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唤内侍把他送上龙辇,周窈窈拖着黑绿黑绿的裙衫,也跟了上去,在龙辇内留下了一路水渍。 殷岃难得没有出言训斥,待龙辇缓缓朝皇宫的方向行驶后,他顿了顿,轻声道:“日后便穿绿衣吧,那桃红色实在艳俗。”还是绿衣瞧上去清爽。 周窈窈一愣,有些气闷,桃红色哪里就艳俗了,怕不是嫌弃她艳俗吧。 而且还不是他定的那劳什子规矩,才人只能穿桃红色,皇上就是好,想改规矩就改规矩。 “皇上,臣妾品阶只是才人,按宫规,才人只能穿桃红色衣衫,并且平日里,宫妃们只能着红色衣物,而侍女们只能着绿色衣物。” 殷岃蹙眉:“是吗?”他怎么不记得这规矩,况且她这大言不惭不愿受规矩的人,此时一口一个规矩,定然有言外之意。 他沉吟片刻,睨了周窈窈一眼:“虽然你今日辛苦,但也不能因劳图报。” 这才入宫几日,居然都敢不满品阶了,更何况她品阶虽低,可后宫中只她一个女子,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御膳房个个都不敢怠慢了她,怎么就如此贪心不足。 言罢,殷岃也不去看身边的女子,闭目养神,只留周窈窈一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哪里因劳图报了。 果然他还是个资本家的嘴脸,瞧瞧,现在不记得她了便本性暴露,无时无刻不在训她,打压她的自信心。 还是上一轮次的男人好。 周窈窈气鼓鼓地想着,干脆也闭上眼,小憩片刻。 一路颠簸,龙辇总算到了皇宫内。 周窈窈浑身湿漉漉的不舒服,龙辇一停便飞快地冲了下去,都没来得及看身后的殷岃一眼,结果正巧来了阵风,直直地往她身上刮,害得她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喷嚏。 殷岃沉声道:“慢些。” 周窈窈回过头,朝男人行了个礼,张了张嘴,想说让他回去洗个热水澡,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他的事自有内侍们会操心,何须她上心,差点又管不住自己了。 她忙垂下头,待男人应允后,拖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裙,匆匆忙忙往芳霞殿去。 回到芳霞殿,她将那身代表蚕桑的绿色衣衫脱下,嫌弃地看了一眼:“怎么这般脏。”也不知道皇上看着这么脏的衣衫,是如何说出让她以后都着绿衣这话的,莫不是瞧她从泥地里钻出来亲切,像个深耕劳作的淳朴百姓?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又洗了一个热水澡,周窈窈便钻进被窝里,准备好好用美梦犒劳自己。 许是白日里淋雨太久,又吹了冷风,睡着没多久,她便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浑身酸疼,发着热气。 “芽春,芽春。” 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两声,可惜声音太小,没有回应。 “芽春!” 她用尽全力唤了一声,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芽春披着袍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忙道:“才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芽春伸出手,去探了探周窈窈额头上的温度,惊叫一声:“怎么这般烫,娘娘您稍等,奴婢立刻去唤太医来整治。” 言罢,芽春连衣衫都顾不得穿好,一边拢着外袍,一边举着油纸伞,急匆匆地朝太医院去了。 太医一听周才人发了高热,正准备拿起药箱同芽春一道去芳霞殿,忽见外间进了个人来:“胡太医,这么晚了做什么去,咱家来拿皇上泡腿用的药包。” 芽春闻言,定睛一看,来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御书房里的人,不过她并没在意,只顿了顿脚步,等待胡太医。 胡太医急忙朝她道:“芽春姑娘等等,我先给皇上拿了药包,再去瞧周才人。” 芽春点点头,撑起油纸伞朝门口去,在门口等待胡太医。 那御书房的小太监听到胡太医的话,好奇问了一句:“周才人怎么了,让您深夜去瞧。” 胡太医寻到药包塞到小太监手里:“发了高热,听说已经有些迷糊了,我得赶快去看看。” 说着,胡太医便快步出了太医院,同芽春一道去往芳霞殿。 小太监用油纸包裹了药包回御书房,刚进外间,就听喜颜催促:“快些把药包泡上,皇上泡了腿,好歇息呢。” 小太监闻言急忙上前,将那药包中的药材倒在几乎可以算得上滚烫的沸水里,再凉了凉,待温度适宜时才端到了里间,交给了喜颜。 殷岃不让喜颜伺候,自己动手挽起裤脚,将一双毫无知觉的腿挪到了特制的木桶里,低声道:“你出去吧。” 喜颜望了一眼那木桶中的双腿,低声应了,缓缓地关上里间门走了出去。 那小太监一看他出来,立刻凑上前,低声道:“喜颜公公,皇上又要自己泡腿吗?” 喜颜瞪他一眼:“有没有说的,没说的就闭嘴。” 小太监挠了挠头,换了个话头:“刚刚小的去太医院,正巧碰见芳霞殿的芽春也在,听太医说是周才人发了高热,已经有些糊涂了呢?” 闻言,喜颜神色凝重起来:“应当是今日春祭之故,才人操心太多,又不得不淋了雨,故而发热。” 他皱着眉头,默默思索起来。 片刻后,里间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喜颜。” 喜颜立时走了进去,一边伺候着皇上擦洗上榻,一边斟酌着,将胡太医去给周才人看诊的事说了出来。 殷岃拉过锦被的动作一顿,沉声道:“发了高热?” 喜颜点点头:“皇上,您说,要不要派人去瞧瞧?毕竟周才人也是因公生病。” 殷岃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那你便亲自去看看吧,朕睡下后不需服侍。” 喜颜应了,将里间收拾干净,看着皇上躺下后,才撑着油纸伞,急忙去往芳霞殿。 “这芳霞殿也是真远,难怪皇上不怎么去,都快到冷宫了。”小太监与喜颜相熟,一路上没话找话地聊着:“照我说啊,周才人还是得住宜龄殿,寓意又好,离御书房又近,多舒坦,皇上日后肯定爱去。” 小太监只是说个闲话,没想到喜颜真的停下了脚步,赞叹地望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赶路:“你说的有理,明日便想法子说服皇上,让周才人住到宜龄殿去。” 皇上再不宠幸宫妃,他那在御药房养老的干爹肯定又得提着他的耳朵骂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芳霞殿前,刚一进屋,就听芽春无奈地劝道:“才人,您就喝药吧,不喝药就退不了热啊。” 喜颜快步上前,低声道:“才人不愿喝药?” 芽春转过身,瞧是喜颜来了,微有错愕,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定是那适才的小太监回御书房去禀告了。 想到才人先前的交代,芽春忙道:“不碍事,才人就是这般性子,一会儿定然就喝了,多谢喜颜公公关心。” 喜颜瞧她一眼,默默上前两步,正巧听见周窈窈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什么。 他没有听清,又上前了些许,这下,终于听明白了,周才人嘴里正嘀嘀咕咕地在唤皇上。 他就说嘛,都入宫了,哪有不想得宠的,尽管周才人平日行为有些惹人不喜,举止也不文雅,可内心还是个小姑娘,期待夫君爱护啊。 喜颜快步往后退了些许,交代芽春:“好好照顾才人。”随即便同小太监一道出了芳霞殿,赶回御书房。
第87章 上心 周窈窈迷迷糊糊的, 只听到芽春回了个话,可回话之后便再无回应。 她躺在榻上,浑身酸疼, 热得想掀开锦被, 但一掀开后又感觉到极冷, 只能又把锦被盖回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身子更不舒服, 连神思都恍惚了。 躺在榻上,生着病, 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在, 周窈窈光意识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流泪。 她嘟嘟囔囔地说想回家,可忽然想到, 似乎家里离此处很远, 她回不去,于是便又开始喊人。 昏昏沉沉中她隐约想起,先前溺水时也曾发热过, 为什么那时候就不像现在这般难熬啊。 好像是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守着她, 帮她擦洗, 给她喂药。 意识到这一点时, 她再也忍耐不住,一边啜泣一边喊着那人,可总是没人回应。 是不是, 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周窈窈这般想着, 昏沉沉地沉睡过去, 但双唇还在一张一合,发出两个她心心念念的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 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先前那么热了,但脑子却还是迷糊一片,眼睛也睁不开。 “芽春?” 她又唤了一声,虚弱无力道:“你给我喂了药吗?” 无人回答,但是有一只手,拂过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 周窈窈用尽力气,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低声啜泣道:“芽春,陪我一会儿。” 她好害怕。 手中的那只手稍稍挣扎了片刻,随后安分下来,被她紧紧抱在胸前。 待周窈窈终于睡熟后,殷岃缓缓从她怀中抽出那只有些僵硬的胳膊,低声吩咐芽春:“已经退热了,你听着时辰,给她喂药。” 芽春愣愣点头,但眼神却没有看向榻上的周窈窈,反倒直直地盯着神色如常的殷岃。 她虽然没有顺德喜颜那般了解殷岃的性格脾气,但总觉得,身为帝王,深夜来宫妃寝殿,他还愿意让宫妃拉着他的手许久,哪怕胳膊僵硬酸直,怎么瞧,都是对这宫妃上了点心。 也许不止一点。 更何况,她也曾经数次同才人一道陪伴在皇上身旁,知道皇上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已经将才人放在心上,可面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殷岃本要转身离去,感受到芽春的视线,稍稍偏过头,蹙眉道:“怎么?” 芽春稳了稳心绪,低声道:“皇上深夜来芳霞殿,奴婢为才人感到高兴。” 殷岃偏回头去:“朕只是夜里未眠,听到喜颜提起,又想起今日没有散心,便顺道来瞧瞧罢了。” 外面还下着雨,虽然雨势渐渐小了,但皇上散心怎么也散不到此处来。 芽春有些忐忑不安,按照才人的说法,她既然不能同皇上有好结果,那皇上如今的行为,岂不是在重蹈覆辙的路上一路向前? 只是皇上,他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对才人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还是有了前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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