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刚一站定,便有大臣凑到他身边, 低声道:“席首辅,您可知道昨日皇上下发礼部, 让礼部执行的圣旨?” 席临然蹙眉:“皇上昨日下发圣旨了?” 那大臣一拍大腿:“您是皇上近臣, 居然也不知道?皇上要封那刚刚入宫没多久的周氏当贵妃!” 席临然微怔,随即淡淡地“哦”了一声:“后宫无人,皇上想册封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大郢历朝历代, 没有一个宫妃晋位的如此之快!” 正说着,又有别的大臣凑上前来,忧心忡忡道:“那女子也不知使了些什么手段, 刚刚入宫, 刚册封为嫔没多久, 居然又被封为贵妃!间隔两日都不到。” 席临然仍旧没什么反应:“许是皇上喜欢呢, 既然宫中无人,位份有什么打紧的。” 那些大臣听到他的话,摇摇头道:“皇上如今后宫空置, 并非永久空置啊, 这般行事, 日后宫中规矩岂不是乱套了?于祖宗礼法不符啊!更何况那女子如此盛宠,若是再诞下龙子……” 席临然挨个看过面露忧愁的几位大臣, 都是家中有女,却在选秀前寻法子推脱没有入宫的。 想来是先前以为皇上对女子不感兴趣,再加上皇上有所谓“残暴”之名,怕自己女儿入宫却捞不到什么好处,平白搭上性命。 而如今见皇上对宫中这唯一一个凑巧入宫的女子极为上心,并不是不好女色。这些大臣们怕是又动了心思,想要送女儿入宫,好为家族的荣耀出一份力。 席临然淡淡地笑了笑,只道:“兴许皇上的后宫,真便是永久空置了呢。” 言罢,他也不看几个面露惊异之色的大臣,转身面对上首空置的轮椅,静待皇上。 那几位大臣对视一眼,还想再说什么,但随着内侍的一声长喝:“皇上驾到!”几人立刻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 殷岃自己操作着轮椅,缓缓行到龙椅前,再由自己手撑着,慢慢把身子从轮椅里移出来,落到龙椅里。 他神色严肃,底下的大臣也不敢看他,只垂着头,等内侍喊出“上朝”之声时才挺直身子,目视上首的男人。 席临然听着户部尚书上前,禀告了春耕春种的进度,随即礼部尚书又上前,禀告了春闱的筹备情况。 这两件事都是大事,但春耕春种皇上早有安排,春闱之事又交由他主抓筹备,需要商议的事情不多,一两个时辰后,便商议完毕。 内侍正准备喊退朝时,却忽地有人站了出来,行礼道:“皇上,臣有一事禀告,还望皇上三思。” 殷岃正准备拉过轮椅的手一顿,他脸色冷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大臣。 大臣咬了咬下牙,咳嗽了一声,随即又有另外数位大臣站了出来,齐齐跪下,朝皇上拜伏行礼:“周康嫔晋位贵妃一事,望皇上三思。” 殷岃挑了挑眉:“哦?” 打头的那位大臣头埋得低了些:“皇上,周康嫔入宫不过短短数日,已经从才人直接晋位到了嫔,而不过短短两日,又要由嫔位晋位为贵妃,大郢自开国以来,没有一位后妃,晋位的如此之快,这,与宫规不符,与祖宗规矩更不符啊皇上!” 此言一出,众臣子皆侧目注视。 殷岃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下跪的臣子,声音毫无起伏:“哪条不符了?宫规里可未曾写明,嫔妃不得连续晋位。” 那大臣一噎,偏过头,想给礼部尚书使个眼色,但礼部尚书只垂着头,一言不发,连龙椅都不看。 那大臣只得自己继续往下说:“皇上,宫规虽无明确定论,但前朝太后王氏,乃是大郢历朝历代中晋位最快的宫妃,从嫔到妃再到贵妃,也花费了五年岁月,同时王氏为皇室诞下了数位皇子,可以称得上忠勇二字。大郢皇室为表尊敬,都不会让后妃晋升速度超过王太后,这乃是不成文的规矩,皇上,您三思啊!” 此言一出,适才沉默的大臣们有不少附和的。 大郢重视孝道,一旦与不敬先祖扯上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收场。 殷岃冷冷地扫过底下拜伏的众人,冷声道:“所以,你们现在是想用这并未写进宫规里的,不成文的规矩,来胁迫朕?” 大臣皆道不敢,有嘴快的大臣朗声道:“皇上,这周康嫔德行品行才学都不被人知,又没有龙嗣傍身,晋位太快,确实不妥啊皇上。” 那打头的大臣闻言立时道:“皇上,若是周康嫔怀了龙嗣,自然该晋贵妃之位,可眼下,确实无德无行,不堪表率啊。” 殷岃听着,瞥了那大臣一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他自从双腿残疾之后,朝中便有风言风语传他不能人道,原先想将女儿塞给他的大臣们也熄了火,如今却想用龙嗣之事试探,探查清楚他的情况? 他几乎可以猜到,若是周窈窈真的怀了龙嗣,那前朝大臣立时会活泛起来,不断“帮”他充盈后宫,至于小门小户出身的周窈窈和她的孩儿,慢慢的,再也无人想起了。 不过,他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像他们也不知道,他与周窈窈并不是入宫之后这么短短的几日,而是隔着数年的光阴和一个天人永别的孩子。 殷岃冷声道:“周康嫔聪颖贤良,品行巨佳,至于龙嗣……” 他似笑非笑道:“不必诸位爱卿担忧,朕,自当上心。” 言罢,他挥了挥手,命内侍喊退朝,自己也不需要喜颜照料,自顾自地挪到了轮椅之上,不顾大臣们的喧闹,往御书房去。 喜颜急忙跟上,刚行了两步,殷岃便抬头,望着稍稍阴沉了些的天空。 他喃喃道:“又下雨了。” 喜颜忙道:“皇上,钦天监说了,不过是毛毛细雨,今岁雨水多,说明收成好呢。” 殷岃低声吩咐:“让工部留心各地春涝。” 喜颜应了,忙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为殷岃撑起,一边行一边斟酌着道:“不过皇上,奴才觉得,适才几位大臣,说的也有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康嫔无缘无故晋位的如此之快,总会有人上心。 喜颜接着道:“要么,这事便缓一缓吧,待周康嫔有了龙嗣……” 话虽这般说,但喜颜忍不住偏了偏头,瞧了皇上一眼,直到一道凌厉如刀的视线杀来,他才匆忙道:“待有了龙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说着,喜颜忍不住有些哽咽:“皇上,您也该有储君了,不然奴才这心里啊,总是空落落的。” 殷岃身子不好,又有心疾,虽然世间知晓他患心疾的人没有几个,但若是真发作起来,人没了该怎么办,这大郢朝岂不是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他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为皇上着想,只有有了小主子,有了正儿八经的储君,才能减少这些风险。 殷岃听了他的话,默默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让轮椅停在宫道上。 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油纸伞上,并不急促,反倒有几丝温柔的意味在。 半晌后,殷岃重新操作起轮椅,低声道:“你说得对。” 他不是为了朝堂,不是为了储君,而是为了那个孩子,为了那个他未曾谋面便离开的孩子。 他的母亲回到自己身边了,那他呢?他也得回来,自己付出的代价,才不算白费。 “去宜龄殿。” 宜龄殿。 周窈窈还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被封了贵妃这件事中回不过来神,谁能想到,就一句玩笑话,皇上居然真的能答应,而且很快便要拟旨让礼部执行。 她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提的要求并不离谱? 不过按照她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向重诺,答应自己的事,除了她死了这种不可抗力不能达成之外,其他的全部都办到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烦躁极了,不知不觉间便揉乱了一头打理好的长发,明明是要离皇上远些,让他厌恶自己的,怎么到头来成了贵妃,这品阶一升,她要是皇上,肯定得时不时来瞧瞧。 正在郁闷之时,外间内侍喝到:“皇上到!” 今日居然有人通传了?周窈窈来不及多想,快步迈了出去,在廊下迎接男人。 外面下着雨,虽然不大,但也会有雨丝飘到廊下。 殷岃瞧见她跑到廊下站着,便蹙起了眉,冷声斥道:“还不进去。”才发了高热没几日,又在折腾。 周窈窈一愣,当看见小宫女给自己指着脑袋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头发太乱,站外面给他丢人了,连忙又跑回了殿内。 刚一站定,殷岃便操作着轮椅行了进来,见她又犯了癔症,娇滴滴地要凑上前摸他腰腹的肌肉,干脆道:“朕有话要同你说。” “朕,要个孩子。”
第94章 偏宠 周窈窈动作猛地一停, 张大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殷岃定定地瞧着她,只觉得她这般出神呆傻的模样, 比那般妖娆姿态要顺眼不少:“怎么?如此震惊吗?” 芽春跟在周窈窈身后, 此时在腰后碰了她一下, 她才回过神来:“瞧皇上说的,臣妾这是太高兴了!” 她怎么可能不震惊啊, 他一直以来都是内敛的人,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是隐晦地用行动表示, 哪里干过进屋就说“要个孩子”这种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怎么感觉比先前冲动了许多呢,包括立时应下封她为贵妃也是如此。 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瞧喜颜的神色。见喜颜脸上不但没有喜色, 反而忧心忡忡的, 她心头一沉,自觉猜到了大半。 皇上不但有腿疾,还有心疾, 腿疾只是不良于行, 而心疾却是要人命的, 他急着想要个孩子, 定然是急着立储,怕这大郢江山动荡。 周窈窈心中微酸,可是她是绝对不可能再重复上一轮次的悲剧, 莫名其妙, 担上了一条小小的人命。 既然如此, 这些天来他的关心之举也都能说得通了。他急着要孩子,而后宫如今只有她一个女子, 哪怕他已经厌恶她的做派了,也只能暂时按捺住。而晋位,想来也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出身吧。 事已至此,周窈窈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努力先维持住自己表面的人设。 反正,当他发现自己不会有孩子的时候,自然而然,也会去寻找别的女子孕育了。 她努力压下心头那一丝难过,凑到皇上怀里,柔柔地朝着他的耳心道:“皇上既然想要个孩子,那臣妾,自然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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