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自己要付出代价的,可他还是做了。单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指责不了他。 毕竟,他只是想让自己活着啊。 喜颜轻叹一声,为难道:“皇上唤您,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您就同奴才去吧。” 说着,他指了指跟着芽春缓缓跟上的两个孩子,低声道:“您哪怕寻个由头,同皇上帮孩子们讨要个前程,也是好的呀。” 周窈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两个孩子,因为长期卖艺又吃不到什么油水,两个孩子都是精瘦精瘦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许多。 经过昨夜,她已经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两个孩子聪明又勇敢,还有武艺傍身,不该一直流落江湖。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帘,终于应了:“我同你回去。” 言罢,她又望了芽春和两个孩子一眼,转身跟着喜颜重新上了马车。 男人一直望着车窗外,连听到有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上了马车也不回头,只沉声道:“朕反悔了。” “啊?” 周窈窈脚步一顿,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他一向一言九鼎啊,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明明都说了让她走了,怎么还能反悔…… 男人没有看她,冷声道:“朕为救你,数次逆天而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凭什么,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他是帝王,既然她对自己的感情远远不及她对家人的感情,那他凭什么要为她奉献?那他也要公事公办,须得讨要回来自己的东西。 周窈窈愣住,半晌后才捏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留不住我的。” 她是一定要回家的。 听到这话,殷岃阖了阖眼,忍下心中的酸涩,低声道:“朕自然知道。” “那您……” 不等周窈窈说完话,殷岃便出声打断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还欠了朕一样东西吗?” 闻言,周窈窈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殷岃的双腿上。她的声音又小又低:“皇上,臣妾该怎么赔您的腿啊?您的系统莫非可以……” 殷岃实在听不下去了,又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极冷:“闭嘴。” 加上这一轮次,他们相识相处已有近三年的岁月,可她,居然认为他会让她赔他的腿?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殷岃心中冷笑一声,终于回转身子,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再仔细想想,你究竟欠朕什么。” 男人的声音冰冷,看她的目光也冷漠了许多,但在那琥珀色的眼底,她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希冀。 周窈窈忙垂下眼帘,不敢和他对视,把心中这点念头赶跑。 她都已经如此决绝了,皇上也知道她是不会回头的,怎么还会有希冀,一定是她看错了。 不过她实在欠他的太多了,不知道他让自己还的,究竟是什么? 正在她挖空心思琢磨的时候,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实在想不出来?” 殷岃面无表情,缓缓逼近了些,冷声道:“想不出来,朕告诉你,你欠朕一个孩子。” 见周窈窈震惊抬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直愣愣地望着他时,他又避开了眼,沉声道:“上一轮次,朕刚苏醒过来后便忍着身子的剧痛去见你,你死了,朕心心念念的孩子也没了。他还那么小,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周窈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皇上,您别说了!” 殷岃听到她的哭声,声音一顿,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下去:“那么多的血,一直流,宜龄殿都是一股血腥气,那不是你的血,那都是朕的孩子。” 听见她哭得愈发大声了,男人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畅快。 宜龄殿,他费尽心思,次次都让她在宜龄殿住着,她难道就从来没有意识到吗?居然还是铁了心要走。 冷心冷肺。 想到此处,男人心底被他强压下去的那点怜惜也消散了,他接着道:“朕为了救你,回溯时光,没能救回他,你说,你是不是欠朕一个孩子?” 周窈窈抽抽噎噎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许久后,她终于点点头,意识到男人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后,又“嗯”了一声,声音嘶哑:“您说得对。” 她确实欠他的,她欠他的,又何止一个孩子? 离闰二月二十九还有十个月左右的功夫,若是顺利的话,确实足够孕育一个孩子了。 听到她答应了下来,殷岃不但没有高兴,反倒有种空落落之感。 本以为还与她要费些唇舌,没想到,还没怎么用心思,她便答应下来了。 她对待自己的孩子,难道也是那般随意吗?连孩子,她都不在意吗? 殷岃缓缓回转身子,一时间有些迷茫。 要是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那他索要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周窈窈哭累了,抹了一把眼泪,见殷岃转身回来后,努力平稳情绪,朝男人道:“不过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殷岃几乎是在瞬间就要张口应下,但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待过了一会儿后才冷漠开口:“讲,不过朕,不一定会应。” 周窈窈露出一个苦笑来:“生育不易,臣妾除了这一件事外,别无所求,您就当是看在孩儿的份上,应下吧。” 说着,她偏头望了望马车门口,指了指一左一右抱着雅芽春胳膊的两个孩子,低声道:“兴许您会厌恶这两个协助臣妾逃跑的孩子,但若不是他们在,臣妾昨夜怕是已遭遇不测,望您能准许他们入军营,为他们谋个前程。” 说完,她垂着眼眸,不敢抬眼去看男人的神色,半晌后才听见男人轻笑一声。 “人人都重要,哪怕是初初认识的孩子都重要。” 偏生他不重要,只有他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 男人虽然这般说着,但还是应了下来:“朕答应你。” 他吩咐喜颜:“立刻去安排,把这两个孩子送进军营。” 喜颜应下,转身下了马车。 周窈窈见状,也要下去,被男人冷声喝止:“你又要逃吗?别忘了,你答应朕的事。” 周窈窈又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臣妾没忘,臣妾只是想下车,同那两个孩子道个别。” 殷岃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点,不过声音还是冷得吓人:“去吧。” 女子这才下了马车,去看了看两个孩子。 芽春和两个孩子担忧地望着她,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来,朝她们温声道:“放心,我没事啦,我答应同皇上回去了。” 芽春微怔:“可您不是说,同皇上不可能有好结局吗?” “是呀。”周窈窈努力把掉下去的嘴角强行提起来:“他也知道了,但是想了想,人还是要珍惜当下,对不对。” 芽春定定地看着她,一点都不相信她所谓的珍惜当下的话。 周窈窈避开了芽春的眼睛,俯下身子,把身上的荷包交到了两个孩子手上:“皇上答应要送你们去军营了,军营里吃穿用度都不用你们操心,好好习武习字,日后成为顶天立地的人。这点银子,等你们长大了,给你们置办聘礼和嫁妆。” 两个孩子不愿接那银子,却被她硬生生地塞到了手里,她低声道:“好好去吧。” 说完,她垂下头,快步登上马车。 等她上了马车后才发现,男人一直在望着她适才做的一切。 见她上来,男人淡淡地移开眸子,沉声吩咐车夫:“回转周家,整理箱笼,回京。” 想了想回京所需要的日程,周窈窈咬了咬下唇,犹犹豫豫地道:“皇上,咱们能不能,早点要孩子?” 若是晚了,她怕还不等孩子出生,她就得走了。 要是那样的话…… 周窈窈偷瞄了男人的双腿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睛又潮湿起来。 他应当,再也没有能力回溯时间,帮她回来了。 殷岃合上双眼,直挺挺地坐着,冷声道:“放心,不会耽误你寻死的,毕竟朕要的,只是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周窈窈心中一痛,但又立刻逼自己清醒一些。 他说他只要个孩子,甚好。 只要给他个孩子后,他们就两清了,待她闰二月二十九日后回到家中,两个不同世界,再无瓜葛。
第118章 意外 回到周家时, 当地的县令正抖着一身肥肉,急匆匆地赶来。 他昨夜喝多了,迷迷糊糊中吩咐了全县官差听候调令后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早上, 才反应过来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 贵妃娘娘在老家的地盘上丢了!这事可非同小可, 弄不好,他不但没了升官的希望, 反倒还会丢了头顶的乌纱帽。 他一醒过来就赶往周家,好在刚刚进门, 就瞧见周贵妃肿着眼睛从车上下来, 身后还跟着没了轮椅的皇上。 “微臣,问皇上、贵妃娘娘安。” 县令行完礼,艰难地直起自己满身肥肉的身子, 朝皇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 激动道:“皇上!这可真是大喜事!不但寻回了贵妃娘娘,您的双腿也能行走了!” 殷岃冷冷瞥了他一眼,伸出手, 攀住喜颜的胳膊, 缓缓向前挪动, 步履艰难。 周窈窈本来正垂着头往前走, 听到声音,倒是回过头,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 蹙起黛眉:“此地并不富裕, 你怎么吃得这般肚圆耳肥?难怪底下的官吏也一样胖。” 想起昨日看到的那具肥胖的尸体, 殷岃抿了抿唇,望向她。 周窈窈虽然面朝县令, 但话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故而声音不小:“昨夜我去探望两个卖艺的孩子,正巧遇见官吏来查,四五个人,居然连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都不放过,要抢走所有的钱财。” 县令听到,脸色大变,忙拜伏谢罪:“都是微臣御下不严,微臣回去后一定严查严管,再不会有此事发生。” “御下不严?”殷岃冷着脸,又走近了两步,冷冷地凝视着地上那一坨人:“单是御下不严,就能纵容出如此恶吏?贵妃说的,别人不知,还当是哪里的土匪。” 县令额头上已经有冷汗冒出,他急得赶忙叩首,整搜肠刮肚想要解释之时,耳边却又响起了一个惊雷。 “确实,全天下,怕是只有这里的官吏会强抢民女吧。” 周窈窈言罢,转身要朝屋里去,又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他紧蹙剑眉,眼神复杂:“你昨日……还遭遇了这些?” 问完之后他又像烫着了一般缩回手,抿紧了唇,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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