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赵楚江在办公室里呆不住,都要冻成冰棍。屋子里烧炉子的热乎气,顺着破窗户就跑了。最后他让小孙把扣大棚的塑料布钉在窗户上,聊胜于无吧,多少有点用处。 苏嫣把围巾穿戴好,看了下时间,决定先兢兢业业的去果园里巡查一圈,然后看看挖洞。 挖洞的地方离石婆婆家不远,她可以顺理成章的混到石婆婆家拿好吃的。 冬期农场不忙,她乐得摸鱼。 等到她成功混到石婆婆家里,石婆婆正在给她炸春卷。 中午做的全被他们给吃完了,她就把锅底倒上浅浅一层豆油,用筷子勤快地翻来翻去,免得焦糊。 “冬天从哪里来的婆婆丁啊?”苏嫣走到屋子前,就闻到油炸的香气,她盯着石婆婆手里的盘子,石婆婆递给她。 苏嫣尝了一块地瓜面卷的婆婆丁,又有地瓜面的甘甜还有婆婆丁自带的苦气,吃到嘴里虽然微妙,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石婆婆说:“这是我今年春天到地里挖的,挖完就晒上了。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就把婆婆丁找出来用水泡了泡,今天一看,跟新鲜的没两样。” 苏嫣知道婆婆丁就是没开花的蒲公英,能清火。想到小碗昨天哭了一气儿,今天开始又要埋头学习,就问石婆婆说:“这东西是不是能泡水?我估摸着我妹最近需要下下火。” 石婆婆知道小碗和苏智要插班考试的事情,乐呵呵的说:“小碗这丫头没考上啊?没事,我回头给你抓一把你带回去。我都摘好了。她这丫头心大,伤心个两天就好了。” 苏嫣也笑了:“可不是么。” 她把剩下的春卷咬到嘴里,已经温乎了,外面煎的焦脆,里面还有婆婆丁的菜香。 苏嫣坐到灶坑边,帮石婆婆往里面添了把柴火:“我看方大爷挺有力气的,铁锹挥的比小孙还勤快。” 石婆婆笑着说:“这还不是想着集体对我们好,我们要多为集体做贡献么。” 苏嫣吃完一个春卷,往手帕上擦了擦,然后从棉袄内侧的兜里掏出一本书,正是石婆婆给她的嫁妆书。 “我听说你还有本笔记本,对应着这本书看是不是会更好些?” 苏嫣看到石婆婆放下筷子,激动的拿着书,故意说:“要是还不要,我就烧了的好。” 这是石婆婆当时万念俱灰的时候说的话,那时候一点希望都没有,哪里会想到还有用到她专业的时候。 “要的要的。”石婆婆忙拉住苏嫣,把自己写的书捧在怀里说:“年纪大了,二十年没有接触这方面的知识,正好可以回顾一下。你呢,你用不上这本书了?” 苏嫣说:“我让我家老方给我复印了一本,嘿嘿。” “等你下班把这些炸好的春卷拿回去吃。”石婆婆和蔼地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是春天才能吃到,还得等好几个月呢。” 苏嫣知道,石婆婆一点点采摘这些婆婆丁,是留着在冬季给她自己当粮食吃的。 现在情况变了,有了新家,还有可以挣工资的方大爷,日子就不用那么艰难。 “行。”苏嫣脆脆地答应下来,她还有工作要忙,跟石婆婆说好以后,又拿了个春卷咬在嘴里出门。 出门院子里,她看到院角对着两麻袋的米糠,还有一个矮矮的稻草垛,应该是给老牛准备的。 这样挺好的,苏嫣转过头冲石婆婆摆摆手,就往碾谷场那边去。 碾谷场挖出一个大洞,今天风小,早前用水泥做的反拱还用木杆撑着呢。 赵楚江说,这样的撑子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放下来,要不然入口的地方容易塌方。 苏嫣看到朱谷粒和钱大姐坐在反拱下面,头上戴着安全帽,正在休息。 他们油田算好的,挖防空洞有安全帽戴着,不少地方的老百姓就在头上裹一圈毛巾。遇到危险情况一点防护作用都没有。 苏嫣走过去,把兜里的棉手套掏出来戴好,然后拎起桶往外面送土。 防空洞的入口做的比苏嫣家里的宽,至少有三米五。 赵楚江说的原话就是:“要是美帝真打过来了,你们肯定一窝蜂往里头钻,不弄宽点万一卡住了怎么办?现在不怕麻烦,以后就没有麻烦。” 苏嫣叹气,这话说的真对。 于是,跟着大家一起吭哧瘪肚的干活。 她来回走了两趟,小腿又开始打晃。 肖红军从里头推着独轮车出来,见她这副不中用的样子摇摇头说:“你看起来就像是个知识分子。可惜分错了队伍。” 苏嫣说:“你可别骂我啊。” 这年头知识分子不是什么好词儿,他们这边没那么敏感,苏嫣也是跟肖红军开玩笑。 肖红军笑了一下,她身上棉袄都没穿,干活干的热火朝天。苏嫣有些过意不去说:“我过去挖洞吧。” “地下的土邦邦硬,都夹着冰呢。”肖红军说:“你可省省吧,里头他们三个一起挖,胳膊都快抡不开了。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去办公室帮我把这个月的总结写了。” 苏嫣起身往屁股蛋拍了拍说:“成,听红姐的指挥。” 苏嫣回到办公室,炉子还没熄火。她往里面加了几块煤炭,又坐了一壶水。 水烧的温乎了,她先倒到杯子里,暖了暖冻僵的手指头,一手捧着搪瓷杯,一手开始写总结。 每个月的总结比较好写,一个月四个礼拜,把每个礼拜开会的内容归纳一下,写在总结里,再延伸一下作为下个月的目标就行。 写完总结,外头天要黑了。 朱谷粒她们回来,换上衣服急急忙忙的走了。天黑不好走路,特别是下过雪的路,她们着急早点回去。 苏嫣先到石婆婆那里拿了婆婆丁春卷,还没出门,遇上方应看推着自行车和牵着老牛的方大爷一起回来。 “路上遇到了,说你可能在这边我就过来了。”方应看哈出一口白气,跟里头石婆婆打了声招呼,拍拍车后座。 他扶着自行车,让小媳妇抱着纸包的春卷侧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把车推到农场外头才开始骑。 “回头我的批评一下赵楚江,路上那么多土块也不知道收拾。”方应看低声说:“别的部门挖防空洞也没像他这样。” 苏嫣说:“那别的部门还没有我们挖的大,没我们挖的深呢。你批评赵楚江,就不怕他给我穿小鞋。” “给你穿小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方应看按了按铃铛,自行车从一群下班职工中间摇摇晃晃的穿了过去:“祖宗,麻烦你伸手扶着点我,别呲溜下去。” 大喇叭正在广播今天晚上的样板戏电影《红灯记》,还贴心的给出来观影介绍。然而这些样板戏动不动就在厂里放,翻来覆去就是那八部样板戏,一个月放两部,到现在大人小孩有的记性好的,连里面角色台词都会背了。 路上来来往往下班的人,清一色把大喇叭里面的内容当做背景音乐,该干嘛干嘛。 “晚上去看么?”方应看问:“我陪你。” 苏嫣不想看样板戏说:“让我妈他们去看吧,村子里一年到头放不了几次,我是没什么兴趣。” 回到家里,简单吃过晚饭,苏嫣把看电影的消息给他们说了。 小碗收拾完饭桌,正在翻教材,头也不抬地说:“我不去。听过头悬梁锥刺股么?我现在就要这样,谁都别打扰我。” 苏智说:“我跟妈去看。” 苏嫣拿起小碗在下午写的数学题,皱着眉头说:“咱妈这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她光是看一眼小碗做错的题就想抽她。 苏智说:“还不是有我在,心态能平衡些。” 苏嫣点头,又加了一句:“我也不赖。待会你们去看电影,我给小碗把这两个公式讲明白了,我看她这里错的太多。” 小碗说:“姐,我要求进步,可不能退步啊。” 就连在沙发上听着新闻的方应看,也看了苏嫣一眼。 苏嫣叉着小腰说:“咱妈当年教我的时候可是珍贵的一对一,后来我也就是忙于工作,无法继续学习,但我的成绩就摆着呢。来这里这么久,我也没忘记学习,对吧,老方。” 他俩说好,不当着一双弟妹面前相互叫小名,免得让他俩小王八蛋觉得没正形,回头乱叫出去。 方应看压根就没见苏嫣翻过教材,但还是妇唱夫随地说:“的确是这样,经常看的废寝忘食,深更半夜都不睡觉。对吧,老苏?” 苏嫣清清嗓子说:“说的很对。他俩目前的水平也就是小学毕业生,勉强上个初中。优秀的这个是初二水准,不合格的这个也许连初一水准都算不上。但是对于任何一个,我足够可以给他们做辅导。” 小碗不知道苏嫣教学起来脾气跟她妈比怎么样,但起码知道自己要是把姐姐气狠了,她家老方定然会帮着出头。 到时候要削要打都是苏嫣说的算了,嘴皮子上下一磕哒,兴许自己就被抽个皮肉开花。 “紧张个什么?”苏嫣笑呵呵地坐在小碗对面,看她亲爱的小妹妹哆嗦了一下。 苏嫣拿起一张办公用纸,翻了一面,在空白的地方唰唰写下公式说:“来,我带你推一遍。” 小碗急的打了个嗝儿,可怜兮兮地望着客厅里准备出门的苏智和陈玉蓉。 陈玉蓉挺高兴,就像是放了个假,把大衣的扣子扣的整整齐齐,腰杆挺拔:“回来我再来考你。” 小碗又把脑袋瓜耷拉下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生存在家庭食物链的最低端。 稍稍比她高端一点的苏智,得意洋洋地出门看电影了。留下她这个小可怜跟苏嫣一起学习。 没等苏嫣开始,方应看已经在厨房里煮婆婆丁的水。 不为了别的,他担心小媳妇上火,先给小媳妇清清火。 他耳朵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发觉苏嫣教导起人来还挺有耐心的。而且公式推导自有自己的流程,跟他原先在学校里学的不大一样。感觉更简化,更直观。 婆婆丁煮出来的水是清淡的绿色,方应看小媳妇似得,一手一个搪瓷杯,一杯放到苏嫣面前,一杯放到小姨子面前。 为了怕被波及,放完搪瓷杯,就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开始看报纸。 不是他多爱看报纸,是有些中//央政策下来,会通过报纸先给出民意倾向,倡导政府方面决策的正确性。 有时候就是一句话两句话,但是意义比想象的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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