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第一次,做得再如何周全,也是会吃些苦头的。 太后寿宴在即,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二人沐洗完毕,顾钦正要出去巡城,就听外面道:“顾将军,太后要见您。” 本来还困倦地如一只猫儿伸展全身的苏玉澈一下子清醒过来,坐起身望着顾钦。 “知道了。”顾钦回了那边的话,转过身对上苏玉澈担忧的眼神。 “她不是应该见我吗?为何要见你?” 太后在李长安身上找不到玉玺,肯定会想到他身上来,苏玉澈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着面见太后,谁知太后要见的不是他,竟是顾钦。 她找顾钦干什么?顾钦做的事,与她又没什么相干。 “徐扬已经知道我们会在寿宴当晚行动,既然如此,太后找我也不奇怪。”顾钦抚慰地摸摸他的脸颊,“你不要担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把握全身而退,而你要做的就是今晚睡个好觉,好好休息。” 苏玉澈敛下眸中的忧色,如猫儿一般用脸颊蹭了蹭顾钦的手心算作回应,乖顺的模样有时会让顾钦恍惚,好像这人一开始就是这样对她的。 “我先去了。”顾钦依依不舍将眼神从苏玉澈身上移开。 入宫之后,早有西宫内侍等候,引着顾钦一路过去,待进了华康宫,内侍撤下屏风之后,顾钦才算真正看清这个太后究竟长什么模样。 织金乌衣,雍容华贵的发髻掺杂几丝银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面相因为保养得当的缘故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模样,她悠闲地修剪着一块彩纸,不曾抬头看向顾钦,开口却是熟稔的语气。 “给顾将军赐座罢。” 顾钦坐在内侍拿来的椅子上,就听太后道:“善若跟你说了很多罢?你什么都知道了?” 顾钦没想到太后会问得如此直接,她略顿了顿,没打算这就把善若卖了,而是道:“臣自己有法子查到。” 太后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这是第一次面见顾钦,却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不过从前都是远远地瞧过,身边的下人递过来消息听上一听,还从未正面直视过她。 “你有什么法子?”太后喃喃着,语调轻慢,“是不是要靠苏玉澈?” 顾钦神色不变,太后却笑了起来,她终于剪好了手中的剪纸,慢慢地将其展开,是一个同心结的花样。 “哀家当年承蒙盛宠的时候,先帝便很喜欢哀家的剪纸,哀家总是剪好了自己的小像之后放进先帝的荷包里,你说这算不算是恩爱呢?” 好像和她聊起来了,顾钦没听明白,耿直道:“太后与先帝是否恩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如何得知?” 太后哼笑一声,“是么?哀家听说顾将军对苏相很是殷勤,还以为顾将军对此道很精通呢。” ...... 丞相府,苏玉澈刚穿好衣服准备派人去探听消息,刚一出门,就见又一人走来,道:“主人,太后也请您过去。” 苏玉澈心中疑惑,但又觉得正好,顾钦不善宫中权谋,让她一个人过去他实在是不放心,便即刻前往了。 “这种事,浑水摸鱼罢了。”顾钦回答得十分诚恳,“其实臣也不曾经历过,一切行动都是本能使然。” 她回答的空档里,忍不住想太后为何要从她这里询问苏玉澈?眼下太后最要紧的是找到传国玉玺,这么说她其实已经在怀疑是苏玉澈藏了玉玺,所以来探她的口风? 还是准备对苏玉澈做些什么? 她沉着眉目,多余的字一个都没说。 太后道:“如此说来,苏相是顾将军的初次了?那想必你很是在意他?” 还是说,太后想通过她,牵制苏玉澈? 此时,一个内侍走上前来,对太后道:“启禀太后,咱们的人已经到了丞相府了。” 还是说......要利用苏玉澈牵制她?顾钦额头突突地跳,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苏玉澈,他腿脚不便,本就需要人格外照顾,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顾钦轻轻滚了下喉咙,面色却不显露分毫。 太后看着她,笑道:“顾将军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你猜哀家的人和他府上那些墨阁侍卫,哪个更胜一筹?” 想了想,顾钦开口道:“不论如何,臣并未做过对不起太后的事,不知太后见臣究竟有什么事?” 太后斜眼瞧她,“顾将军,苏相在哀家手上,你不想救他吗?” 顾钦脸色大变,猛地跪了下来,“太后明查!臣与苏相并未有什么干系,只是走得近了些!倘若他做错了什么事,与臣无关啊!” 她面色惶恐,双目惊惧,丝毫不像作假,倒把太后看得一愣。 这个顾钦的品性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旁人不是说,她宁折不弯吗? 太后面色狐疑,顺着顾钦的话道:“你既然说了你与他走得近,要哀家如何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顾钦,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此时苏玉澈刚刚赶到内侍安排的侧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却全神贯注只挂心着顾钦那边的情况,听见太后问责的这句话他便心中惊慌不已,正想要过去,就听顾钦开口道: “请太后明查,顾钦如今的地位名利皆来之不易,当初初来肃京是苏相协助了臣,臣不过结草衔环罢了,臣一心只为在朝中站稳脚跟,摆脱我那只知吸血的母亲和哥哥而已,谨谨慎慎生怕行差踏错,怎么可能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太后看着她,有些不明白顾钦的话是真是假了,可她知道,顾钦的母亲和哥哥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屡次拖累的事,她手底下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太后从未放在心上。 可今日细细一想,一个女人,能站到如今的位置是多么不容易?谁会没有野心呢?她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份野心而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吗? 什么贤良淑德的鬼话,骗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农妇闺门也便罢了,女人一旦站在了高位,享受了这种好处,怎么可能甘心再回落下去呢? 她死死盯着顾钦,道:“那苏玉澈呢?” 顾钦回答得毫不犹豫:“一个男人而已,不过是用作消遣的玩意,怎么能挡了臣的路呢......” 轮椅的扶手被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紧,苏玉澈面色如常却唇色发白,他想,顾钦这是在对太后投诚吗?她是不是也觉得,反败为胜的希望太过渺茫了? 苏玉澈突然醒悟过来,其实顾钦一直都没有帮着李长安的必要。 她有自己实打实的军功在,即便是换了个皇帝,她也依然是左卫将军。战场上刀枪无眼,她身为女子本就分外不易,怎么能为了他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苏玉澈的呼吸突然错乱起来,好像周身顷刻间被抽去了力道,他长期压在心底的那份不确信在此刻轰然爆发,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顾钦凭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不过是结草衔环,报恩而已。 因为他在大殿上为顾钦说了话,那一点点恩惠而已......当初顾钦不是同他说了吗?她给他做轮椅就是为了报恩的,报他假传圣旨的恩......然后看他可怜,看他是个瘸子,就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也许顾钦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他...... 听了顾钦的话,太后忽然大笑起来,她笑了好一阵,看着顾钦的目光十分欣赏。 “你倒是有几分哀家的影子,哀家不妨就信你一次,不过哀家还是好奇,顾将军对苏相当真没有半点心悦?你就当真不打算救他了吗?” 顾钦垂眸,道:“苏相长得不错,臣自然也心向往之过,不过他性子太冷,长此以往下来,也颇是无趣,至于原则问题,臣断然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破除的,只求太后看在他是个瘸子的份上,给他个痛快罢。” “好!”太后心中大悦,“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罢。” 得到这句话,顾钦才心里一松,她利落地起身,叩首出去。 将要踏出殿门前,又听太后对她道:“顾钦,一会儿哀家会让人过去找你,哀家很喜欢你,你以后便为哀家做事罢。” “谨遵太后旨意。”顾钦大步流星离开了。 与此同时,偏殿之中,那道与苏玉澈只有一厘之隔的刀刃被收回,苏玉澈唇色发白,连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身边的内侍道:“苏相,太后说您可以回去了。” 走出西宫的时候,苏玉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似都是麻木的,他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被木头上一处不大平滑的尖刺刺破了手指,晕出血来,可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顾钦不会那样对他的......苏玉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顾钦其实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站在了太后那边而已,这样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用力咽了咽嗓子,竭力忍下眼中的酸意,恍若无事地朝丞相府去了。 西宫殿内,有人道:“太后,方才为何不直接杀了苏玉澈?” 太后冷笑一声:“玉玺必须尽快拿到手上,苏玉澈很可能是唯一知道下落的人,让顾钦和苏玉澈反目成仇,他们狗咬狗,这出戏难道不是更有意思么?”
第64章 有太后的人要过来寻她, 顾钦自然不会再去丞相府,甚至于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可能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苏玉澈了。 太后根本不可能杀苏玉澈, 她今日之举便是坐实了她已知道玉玺在苏玉澈身上, 来探探她的口风想知道她是不是也知道玉玺的下落。 目前与苏玉澈撇开关系是最好的做法, 否则太后若想拿着苏玉澈牵制她, 那真是后患无穷......还不如她直接投诚。 只要能保住苏玉澈,她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在皇城司等了等,太后说的人却迟迟没有来见,她按捺下心中的烦躁,让马德全把天字营的几位校尉都找来,以特殊时期特殊安排为名,把徐扬也带在了身侧。 直至巡城过后她正欲回将军府,太后的人才姗姗来迟。 “顾将军, 太后说了, 您想替她老人家做事,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希望你能拿出实打实的诚意来。” 顾钦掀眸,“公公的意思是?” 那人道:“地字营前校尉庞勇,太后想要见到此人的首级。” 顾钦默了瞬。 “怎么?将军有疑虑?”那人笑了一声,“太后听闻将军与这个庞勇素有旧怨, 杀一个仇人而已, 没问题罢?” “嗯。”顾钦应声,平静道, “我知道了。”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顾钦答应得如此之快,他看了顾钦一眼, 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离去。 入夜已深,顾钦却了无睡意,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今日太后对她说苏玉澈已经落入她手的那些话,两人一别后为了避嫌,顾钦没再去看过他,虽然笃定他不会有事,可那些人是不是把他伤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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