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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慢慢地朝她俯来，额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手指紧扣着她的手腕，力道紧到在她细腻娇弱的肌肤上留下了分明的指印。 “怎么了？” “芫芫。”莫景遇连声音都是委屈的，“不要提昨晚。” 话音落下。 他又强调了一遍：“不要。” 虞清芫是心疼、又无奈。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藏匿在角落里，于暗夜舔舐着伤口，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也从不轻易展示脆弱。 “阿遇，或许，你敞开和我说，我们能一起解决呢？” 莫景遇靠在她身上。 听着她柔声似水，脑海中回荡起岑度临走时对他说的话。 解铃还需系铃人。 或许。 他应该告诉芫芫呢？ 莫景遇张了张嘴，他紧绷的轮廓，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鲜明的棱角，变得模糊起来。 “芫芫。” 他终于发出声音，他的嗓子，像是被缝合起来，一字一字，说得有些艰难。 “你说，我听着呢。” 虞清芫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慰小朋友。 “昨晚。”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 “嗯。”莫景遇点头，“梦里，我在一家医院里，我看到你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我想叫醒你，但是，却怎么也叫不醒。” 一瞬间。 虞清芫所有的呼吸仿佛停在这一刹那。 她的心脏也仿佛停止跳动。 唯独。 莫景遇的话，像是利刃一样，一遍遍地凌迟着她的心脏。 一寸寸挫她的骨。 一点点销她的魂。 她听得浑身上下都在疼痛，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如何回答他的话。 “我叫来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 莫景遇的声音，开始渐渐地无助，“可是芫芫，他们谁也帮不了我，他们只能袖手旁观。他们帮不了我。” 这一刻。 虞清芫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他话里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问：“阿遇，你在······哪家医院？” 第67章阿遇，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莫景遇略微有些疑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瞬间，反问：“芫芫，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他其实并不太想回忆昨晚的梦境。 但虞清芫固执地问：“阿遇，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平时，她喊他阿遇时，语调都是微微上扬，像是在娇嗔，可现在，他能察觉到，她声音在细细地颤抖。 他轻轻低下头，去寻她的唇，低声道：“应该是中心医院。” 话音刚落。 虞清芫睫毛猛得一颤，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地蔓延，猛然将手收拢：“阿遇，你怎么会······” 前世她就是在中心医院亡故的！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为什么会梦见？ 莫景遇以为她不喜欢他的梦境，眼眸中染上一层薄薄的无措，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说：“芫芫，这只是个梦而已。” 这并不是现实。 如果他能控制，他也不想做这样的梦，他也不想体会这般痛苦。 哪怕一直到现在，梦境里那种歇斯底里的痛苦依旧刻骨铭心，轻易叫人撕心裂肺。 他甚至不敢细想。 若是这一切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只怕是要活不下去。 虞清芫见他逐渐生出自责的情绪，她的心仿佛被带刺的荆棘一圈又一圈地缠住，上面的尖刺狠狠地扎进心底，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缓缓溢出的血液充胀着整个胸腔，让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她低声颤抖：“阿遇，不怪你。” 真的不怪他。 是她行差踏错，是她犯错，是她错把珍珠当鱼目，枉顾了他的一腔深情。 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背负着痛苦的前世，只要她尽力弥补，她的阿遇就不会付出真心却得不到回应，就不用体会上一世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他能沉浸在她的爱里，度过一生一世。 过去所有的痛苦、不甘、悲伤，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 却不曾想，老天和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让她的阿遇梦到前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体验失去的痛苦。 她错了。 真的错了。 虞清芫的身子渐渐失力，她的背脊弯得越来越厉害，像是突然间垮了下去。 满目泪水，皆是倾颓。 她的泪，如一颗颗熨烫的心，簌簌而落，砸在莫景遇的掌心。 莫景遇只觉得，他的心也被狠狠地碾过。 他伸出手去，擦拭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指腹每每触碰，都是针刺般的疼，这种疼和心脏七零八落的疼痛糅合在一起，传遍全身。 他低头，去吻她的泪珠，哑声哄她： “芫芫，别哭啊······” “阿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虞清芫无力地拥住他，她恨这些不争气的眼泪，她想要止住哭泣，可是泪水却是越淌越多，她是如此的自责，如此歉疚。 她第一次这么希望，前世所有的一切若是场梦，大梦褪去，一切就能烟消云散。 可她终究还是要面对。 虞清芫慢慢抬起水雾濛濛的双眸，透过朦胧的眼帘，定定地凝视着他的面庞。 她的唇染着眼泪，缓缓启开，声音发得格外艰难，喉咙里像含着刀片，每说一个字，便是一次凌迟，她一字一顿—— “阿遇，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第68章芫芫，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不信神佛。 不信姻缘天定、不信转世轮回、不信前世今生。 可他，信她。 莫景遇将虞清芫揽入怀中，让她的侧脸贴在自己的胸膛。 他微微低首，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字，似情话低喃，缱绻又深情：“芫芫，只要你说，我就信。” 虞清芫呆呆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分明地坠落。 她何德何能，得他两世的深情？ 起初，虞清芫还能勉强保持声音的平缓，可渐渐的，情绪让她越发控制不住地哽咽，喉咙中泛起层层递增的苦涩。 她柔软的唇覆在莫景遇耳边，声音很低： “阿遇，你所梦到的，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唯一不同的是，那是前世。” “前世，在中心医院，我死在你怀里。” 话音刚落，莫景遇指尖骤然收拢，扼住她的手臂，眼里的震惊犹如惊涛骇浪，一波高过一波。 “芫芫，你说什么？” 他的语调不似平时那般沉稳，甚至可以说近乎失态。 他的手越来越紧：“你再说一遍。” 虞清芫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唯独耳边残留着他的声音，她听话地张嘴，努力把支离破碎的每个字重新整合在一起，又说了一遍—— “前世，我遭遇车祸，因为伤口感染，抢救无效，死在你的怀里。” 一瞬间。 莫景遇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刺目至极的光闪过，好似有什么突然间充斥着每一根神经之间，不断刺激着神经细胞，使得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传来。 莫景遇强撑着，只微微皱了皱眉心。 “所以，我的梦都是真的。” “没错。” 虞清芫答完，认命地闭上眼。 她终于说出掩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甚至她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他的反应。 虞清芫深吸口气，睁开眼，见莫景遇沉沉地坐在原处。 除了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是生气了？ 还是失望了？ 虞清芫的心很乱，此刻她甚至不知如何去表达庞大而又凌乱的内心。 但是，她更怕看到的是莫景遇对她失望的眼神。 “阿遇，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就先回房间了。”她微微挣脱他的怀抱，作势要离开，却在下一秒，再次被他抱紧。 “芫芫，不许走。” 莫景遇遒劲的手臂强势地桎梏在虞清芫的腰间，然而，他另一只的手的掌心，却是温柔至极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她温热的泪，她轻扫而过的呼吸，穿梭在他掌心的纹路中。 “芫芫，我们把话说清楚。” 听他这么说。 虞清芫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坐在他怀里，像个机械娃娃般，点点头。 那就说清楚。 不管他生气也好，失望也罢。 反正，这辈子他是她的，跑不掉了。 前世他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这一世就算换过来也无妨，大不了就是上演一场追夫记。 这么想着。 虞清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眼眶通红，有些倔强地望着他。 “阿遇，你问，我答。” 莫景遇低眸，认真地问： “你之前突然愿意接近我，是不是因为，你重生在了那个时间节点。” 第69章跨越千山万水，度过前世今生 “是。” 虞清芫点头。 事到如今，她的的确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芫芫，你为什么会出车祸？” 莫景遇漆黑的眼眸沉得厉害，字字仿佛咬着肉般。 他不在乎芫芫是否重生，不在乎她对自己隐瞒了前世今生，但他在乎，他的芫芫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会离开他。 他本可以安慰自己，一切只是梦境。 毕竟他是如此害怕噩梦成真。 可她现在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虞清芫闻言，却没想到，莫景遇并不责怪她的隐瞒。 相反，他的所关注、所在乎的，独独只有她。 他不在乎真假，唯独关心她的安危。 虞清芫瞳孔猛地一震，双臂用力地搂住他，几乎是扑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像是要诉尽所有的委屈：“阿遇，是顾心悠和陆显琛，是他们害我。” 莫景遇听得整颗心都在疼。 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五指穿梭于她的满头乌发之间，薄唇呢喃着：“芫芫不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阿遇，你不怪我吗？” 虞清芫抬起头，卷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滢滢泛光的泪珠，鼻子因为哭泣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我怎么舍得怪你？” 莫景遇薄唇勾起一抹苦笑。 “我只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你。” “芫芫，对不起······” 话音刚落，虞清芫仰头，吻住他的唇，将他自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她唇间还残留着眼泪的咸味。 然而，他却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一遍、又一遍地吻着。 两颗心，跨越千山万水，度过前世今生，终于，又重新凝结在一起。 * 等到一切结束后。 莫景遇把虞清芫圈在怀中，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远处湿地栖息的候鸟。 夜色逐渐吞噬残阳。 虞清芫问道：“阿遇，你怎么会突然间梦到前世的事情？” 是巧合吗？ 莫景遇眼眸幽深，到底还是没隐瞒，说了实话：“不是第一次梦见。” “你之前还梦见过？” 虞清芫瞪大了双眼，难怪岑度要上门拜访，被她发现端倪之后，还被莫景遇送出国，原来是这样，可他从未告诉过她！ “嗯。” 莫景遇手不自觉拥紧怀中的温香软玉，他的眼眸不似得知真相时的猩红，但看不见的深处，依旧有什么在暗暗沸腾，只是被他压制得很好，看不出分毫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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