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来接父亲回家。”顾钦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过来得不凑巧,若是再晚一点,许是能将你也一并收敛了。” “你!”顾擢头回听见这个妹妹呛他的话,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怒视着顾钦。 顾钦不再理会他,转而对兰玉卿道:“说说罢,究竟发生什么。你是这里的军师?” 她自认已经足够和颜悦色,谁知兰玉卿似是又有不愉,瞥了她一眼才道:“我们在大将军帐中发现他与北狄将军摩恪尔互通的书信,字迹已然比对过,俨然是大将军亲笔所写。” 谈到正事,顾钦神色也认真起来,“书信可否让我一观?” 兰玉卿便去里面取了几封书信来交由顾钦过目。 “这些便是,方才顾擢也已确认,确实是顾将军的笔迹。” 顾钦拿来看过,信上的内容有关行军布阵及燕军粮草的机密,的确是通敌的铁证,只是究竟是不是顾将军写的,那可难说。 “笔迹可以模仿,单凭几封信,就定了家父的罪名?”顾钦反问。 兰玉卿道:“还有几个人证,亲眼见到大将军与北狄将军摩恪尔在一处喝酒,举止很是亲密。” 顾钦拧了下眉,“人呢?” “一个时辰前死了,医官看过是服毒而亡。” 兰玉卿说完,却见顾钦轻笑一声,面上不见半点遗憾。 “凭空污人清白,不得善终,真是好死。”顾钦将书信重新放了回去,道,“我要查,此局简单易破,他们既然急着灭口,那就是并未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出三日,我就能给家父一个交代。” 她说完向着兰玉卿恭敬一礼,“此事还望军师助我。” 兰玉卿被顾钦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弄得有些怔然,不过倒是欣赏她的果断,心中不禁暗叹,不过是三年未见,大将军的女儿已然脱胎换骨,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担起顾家的担子,可比一来就只知道质问发火的顾擢好太多了。 他默了一瞬,从袖中摸出一枚自己的手令予她,“这是我的手令,你拿着可以自如在军营行走,至于外面的将士们,稍后我自会解释,他们必不会再拦你。不过你眼下的穿着有些惹眼,还是换套衣服再去。” 顾钦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军师!” 兰玉卿摇了摇头,“我本就认为此事另有蹊跷,只是军中流言传得太快,已然无法压制,现下说什么都是无用,最要紧的尽快还大将军清白,才能重整军心。” “他就交给军师看着了。”顾钦手指点了点顾擢,“保持现状就好,别让他乱跑。” 顾擢瞪大眼睛拼命挣扎,然而无人在意。 倒是兰玉卿看着顾钦出去,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妹妹倒是比你顶事。” 顾擢沉默,他这些年与顾钦鲜有交流,可每回碰见哪次不是绕着他走?他这个妹妹与他并不亲近,难不成是还在怪他当年的事? 顾钦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与军营中最不起眼的小兵差别无二,凭借兰玉卿给她的手令畅通无阻便去了天字营。 天字营乃是顾大将军的亲兵营,整个天字营的将士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陇西人,有些是吃不起饭被顾大将军收留,有些是危难时刻被救了一命自愿追随,总之天字营的人或多或少都承了顾大将军的恩情。 作为亲兵营,自然要从这里下手,才能周密得知顾大将军临死前都做了些什么。 她走进天字营,见天字营的士气比外面那些人还要低靡,想来也是,眼下顾大将军既然被扣上叛国之罪,他麾下的亲兵自然免不了也要被人怀疑成为众矢之的。 顾钦未发一言,决定先暗中探听一番。 今晨天不亮时顾大将军刚去,整个天字营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他们不知道叛国的罪名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顾大将军就是恩人,甚至和亲人一样,这些年他们能够活下来多亏了顾将军的照料。 在战场上几次三番,顾将军都救过他们的性命。 燕军大营痛失主将,对天字营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 “分明昨夜吃饭时,将军还好好地和我们在一起。” “是啊是啊,要是眼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了,咱们将军还在就好了.....现在将军没了,军心打乱,咱们又不受人待见,完了,什么都完了。” 有人长长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回家吧,将军都不在了,老子还打什么仗,这仗打得一年到头都没个完,这都多少年了,要不是有将军在,我才不来这种地方。” “叛国之罪会如何?将军已经死了,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怕是要祸及家人,流放或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这么严重?咱们将军怎么可能做出叛国的事啊!这件事必有古怪,你们听说了吗?诬陷咱们将军通敌的那几个人已经死了,这事儿说没鬼谁信?” 顾钦压低声音,问:“怎么死的?” 大家伙坐在一处发发牢骚,没人注意顾钦的面貌,自然而然衔接道:“听说是中毒,死状奇惨,军中都传开了。” “哦?是怎么个模样?”顾钦又问一句。 “身上全是水泡,就像是被烧开的水烫烂了一样,去抬尸体的士兵都吐了。不过他们面色发黑,唇舌青紫,是中毒无疑了。” 顾钦眯眼,轻轻摸了把下巴,这些人和顾将军都是中毒而死?同样的手法,难道是同一拨人所为?若能亲眼看到顾将军的尸身,看看他究竟中的什么毒,或许会有破解的法子。 她余光看了眼天字营的士兵,又问:“你们昨夜谁看到将军了?他可举止如常吗?” 方才搭话的人回忆道:“好些弟兄都看到了,将军吃过晚饭后便回营帐休憩,等时辰一到便带我们出发了。” “那时将军还面如常色吗?可有异样或言说自己身体不适?”顾钦一边询问一边思索。 那人想了想道,“并无不适,临行前,将军还颇有豪情地带着将士们一起饮壮行酒,脸色并无异样。” “壮行酒?”顾钦语速徒然加快,“是什么人递给他的?他饮的酒与你们的可是同一坛吗?” “嘶......”那人被问多了,突然警觉起来,“我说你什么人呐在这里问东问西?” 顾钦这才起身,从营帐背后那片阴影中走出,大大方方示于人前。 “我是顾启的女儿,方才问你的话,还请你仔细想想,好好回答我,家父当年为平战乱,举家搬迁至此,决计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 所有人一惊,看着顾钦坚毅的目光不由纷纷起身行礼道:“小姐。” “酒是伙夫营准备的,与平日里的壮行酒口味并无什么差别。” “不过......将军素来先人后己,倒完我们的酒碗后,那坛酒刚好空了。” 顾钦闻言心神一凛,果然是酒有问题。 她快速对几人略一抱拳,“多谢!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几位的恩情,我顾钦记下了。” 说完她便不再耽搁,转身便去寻顾启将军的尸身。 剩下几个天字营的士兵,看着顾钦离去的背影,个个心头升起一股微茫的希望——或许......将军复名有望了吗? 回到主营后,顾钦便直奔主将营帐而去,一掀帘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连军师兰玉卿也不见了。 她心中隐隐不安,目光扫过外面行走的士兵,猛地抓住一个小兵的领子问道:“里面的人去哪儿了?” 那人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前面传来消息,地字营有人要鞭尸示众,他们听见就急急忙忙去了。” 顾钦放下他,道了声多谢,骑上自己来时的马儿直奔军营外。 既然要鞭尸示众,那必然是在高处。 军营里最高的地方,自然是在瞭望塔了。 这些人,好像急着要给顾将军定罪呢,鞭尸怕是要毁尸灭迹,她便没了查证的证据,这样一来盖棺定论,全城百姓都会知道顾启是一个通敌的叛贼。 顾钦目光冷冷,催促着身•下的马儿,她绝不会让此事发生,绝不会让忠义之士蒙受不白之冤。
第3章 夕阳渐沉,顾钦刚出了大营就见左右正守着两人,显然是在等她,顾钦一眼便认出此二人正是服侍顾擢的其中两位。 “你们在等我?”顾钦道。 其中一人抱拳上前,“公子让我们即刻护送小姐回家,军营重地,小姐不便多留。” “你们可知父亲要被歹人鞭尸示众了,顾擢这个废物在此节骨眼上也只想着男女之防吗?”顾钦冷冷睨了二人一眼,一句话降下的威压感让此二人暗暗心惊,一时没了再反驳的理由。 顾钦轻哼一声,心道顾擢身边的侍从倒是同他一般的嘴笨。 她不愿再多话,催马去追,两人也无计可施,只好纷纷催马跟在顾钦身后。 他们平日只跟在顾擢身边伺候,甚少见到小姐,只是平日偶然听其他下人说起,只说是个任人捏揉的软柿子,可今日正面一遇,哪里有半点任人捏揉的模样了? 果然传闻都不可尽信。 此地距离瞭望塔尚有一段距离,顾钦见这二人跟了过来,索性问道:“你们对军中那位军师可有了解?” 此二人早年没少追随顾擢出入军营,对这位军师自然了解,如实道:“兰军师是成乌十一年的状元,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实实在在的,兴许是看不上武人粗鄙罢,初来军营时矛盾频发,人人都对他颇有微词,还是之后一次次的作战中,军师力挽狂澜救下许多人的性命,才有了今日的威望。” 顾钦点了点头,她在暗暗排查凶手,实话说,顾钦不但觉得顾将军的叛国之罪来得蹊跷,就连顾将军的死也很蹊跷,怎么就如此巧合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战死了? 他本就是常年善战之人,又不会因贪功而冒进,从他驻守边城十余年来看,就知顾将军是个求稳之人,既然求稳,又为何会突然中了敌军埋伏呢? 桩桩件件都值得怀疑。 而整个军营中,兰玉卿便是顾钦最先排除的人,这个人看上去性情孤傲,绝对不会做出构陷害人的事。而且他将顾擢关押在营帐内,本意便是要保护顾擢,若他是凶手之一,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把顾擢也一并做了,无需做这种冒险又无用之事。 那人见顾钦主动询问,问的又是一个男人,不免以为顾钦是对兰玉卿有意,毕竟军师的确长得俊秀儒雅,边城见过他的小姑娘就没有不喜欢的。 不禁又多谈起来:“军师此人性子孤高,平时虽然与将军没少起争执,不过都是因为战略见解不同而已!他原就是应该留在京城当大官的,正是因为身后没有背景,被京城那些世家门阀排挤来了此地,他虽然为人严肃,不亲近将士们,但也救过不少人的命,当真是足智多谋!无愧被人称一句小右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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