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玉佩,上面的龙纹栩栩如生,不似作伪。 况且苏通判作为朝廷命官,绝不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伪造帝王信物。 众所周知,玉佩乃私人物品,不可轻易赠予他人,可见苏通判甚得君心。 那么问题来了,苏大人因批判新政被帝王驱逐外放,又有几分真? 众人细思极恐,看苏源的眼神带上几分敬畏。 苏源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小心且谨慎地将玉佩纳入袖中。 这玉佩就是□□,不论到哪,只要祭出它,几乎没有不能去的地,是个好东西。 思绪流转,苏源沉声道:“将魏聪打入大牢,择日押解进京,交由陛下处置。” 听到自己的名字,魏聪总算从惊骇中回神。 他好似一滩烂泥,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抖得跟筛子似的。 魏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来松江府,是不是就是为了查盐税?” “从头到尾你都在装傻,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是不是?” “知府大人呢,还有王通判,他们也被抓了吗?” “你被陛下厌弃也是假的,对不对?” 一连四问,句句急切,字字颤栗。 苏源俯视着他:“魏大人未免太贪心了些,这么多问题,让本官如何回答。” 魏聪缩起脖子,给人以鹌鹑成精的错觉。 夏同知表情恍惚:“苏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苏源对夏同知的印象不错,至少他不曾参与盐税案当中,语气也算亲切:“算不得钦差,只是奉陛下旨意前来查案。” 夏同知还想再问,被张易之一把捂住嘴,万千话语不得出,脸都憋红了。 苏源又转向魏聪:“这些问题很快都会揭晓,眼下不必强求一个答案。” 说罢一抬手,就有暗部押着魏聪去往府衙大牢。 只能说魏聪和王何不愧是狼狈两兄弟,被捕后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不去看地上那一滩液体,苏源对夏同知道:“这几日就辛苦夏同知稳住府衙,待本官审完罪官吴立身等人,再做安排。” 夏同知自然无有不应:“苏大人尽管放心,下......本官定会稳住衙内局面。” 苏源欣慰颔首,忽而话锋一转:“张易之,李毅......也都统统拿下!” 被点到名的共有二十来人,短暂的慌乱后,拔腿就想跑。 暗部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拽了回来,用捆猪绳捆在一起。 张易之傻了眼:“大、大人,您怎么还把我给抓了,下官什么都不知情啊,您抓错人了!” 其他人也都唾沫横飞,争先恐后地为自己辩驳。 苏源耳旁嗡嗡响,表示不想听:“是否无辜,一审便知,倘若你们当中有人是清白的,事后本官愿亲自登门致歉。” 吵吵嚷嚷的官员顿时熄了声。 “本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留,便先行一步。” 安然无事的官员齐声道:“苏大人慢走。” 言语之恭敬,令人侧目。 实在是方才那么大动静,叫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被丢进大牢严刑审问。 他们只想尽快送走苏源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苏源见状不再多言,携暗部离去。 吴立身这些人是大鱼,底下还有不少小虾米等着他。 得尽快让他们在牢里实现大团圆。 那些参与贩卖私盐,故意在官盐里掺入杂物的盐商,苏源也懒得一家家跑,直接派了衙役过去。 府衙的衙役足够多,前后门一堵,再守住围墙,涉案盐商插翅难飞,只能哭嚎着被丢进牢里。 至于因为种种原因不在府衙的犯官,苏源担心他们反抗,衙役摁不住,就派了几个暗部走一遭。 从辰时到午时初,参与盐税案的所有人全部落网。 他们被关入大牢,差不多把空置的牢房全给占了。 官员们倒还好,他们都知道自己被捕的原因,怀揣着满腔不安忐忑,枯坐在牢里等死。 盐商则不同。 衙役上门时什么都不说,一把把人薅住,押到府衙,导致他们压根不知内情。 能成为盐商,不是有靠山就是家底殷实,是有几分脾气在身上的。 身下是潮湿发臭的稻草,头顶稀稀拉拉挂着蛛网,更有蟑螂老鼠成群路过,吱吱声快要把他们逼疯。 作为知府大人宠妾的妹夫,马新素来眼高于顶。 一朝入了府衙大牢,跟乌漆嘛黑的小动物亲密贴贴,他怎么能忍,当时就炸了。 恶狠狠地踹开脚边觅食的老鼠,马新冲到牢门前,抓着牢柱上蹿下跳。 “爷我可是知府大人的妹夫,你抓别人也就算了,还把爷丢到这猪圈一样的地方,等知府大人知道,一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谁也逃不掉!” 然而任他喊破喉咙,一个牢头都没出现,该巡视的巡视,该站岗的站岗。 上头交代过,今日刚入狱的这批人,不论他们怎么闹腾,就算在牢房里打成一团也不要管。 所以即使牢头们被马新吵得烦不胜烦,也没上前警告他。 反倒是同一个牢房的盐商最先忍不住,一拳砸到马新的胖脸上:“吵什么吵,真当这里是你马家不成?” “好你个小子,你竟然敢打我,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小心我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马新挺着肚子叫嚷,说着说着,有什么东西从嘴里飞出来。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牢房外的空地上。 定睛一瞧,原来是两颗带血的牙。 马新龇牙摸了把,门牙空荡荡,牙龈隐隐感觉到凉意。 马新七窍生烟,跟对方打成一团。 另两个盐商看不下去,上来拉架,不幸被波及到,当即怒从中来,加入到互殴当中。 牢头:“......” 左右两侧的盐商:“......” 右后方的某间牢房里,吴立身脸色铁青,恨不得打死马新这个嘴上没门的东西。 一个消遣玩意的娘家人,算什么妹夫,答应给他盐商名额也是因为自己被伺候得舒坦了,一时大脑放空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后悔了。 更别提因为马新的嚣张行事,引起那个县令的注意,给他招惹了那么多麻烦。 吴立身怀疑,苏源之所以来松江府,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那个逃走的县令。 否则天高皇帝远,又有诚郡王和阁老做靠山,弘明帝哪会发现松江府的秘密。 吴立身恨极,余光瞥见一身囚服神情蔫蔫的王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王何办事不力,让那个不记得叫什么的县令侥幸逃脱,哪会有后面这些破事。 吴立身越想越气,一个飞扑撞翻王何,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分分钟把对方扇成猪头。 起初王何满心满眼都想着该怎么脱罪,根本没注意到吴立身。 几个巴掌过后,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反手还了回去。 吴立身一个猝不及防,被掀到地上,当即怒不可遏,粗吼道:“你竟然敢还手?!” 王何先是一慌,又看到吴立身身后的牢柱,又哂笑道:“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呢,你现在是阶下囚,说不准明天就要被押上断头台,咔嚓一下尸首分家了,端什么架子呢。” 先是计划失败,又被丢进大牢,吴立身濒临崩溃边缘,不顾锁住手脚的铁链子,扑上去对王何又踢又踹。 王何不甘示弱,勇猛还击。 痛呼声不绝于耳,分不清到底是谁发出的。 隔壁牢房,魏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求助地看向一旁打坐的明镜:“住持,咱们该怎么办?” 明镜嘴唇蠕动,默念佛经。 魏聪碎碎念:“你不是会武功吗,你直接带我们离开这里,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 “啊——” 魏聪肩膀一抖,扭头看去。 吴立身用铁链子套住王何的脖子,面色狰狞地收紧,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魏聪眼皮直跳,正想往明镜身边挪一挪,突兀响起一声轻笑。 很好地与吵骂声区别开来,辨识度十足。 魏聪下意识喊:“苏大人!” 牢房外,苏源欣赏着狗咬狗的珍稀画面,没忍住发出促狭的笑声。 “吴大人等会再玩,该去受审了。” 所剩不多的理智让吴立身停下动作,猩红的眼在昏暗中骇人得紧。 王何趁机脱离吴立身的钳制,缩到角落里,捂着脖子疯狂咳嗽。 吴立身敛去癫狂,起身时铁链叮铃当啷:“苏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过是赵家的狗罢了,有朝一日等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不比我好到哪去。” 苏源脸上笑意霎时淡去。 吴立身见状咧开嘴角,继续刺激苏源:“他不过是利用你铲除异己,好让新政发展壮大。还真是年少无知,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狗,给人舔鞋底。” “什么新政,不过是赵青烈打压、铲除世家贵族的借口而已!” 赵青烈,正是当今姓名。 苏源有种想要堵住耳朵的冲动。 面无表情侧过身,对隐没在黑暗中的人说:“吴大人说的每一个字,等回京后你要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陛下。” 吴立身看得分明,那人黑衣黑面罩,正是昨夜往他嘴里塞臭袜子的暗部。 暗部出列:“是,大人。” 狰狞的笑僵在嘴角,吴立身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鸡,脸色涨紫。 见吴立身吃瘪,王何心中窃喜,四肢并用爬到牢柱前:“苏大人,您听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盐税更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王何指向吴立身:“都是他,都是吴立身,是他把我骗去吉祥寺,想把黑锅扣到我身上,苏大人你可要明察秋毫啊!” 打过一架后,吴立身得以发泄,冷静了不少。 只是害他落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在跟前,不禁讥诮道:“状元郎来牢狱这等腌臜地儿作甚,难不成特意来带本官去受审?” 穷途末路之际,发疯可太正常了,苏源压根没放心上,脚步一转,来到隔壁。 “明镜住持,随本官走吧。” 明镜起身,双手合手,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依旧平和:“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给贫僧一个向佛祖赔罪的机会。” 苏源轻嗯一声,示意牢头开门放人。 伴随着“咔嗒”一声,明镜走出牢房,坠在苏源身后。 吴立身脸色骤变,攥着牢柱:“净明你想干什么,你想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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