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去年,殷绪温柔地为她捂着耳朵。也不知这次,他什么时候能回,回来时京城又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许是烟花爆炸的声音太喧嚣,柔嘉肚里的小家伙又闹腾起来。起初柔嘉以为只是寻常胎动,不料肚腹竟然开始疼痛,并一阵疼过一阵。 见春和知夏连忙大声呼喊着顾嬷嬷。顾嬷嬷进来,先让柔嘉躺下休息,等了一会儿,那疼仍不缓解,她再看时,发现柔嘉已然动红,遂冷静道,“公主这是要生了,先去告诉夫人,再请稳婆和太医过来!” 见春和知夏半是喜悦半是担忧,急匆匆去了前面,很快李氏和需要的人先后来到。 确认柔嘉要生,一切所需之物都忙而不乱地准备着,顾嬷嬷和稳婆陪在一边,教柔嘉如何放松、如何用力。太医则侯在门外,随时准备应对一切意外。 柔嘉头一次遭受这样的痛苦,浑身是汗,鬓发湿透。她性子沉静,本不欲喊痛,只将唇咬得发白忍着,稳婆却告诉她,喊痛可释放压力,还需配合着喊声呼吸、用力,何况实在太痛了,她只能哀叫起来。 大脑疼得无法想太多,柔嘉只在朦胧的思绪里,一会儿委屈于殷绪不在身边,一会儿又庆幸殷绪不在,不然他肯定心疼得难受几天。 初次生产都不会太快,顾嬷嬷给柔嘉喂了些甜汤,又让她嚼了一片人参提气。好在虽然缓慢,生产的过程却是顺利的。 到了下半夜李氏熬得累了,被见春知夏劝了回去。顾嬷嬷仍精神百倍地陪护着柔嘉。 黎明时分,雪霁天晴,伴随着第一缕阳光,殷劭呱呱坠地,发出嘹亮的哭声。 稳婆将小婴儿擦拭干净,用襁褓小心包了起来,抱到柔嘉跟前,笑道,“恭喜公主殿下,是个胖小子呢!” 柔嘉力气用尽,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只疲惫地一笑。顾嬷嬷熬了一夜,这时脸上才露出疲态,给稳婆道了一声谢,让见春带她去领赏。 李氏早早起身,匆匆过来,先看过柔嘉和小殷劭,见母子平安,脸上露出笑意,安排昨晚守夜的人去休息。 “夫人,给父亲,还有驸马,去一封家书罢。”柔嘉昏昏欲睡,强撑着说道。 李氏爱怜地以指为梳,理好柔嘉的长发,柔声道,“我省的,你休息罢。” “再给太后报个信,不要惊动他人。”柔嘉又低低说了一句,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第 95 章 ◎正文结局上◎ 因为途中下雪, 殷绪正月十二才收到家书。进入北奕境内天气更显严寒,未免冻伤士兵,殷绪暂停进军, 将大军驻扎在边关相邻的三座城镇,预备等二月天气转暖再行征战。 十万大军停住不动,吃喝是个问题,朝廷送来的粮草还是有的, 只是这会儿吃了, 以后打仗时可就少了。于是殷绪想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是派出一支骑兵, 前去抢夺北奕军粮,顺带烧了他们的草料棉衣;第二个是带将领们游说一些地主, 半买半借出了一些粮食,再让士兵们找荒地种些土豆白菜之类还债——因为打仗, 边关地区农村十室十空, 荒地很好找, 肥沃的贫瘠的都有。 收到家书的时候, 殷绪正带着有经验的老农教士兵们种地。 沈如海将信交给殷绪, 殷绪面色冷静地拆开看了看,下一刻转身就走,连自己的头盔都忘了拿。 回到城里, 殷绪唇角带笑, 在城头喝了一下午的酒。周凌风坐在女墙上, 手拿横笛, 吹了几首欢快童谣以示恭喜。 二月初八, 冰雪消融, 杨柳吐绿, 殷绪留下五百兵士照看农田,带着大军重新出发。宇文韬知他要来,不想北奕寸土有失,亦帅重整后的八万兵马严阵以待。 殷绪这边将士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宇文韬那边气氛压抑人马冻饿。虽战场转移,殷绪再没有前世的战局可供参考,但他还有对北奕军队的极致了解。 三月十六,北奕彻底元气大伤,再三提出议和。殷绪考虑到将士们离家已久,恐怕战意涣散,粮草军饷亦难支撑,而他的目的已基本达到,遂上报陈昱请求接受议和。 三月二十四,陈昱议和的命令到达,殷绪率大军回雁鸣关休整。 春光烂漫,春风和煦,殷绪含笑将一封家书交给平安,令他转交驿站。而后他擦净自己的剑,叫上薛怀文,翁婿两一起走进了殷烈的房间。 这一次共同出征,除了公事,殷绪从不与殷烈说话,薛怀文对他也十分疏冷。忽然被这两人找上门来,殷烈莫名之余,感到不同寻常的压力。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殷绪面无表情地将手中宝剑放在桌上,“啪嗒”一声,听起来竟令人有些心惊。 “这次返京,我打算逼宫。”殷绪冷漠开口,说的话却无意于平地惊雷。 薛怀文没有多惊讶便接受了这一决定,那种昏庸无道、残害忠良、六亲不认的皇帝,就该赶下位——虽他们在边关打仗,但有家书来往;皇子谋逆被诛、皇后被废这等事也是要昭告天下的,所以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 殷烈却是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曾疑问这个逆子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他明白了。他是要杀皇帝报仇! 其实这是对殷绪的一种误解,他没有经历过殷绪所经历的国破家亡,不知道殷绪此举其实更为着万千黎民。 不过殷绪也不在意。他仍是冷漠地,道,“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杀了我将功折罪,殷氏满门被打上谋逆烙印;第二条,跟我一起。” 殷烈僵住了,他觉得就这样漠然说着谋逆的殷绪有些可怕,却又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这个亲生父亲、他其他的儿子、女儿、妻妾,族亲、姻亲……全都脱不了干系。而陈昱刚经历一场文臣叛乱,正是对此万分忌讳的时候,即便他杀了殷绪将功折罪,最好的结果,也是贬为庶人、子孙后代再不能入朝为官——何况有一个致命麻烦横亘在这条路上,那便是以他的能力,他根本就杀不了殷绪,反而可能被对方反杀。薛怀文还在这呢! 所以他只有第二条路能选。兵权都在他们手上,这条路很容易。 从前年六月认出伏击他的殷弘却不动声色,到如今手握重兵预备逼宫……出使北奕该不会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罢?眼下带薛怀文在此,必然也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而放在桌上的这把剑,是不是代表着一种威胁? 那这个逆子,到底么多能忍,多么冷酷,多么工于心计?! 殷烈心下发寒,又有些恼怒于被彻底拿捏住,毫无反抗的余地。但真说起来,谋逆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殷家出了一个辅政大权臣,甚至是一个皇帝,那他……殷烈便在这既恼怒又甘愿的矛盾心情中,咬牙道,“好,我与你一起!” 殷绪之前便猜殷烈十之八/九会选第二条路,如今答案确实如此。只要殷烈选择和他同道,那么整个城北大营便都由他把控了;京畿卫本就兵马不多,何况如今也在薛怀文手下。剩下西江大营,一则由他统领,又跟他征战许久,多少有些交情和忠心,二则远离京城,不惯于参政,问题不大。 何况都是武将,心中多少有些热血与大义,想必是不愿看皇帝祸国,再打什么因妖妃而起的窝囊仗的。 殷绪得到答案,没有多给殷烈眼神,拿起宝剑转身就走。 留西江大营八千兵马等待朝廷议和大臣,四月初六,殷绪率大军回还。 此时的京师满城风絮,绿肥红瘦。柔嘉一直住在国公府未回,并慢慢将瑾园有战力的男丁和护卫,悄悄分批调了过来。 殷劭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躺在摇篮里活泼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吐泡泡。 柔嘉好笑地给他擦去口水,回身接过见春递来的家书。因家书有被拦截的可能,夫妻两从不在里面说要紧事,这封同样如此,殷绪只简单地说他要回了,希望赶得及吃今年宫里的粽子。 殷绪根本不喜欢吃粽子,又何必故意强调宫里的。柔嘉立刻意识到,他是说他会趁着大军在握,直入皇宫逼陈昱退位。 之前夫妻两私底下断断续续说过此事,现在确定下来,柔嘉心中有了数。他们那么费心筹谋获得兵权,最后不就是为了此刻么?柔嘉弯腰亲了亲殷劭柔软的额头,低笑道,“马上要见到爹爹了,高兴么,劭儿?” 四月十五,柔嘉推算着大军行进的时间,招来了薛非,压低声音嘱咐道,“将府中的兵器都找出来,做好警戒。” 薛非也不问,柔嘉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 四月十六,殷烈将西江大营的士兵带回驻地,快马加鞭,同殷绪、薛怀文会和。 四月十九,殷绪大军抵达京郊,令大部分士兵和京畿卫返回驻地,自己带了所有参战的大小将军、校尉、副尉,两千最忠心的士兵,来到了都城南门。 让周凌风和刘武带两千士兵隐在树林中,殷绪带其余人入城。 南门守将属羽林卫,霍擎麾下,看一众战功卓然的将士们穿过城门,眼露艳羡。下一刻为首的殷绪忽然在马鞍上一踏,借势跃起,在上城墙的台阶外栏上又是一踏,整个人如同钻天的游龙笔直往上,落到了城楼上。 那样的罕见的好功夫,令城门守将看得目瞪口呆,下一刻,自己的脖子便被刀剑抵上。 殷绪冷漠地看着他,道,“要么死,要么随我诛杀暴君,你选呢?” 守将冒出一头一背的冷汗。楼下的出征将士们全无反应,都是殷绪的同党么?这里面可是有堂堂镇国公,和一品骁骑大将军啊,每一个都手握兵权! 似乎是一场胜负没有悬念的逼宫。 黄昏的时候,平安带了一百兵士回到了国公府,风尘仆仆进入东院,单膝跪在了柔嘉跟前,“公主,大将军已前往皇宫,命我回府护卫!” 时隔大半年,柔嘉终于等到牵挂的人近在身边,忍不住眼眶发涩,“好,你起来。” 薛非将平安拉了起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柔嘉冷静了些,又问,“别的将领府邸呢,可有安排?”毕竟同殷绪一起的将领,大多亲眷都在城内。柔嘉希望殷绪能做的公平一些,以免使别的将领心生不满。 公主还是这么心善体贴。平安笑了笑,信心十足,“将军都安排好了,公主放心。”分兵把守难免容易被各个击破,殷绪让兵士将临近的将领家眷聚在一起共同守卫,这就妥善多了。 柔嘉稍稍放心,平安道,“东院背靠围墙,恐被箭矢所伤,请公主转去议事厅。” 薛怀文的议事厅在府邸最中央的位置,威严坚固。平安所说有理,柔嘉便抱着殷劭,带着一众嬷嬷和婢女,转去议事厅,不多时李氏也带着薛璘和薛瑶过来了。一家人紧张地坐在一处。 薛非与平安各自拿了兵器,带着两府的护卫和一百兵士,紧紧戒备到门前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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