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苏嫣又把锅巴往小碟里蘸了蘸糖,细声细气地说:“天底下就我的老伴最好。”完了,怕方应看不信,又补充一句:“毛毛天下第一。” 方应看脚踩在铁锹上,掀出一锹泥巴,来来回回挖了半天。看到小媳妇吃完锅巴了,安排着说:“帮我量量,有没有一米宽,最好一米二。” 家里挖防空洞要求一米以上宽,两米以上深。按照家庭人口标准,置顶防空洞面积。 他们有心挖个地窖出来,一举两得,那在入口上面最好再宽上一点,方便拿东西。 苏嫣屁颠颠的拿来尺着,跟方应看一起量了量说:“够了,刚刚一米二。” 方应看点点头,苏嫣把尺子收好,重新坐在小马扎上,乖乖地看方应看挖洞。 院子外面的大喇叭里还放着动员口号,要求家家户户赶快把防空洞挖出来。 “诶,对了,今天礼拜几啊?”苏嫣忽然问。 方应看说:“礼拜一。” “那正好明天有邮政车过来,我给小碗的彩线可以寄过去。”苏嫣跑到屋子里把给小碗寄过去的东西整理出来。 其中有两身北京寄过来的衣服,她穿着有点小。把彩线放到衣服的口袋里,又想起那位方大爷给的一条绦丝带子,可以给她一起邮过去。 方应看把今天的活儿干完,抱着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他站在门边上提醒苏嫣说:“再邮点棉布票和棉花票,咱们反正用不完,留在给咱妈还有小姨子和小舅子做过年的衣裳。” “知道了。”苏嫣知道方应看对她家里大方,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听着方应看的话,数出几张票装到衣服的口袋里。 她找出一块花布,打算把衣服包裹着缝起来。听到卧室外面有脚步声,她扭头看去,方应看抱着两件蓝大衣:“这个也寄过去,单位发的,我还没穿过。” 苏嫣轻轻一笑,把蓝大衣抱在怀里一点点展开叠好。 方应看见她找了块布,知道要缝包裹。凑上来帮苏嫣压着衣服,使劲把包裹裹上。 “明天早上咱俩早点出门,先把东西寄出去再送你到农场。”邮局的车一个礼拜就来两回,要是这次耽误了,还得等三天。 外头的天已经下起雪,有现成的棉大衣让他们先穿上,就尽量早一点送过去。 苏嫣小手飞快地缝上包裹,然后拍了拍说:“行,明天咱们提前半小时起来。” 他俩还在屋子里说着话,楼下院墙外头有人喊道:“方老大,出事了!” 苏嫣的手一顿。 方应看推开窗户,皱着眉头说:“我好好的,出什么事儿?” 那人在楼下伸着脖子喊道:“你小舅子被抓了。” 什么?! 苏嫣跑到窗户边,双手撑在窗棱上问:“苏智为什么被抓?” 那人说:“好像是闯到县图书馆里看书被巡逻的人发现了。” 方应看搂着苏嫣的腰,听到以后说:“这是小事,我去打个电话。” 苏嫣跟在方应看的后面说:“我也跟你一起去。” 方应看没拦着她,让她跟着一起来到办公楼这边。 方应看坐在办公桌旁边接通了县里的电话询问,电话里的人说苏智没被送到公安局,被人送回家去了。 还在电话里客气的说:“想必是翻窗户进去捡什么东西,不会是进去看书的。封条全都好好的,应该是误会。” 苏嫣知道苏智喜欢看书,显然不会是误会。这人这么说,应该是给方应看面子。 这年代,能到图书馆看书还成了违法行为,说实在的,真的太可笑。 方应看感谢了对方以后,又往张家村村委会拨了电话。不大会儿功夫,里面传来苏智气喘吁吁的声音。 方应看把话筒递给苏嫣,苏嫣接了电话说了几句,又问他:“就把你送回来,没让你做别的?” “你别担心,没有让我做别的。”苏智在电话里说:“这次是我失算了,明明傍晚的时候人都会回去吃饭,今天真是太寸了,赶上有人绕到墙后面撒尿,正好看到我翻墙进去。” 苏嫣松了口气,跟他说:“咱妈偷偷教你也够了,你怎么还跑到县图书馆里去。” 苏智说:“我想摸摸课桌。” 苏嫣顿时说不出别的话。 苏嫣又问苏智:“你是跟谁一起去的?” 苏智一五一十地说:“就我自己。” 苏嫣还是有些担心苏智会跟村子里的二混子混到一起玩,这段时间忙忘记了,忽然出了这件事,倒是让她记起来苏智的事。 方应看接过电话,跟苏智说了些别的,又让他跟家里说,明天要寄包裹回去,记得到时候去邮局取。 回家的路上,苏嫣心里头酸酸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方应看和苏嫣都穿着棉大衣,俩人从袖口里伸出手,一路拉着手往家去。 “不然让他们到岛上来。”方应看说:“咱们岛上好歹还能让他俩读几年书。” 苏嫣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她当初问过陈玉蓉,陈玉蓉拒绝过来,就怕成为他们小家庭的拖累。 “那就再等等。”方应看跟苏嫣说:“你别愁眉苦脸,好歹县里头都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不会让你弟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教育批评几句。” “我妹也大了。”苏嫣说出心思:“村子里原来有几个流氓,我都不敢让她梳辫子。正是爱美的年纪,让她梳着男人的短头发。现在村子里对我们家好了起来,这才敢让她把头发留起来。” “找机会再劝劝咱妈,说不准她能改变主意,住到咱们这边来。” 方应看给苏嫣出着主意说:“她要是不想跟咱们住在油田,可以岛上找个朴实点的村子住,反正你们在张家村也是外来户,算不上故乡。而且在岛上来往也方便,比在那边强。” 苏嫣听到心里,知道方应看是真心给她家里做打算。苏嫣小手捏捏方应看的大手说:“下回我跟她聊聊。” 方应看笑着说:“她辛辛苦苦养你们姐弟三人这么大,也该享享清福。” 回到家里,方应看陪着小媳妇说了会儿话,俩人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两日后。 张家村。 苏智扛着铁锹,刚在地里挖完防空洞。他正要回家吃饭,听到有人喊道:“苏智,你们家有包裹来了。” 苏智“诶”了一声,扛着铁锹往村委会那边去。 邮局的人骑着自行车,车后面搭拉着绿口袋。车后座用绳子捆着一个硕大的包裹。 苏智刚过去,就见王荣军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剪刀:“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帮你们家把包裹送回去呢。” 苏智疑心他手里的剪刀问:“你想拆我家的包裹?” 不等王荣军说话,邮递员先说:“是我不小心在包裹上打了个死结,捆在车后座拿不下来,就找王干事借了把剪刀。” 王荣军差点被苏智误会,有邮递员解释,他连连点头说:“捆紧点好,大老远从油田里寄过来的东西别摔坏了。我就说他姐姐是个体面人,瞧这包裹打的多整齐,一看就是干净利索的性子。” 苏智听着他嘴巴里的奉承话,无奈地说:“不就一个包裹么,上哪儿看出这么多东南西北来。” 王荣军笑呵呵地不再多说话,他知道苏智的性子,要是惹急了,容易当着别人给他没脸。 邮递员让苏智在票上签了字,然后说:“你最好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丢失,等我走了再检查就不管我事了。” 这位邮递员在十里八村里跑了有七八年,大家都认得他,知道他不是小偷小摸的人,苏智放心地说:“不用了,不能丢。” 王荣军正想着能寄什么好东西来,听了邮递员的话就说:“对啊,你拆开看看,万一有东西丢了,咱们现场处理,省的扯皮嘛。” 苏智瞪了他一眼说:“就不给你看。”说完,抱着沉甸甸的包裹就走了。 王荣军追在后面说:“铁锹,你的铁锹忘了。” 苏智走到半路,遇上小碗。小碗见王荣军屁颠颠的追在后面,就停下来把铁锹接了过来。 王荣军也不喊累,冲她笑着点点头就走了。 小碗说:“他们两口子的态度真是山路十八弯的转啊。” 苏智说:“你来做什么,我还想着他帮我把铁锹扛回去呢。” “可拉倒吧,用不上他来帮你的忙。”小碗乐着说:“再说我也想看看咱姐寄了啥回来。” 他俩一起走到家里,远远地看到屋顶上冒着炊烟。 小燕抱着柴火从她家过来,见到他俩喊道:“哥,姐,回来了!” 小碗问:“你妈呢?” 小燕说:“娘跟婶儿在屋里摘菜呢。” 小碗进到院子里,下意识的摸摸板栗树,然后进到屋子里看到陈玉蓉和赵翠兰俩人正在清理收拾萝卜秧子。 冬天蔬菜不多,陈玉蓉跟前院的石婆婆学了几手,今年打算自家腌点萝卜块。剩下来的萝卜秧子用水洗一洗,还能当个蘸酱菜吃。吃到嘴里有点辣味,也带着萝卜的清爽气。 “你吕叔家给咱们家捎了些干豆腐皮回来。咱们中午炒个鸡蛋酱,用干豆皮裹萝卜菜吃。” 萝卜菜也就是萝卜秧子,秋天吃起来很爽口,苏智和小碗俩人都觉得不错。 苏智抱着包裹,陈玉蓉往围裙上蹭了蹭手说:“剪子在炕柜的抽屉里。” 赵翠兰笑着说:“你家大闺女真惦记着你们,你家女婿也不错,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是啊,要是小气人,根本就不会让我闺女动不动就寄东西回来。有时候他还背着我闺女给我们寄东西,不要都不行。” 陈玉蓉笑着走到炕上,把包裹打开。里面有两件棉大衣,还有小碗的两身衣服。小碗抱着衣服稀罕了半天,直说是“干部服”。 她把外套披在身上,随手一掏,赵翠兰“哎哟”一声:“这么多票啊,赶紧收好,别弄丢了。” 小碗也没想到能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的棉布票和棉花票,赶紧塞到陈玉蓉的手里。 陈玉蓉说:“咱家布啊棉花啊都够够的了,你姐跟你姐夫生怕咱们冬天不好过啊。” 苏智也把棉大衣套在身上,赵翠兰看了直说:“就像是油田干部,跟你姐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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