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位好友家中的庄子,我租赁了两亩地,用来种地蛋。” 林璋扬了下眉,是了,他记得苏源有个好友家中是经商的。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庄子门口。 管事一早就等在门口,老远见到马车的影子就急吼吼跑去告诉唐胤和方东。 待他二人匆匆赶来,林璋已经下了马车。 他俩上前见礼:“知府大人。” 一旁的管事呆若木鸡,他听到了啥,知府大人?! 林璋摆摆手:“带我去看那地蛋。” 唐胤和方东都是头一回和知府大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紧张,不约而同朝苏源看去。 苏源只得顶上:“大人随我来。” 土豆还堆在原处,林璋几十步开外就看见了土豆山,迟疑片刻:“这些是两亩地种出来的?” 苏源:“没错。” 说完又明确点出他的两亩土豆试验田。 林璋快步上前,半晌后叠声道:“好!好!好!” 三个好足以表达他内心的狂喜。 “我这就上折子,将这个好消息上达天听,只是这些地蛋我可能都要带走。” 苏源心里狠狠松一口气,沉默两秒:“可以留一些给学生做种吗?” 林璋自无不应:“五十个够吗?” “够了,多谢大人。” 既已看过土豆,一行人便离开了庄子。 行至中途,车顶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脆响。 苏源撩起车帘一瞧,面色骤变:“是冰雹!”
第50章 栗子大小的冰粒砸在脸上,一阵生疼。 苏源忙放下车帘,沉声道:“回去!” 唐胤被眼前的突发状况搞得有些懵,下意识问:“回哪去?” 方东一胳膊肘戳醒他:“当然是回庄子上。” 这冰雹来势汹汹,地蛋可经不起这么砸。 苏源没出声,便是默认了。 这时,马车外有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苏秀才,大人让你们先回府学,庄子那边有咱们过去就行了。” 苏源将车帘撩起一道缝隙,见是衙役,只迟疑了两秒就应了。 其实他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顶多搭把手转移土豆,还不如让衙役过去。 “那就辛苦你们跑一趟。” “不辛苦,这是咱们该做的。” 衙役自是晓得那些地蛋有多重要,也不再多说,几个人顶着照脸砸下来的冰粒子,掉头回庄子。 有林璋派人前往,苏源也能放心几分,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就这么回了府学。 至于林璋,他急匆匆回到府衙,甚至顾不上换下被冰雹砸得狼藉的衣物,就这么坐在桌案前,挽袖奋笔疾书。 他在奏折中提及两件事。 其一是苏源种出亩产三千斤的地蛋,奏折中着重点出地蛋为苏源所寻,也是他主张试种。 末了又提到了他的两位同窗,表明种地蛋也有他二人出力。 这是去往庄子的路上,苏源对他的恳切请求。 从土豆的种植到收获,唐胤和方东都有参与。 有时候苏源忙得抽不出空,都是他们去庄子上帮他查看土豆的生长情况。 更别提收获时废了老大劲儿挖土豆。 既然耗费了时间精力,苏源没道理把所有的功劳都占了。 林璋听到这番话时,确实吃了一惊,显然是没想到苏源会将功劳分一部分给另外两人。 苏源这般倒也难得,林璋便答应了。 其二便是凤阳府突发冰雹一事。 众所皆知,冰雹的破坏力极强,不仅是房屋建筑,对农作物也会造成严重损害。 这两年庄稼本就生得艰难,再遇上冰雹,对老百姓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林璋这般想着,快速写好奏折,唤人进来:“尽快将此封奏折送入京中。” 那人接过奏折,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京城而去。 ...... 冰雹下了整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不算长,但足以带来毁灭性破坏。 更别提冰雹过后,紧接着又是一场暴雨。 屋顶被冰雹砸穿,大家来不及抢修,只能眼睁睁看着屋里的家什毁的毁坏的坏。 就拿府学来说,课室、饭堂以及学舍的屋顶都遭了殃,好些学子的书籍衣物都被冰雹和雨水毁得差不多。 学子们叫苦不迭,他们这些人当中并非人人出身富贵人家,这些书本都是他们节衣缩食买来的,平日里翻看前都要洗一遍手,唯恐弄脏了书页。 眼下这般,望着一屋狼藉,好些学子承受不住,蹲在地上捂脸大哭。 “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五天,没日没夜抄出来的书,就这么没了!” “之前怎么求都不下雨,非要在冰雹之后下雨,贼老天你真是不开眼啊!” 苏源的学舍也没逃过一劫。 等他们赶回府学,他和方东两人的被褥上堆了好些冰雹,肯定不能再盖了。 二人相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 苏源:“赶紧把冰雹收拾了,被褥也得换了。” 方东叹一口气,应声上前。 收拾好了被褥,苏源拿了两个小盆放在漏雨的地方,不放心唐胤,又去隔壁看一眼。然后发现,唐胤比他们更惨一些。 不仅被褥,一整摞书,估计有十来本都被雨水浸湿,上面好些字句都已模糊,压根看不出原样。 唐胤哀嚎一声:“这可都是我跟你们一起去书斋买的书!” 苏源睨了他一眼,指着另一边说:“别嚎了,这边也漏雨了,赶紧把书抱走,书皮上已经湿了。” 唐胤眼前一黑,紧忙过来抢救他的大宝贝们。 几经折腾,总算消停下来。 大家坐在屋里,望着瓢泼般的雨幕出神,眉宇间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折痕。 过不多久,有匠人冒着雨爬上屋顶,挨个儿修补屋顶。 方教授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一边咳嗽一边安抚学生:“这暴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这两日暂且停课,等课室那边修补好了再说。” “至于毁坏的书本......”方教授沉吟片刻,“大家借他人的誊抄一遍,笔墨由府学提供,待雨势小些再去老地方领取衣物被褥。” 虽说抄书费时费精力,但至少不用他们出购置笔墨的银钱,勉强也算是一种安慰。 红着眼情绪低沉的学子纷纷起身作揖,齐声道:“多谢教授。” 言辞间不乏感激之意。 方教授摆摆手,又侧身去看狂泻而下的暴雨,面上难掩愁绪:“经此一遭,不知要毁掉多少庄稼。” 有农家子联想到自家地里的庄稼,再度哽咽,垂首抹起泪来。 他们家中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是田里的收成,现在出了这事,束脩暂且不提,光是家里人的吃穿用度都成问题。 原本室内的气氛因方教授的安抚缓和些许,不过几息之间,又沉寂了下来。 苏源靠墙坐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濡湿的袖口,心里惦记着庄子上的土豆。 也不知那些衙役有没有及时救下那批土豆。 方才那冰雹来势凶猛,他也不指望所有的土豆能完好无损,起码得保住一半。 心情郁郁,哗啦啦的雨声更添了几分烦躁,苏源转念想到杨河镇,家里的屋顶是不是也被砸坏了,他娘现下又如何了。 还有院子里的辣椒,估计还没来得及收,哪经得住石块大小的冰雹。 看来他的辣椒酱和辣椒粉今年是做不成了。 苏源胡乱想着,脑袋里有些乱,突然有人冒出一句:“不知是就咱们凤阳府下冰雹,还是其他地方也跟着一块下了。” “肯定不会的,咱们陛下勤政爱民,老百姓们也都努力过活,老天爷哪能做这么绝。”另一人强笑着说,更像是自我安慰。 接下来再没人接话,心里头都是惴惴不安。 凤阳府如此,周边的府城多少会被波及到,若都是这般,还真不给百姓留活路了。 越想越是消极,忙甩了甩脑袋,口中咕哝着开始背书,试图将这些坏念头从大脑里赶出去。 …… 暴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期间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乌云黑沉沉倾轧而下,让人不免生出天要塌了的错觉。 直至次日下午,申时左右雨势才慢慢变小,大半个时辰后总算停了。 苏源站在窗边往外看,恰好有匠人从小径泮水而过,他特意瞧了一眼,积水差不多齐到小腿肚。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撤回视线。 等清干府学内的积水,苏源三人出去了一趟。 一是为了询问土豆的情况,二是顺便了解外面的情况。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衙役三五成群,在街道上清理积水,一边清一边骂天。 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有人忙活着,吵吵嚷嚷,哭哭闹闹。 有老太太挎着篮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说话时带着几分方言口音,却不难听懂。 “一大早我那二妯娌就来我家借米,说是存粮都淹在水里头了,一股子霉味,压根不能吃。” “昨儿傍晚我三闺女也来了,说是她婆家的稻子都被冰雹砸趴了,又在雨水里头泡了一天一夜,差不多全都没了,整整十亩地啊。” “欸,粮食没了也就罢了,过些日子那些个黑心肝的粮商又要抬价了,净想着多挣银子,这都是老百姓的苦命钱,挣了拿回家买棺材呢。” “谁说不是,挣的钱都不够他们拿去治病的。” 谈论声逐渐远去,苏源的心上像是坠着一块巨石。 以至于见到林璋后,从他口中得知土豆只损坏了小半,眼角眉梢的郁色也没能消散几分。 再说林璋,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休息,眼下一片青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他揉了揉额角,声音发颤:“原本只要再坚持十来天,他们就能收稻了,就算收成不如前两年,但至少不会饿着肚子,可现在......” 苏源紧抿着嘴角,盯着桌脚一言不发。 是啊,六月底就能收稻谷了,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给庄稼人致命一击。 苏源不说话,林璋却是满腹的倾诉欲:“昨天本官得到消息,周边好几个府城都下了冰雹,再远点的地方就不清楚了,但不代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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