觉得昨天的骨头汤好喝,那味道可真香啊!” “有的喝就是福气了,还由得着咱们挑挑拣拣?” “我不就这么一说。” 膳房的苏拉将汤瓮从板车上卸下来,另一辆车上摆着粗瓷大碗,还有小盆装着的葱花香菜和胡椒粉,可以自己往里加。 玄烨正在帐子里熬油点灯批折子,闻到外面的香气,顿时腹鸣如鼓。 “外头是羊汤吗?” 顾问行出去看了一眼:“是,是主子娘娘赏给宫人和侍卫暖身子用的。今儿太子和阿哥们出去围猎,打回来好些黄羊,膳房给主子们杀了许多,剩下的边角料都用来炖汤了。” 怪不得这味道这么香浓,新鲜的羊肉膻气混合着胡椒的气味,在暗沉清冷的黑夜中直冲人的嗅觉和味觉。 “去给朕盛一碗,再拿些胡饼来。” “是。” 给万岁用的羊汤自然不能从板车的瓮里取,顾问行出了御帐左右看看,往营地膳房驻扎的地方走去…… 帐子里,玄烨低着头继续批折子:“茶。” 一个小太监从帐子外进来,垂首上前为万岁添茶……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沈菡正在御帐后头不远处自己的帐篷里睡觉,突然就被外头传来的一阵喧哗声惊起来了! 紫裳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惶恐:“主子,外头突然戒严了。” 沈菡瞬间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朕其实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们究竟会怎么做,咱们只能防备、引诱,然后等着他们揭盅。” 他张开了网,但最后这张网中究竟会撞进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希望最后什么也网不到,但他又知道,应该是会网到的。 ——“如果他们真的动手了,你不要害怕,朕一定会护着你的。” …… 沈菡迅速从榻上起身,披衣下地:“更衣!” 这会儿也顾不上梳妆打扮,紫裳从衣箱里迅速翻出来两件厚衣裳帮着主子换上,沈菡随手从妆台上拿下一根发带将头发一扎,蹬上靴子往外走:“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进来?” 紫裳追在后面给主子披上斗篷,小声道:“都被外头的侍卫拦住了,只许奴婢一个人进来。” 侍卫? 外头有侍卫围住了营帐吗? 哪来的侍卫? 沈菡刚要掀开帐帘的手停住了,正在犹豫,外头传来了胤禛的声音:“额娘!” 沈菡顿时松了一口气,掀帘出去。 帐外暗夜沉沉,弦月西垂,繁星满天。 营地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凤帐附近确实围着上百名侍卫,呈拱卫之势,环绕着凤帐。 月下的胤禛一身戎装,顶盔掼甲,挎着腰刀,身后跟着数十名士兵,表情冷肃。 他看到沈菡平安无恙地走出来,面色温和了一瞬,不过旋即又紧张起来,上前低声道:“阿玛叫我过来接您去御帐。” “你阿玛怎么样?那边是谁在守着?” “阿玛没事,费扬古将军正带兵在那守着。” 沈菡着急:“那雅利奇和小十一呢,没人过去吗?胤祥去哪了?” 这俩住在皇子和福晋单独的营地里,不在她的眼前。 胤禛赶紧安慰:“您别急,三哥已经带人过去接了,御帐和凤帐附近都已经戒严,阿玛说等人接过来,先安置在您那儿。” 至于胤祥,胤禛低声道:“大哥带兵去外围警戒了,胤祥……阿玛让他带兵去护卫太子。” 沈菡疾走的脚步一缓——护卫?太子?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从凤帐到御帐不过几十米的路程,人多眼杂,母子二人也来不及多交代什么。 沈菡这一路走过来,发现营地四周的士兵全部持刀静立,数量比之前多了三倍不止。 而且,似乎有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顾问行正在御帐外候着,见到沈菡和胤禛,赶紧微掀帐帘:“娘娘,万岁只让您一个人进去。” 沈菡看了看旁边的胤禛,又瞧了瞧旁边同样一身盔甲的胤祉。 胤祉身负护卫之责,没有行礼,两人只能互相示意。 沈菡收回目光,又和胤禛对视了一眼,胤禛心领神会:“额娘,我去看看雅利奇和十一。” 沈菡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进去了。 御帐中光线很暗,沈菡从亮处走进来,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逐渐清晰起来。 ——玄烨正独自在御案前坐着,对着面前一只青花五彩的空瓷碗发呆,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沈菡预想中的痛苦,看起来也没有特别愤怒。 他的视线空洞且麻木,整个人像一具被抽空了精气神的木偶,没了反应。 沈菡轻轻靠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攥住他空握着拳头的手:“怎么了?” 玄烨手指微动,转头看了看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略显无力地倒在她的身侧,疲惫地吐出一句话:“没什么,都结束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 玄烨说要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 对他而言,下决心的过程才是最难的,而决定一旦做出,就不会再拖泥带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回头了。 第二日下午,在各自营帐中被拘了整整一日夜的朝臣们终于接到了皇上传召的谕旨,一个个急急慌慌地向着御帐赶去。 明珠在自己的帐篷外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不远处索额图的帐篷确实毫无动静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驻地,前往御帐。 ——终于,终于叫他等到今天了。 御帐附近仍在戒严,但帷帐已经高高升起,四面大敞,内中景象尽收眼底。 皇上居中坐在上首,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六阿哥分列在皇上两侧——太子没在。 众臣心怀忐忑地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还没等人问太子的去向,皇上抢先抛出了一个大炸弹。
第285章 决心 皇上的声音威严且平静。 “昨夜, 皇太子胤礽听信匪人之言,素行遽变。内务府膳房人花喇、额楚,茶房人雅头, 太子的哈哈珠塞德住私在太子处行走,甚属悖逆。着,将花喇、雅头、德住,即刻赐死。”① 至于额楚, 其父前锋参将英赫紫曾任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正白旗满军副都统,刚在此次征噶尔丹的战役中立下军功, 其舅舅齐世武也是玄烨十分信任的臣子,今年刚提了山西布政使。 所以玄烨恩宽, 没有要他的性命, 只将他交给其父圈禁家中。① 如此含糊隐晦的说辞, 突兀出现的几个人名, 叫人半点儿摸不着头脑。 皇太子听信匪人之言? 匪人的名字倒是有了, 但匪人说了什么,竟至于罪过到需要皇上直接赐死的程度? 太子听完后又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也有朝臣脑袋灵光一点儿, 想想膳房和茶房这两个敏感的地方, 再想想一同被赐死的还有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 心里就不免有了些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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