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上任的驸马都尉,没有任何错处,皇帝不敢明着对付他,所以偷偷摸摸地派羽林卫刺杀。 皇帝也怕天下悠悠众口,民心背离。既然只敢阴着来,那阴也有阴的办法。 为一个女子诛杀朝廷命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皇帝已经开了殷弘这个棋,便会用到底。 他有预感,与殷弘的较量,还未结束。上次只是给了他一刀,下次便看看,是谁要谁的命。 柔嘉看着殷绪,只见他表情安定,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化险为夷。 柔嘉摸着手间温暖的茶杯,心中渐渐安稳了。是了,他就是那样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上辈子万敌之中救她,让她连死都不怕。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怕。 太后还在上头坐镇呢,先帝余威也在,明辨是非的老臣还有很多。陈昱不敢太过乱来。 既然双方都有不利因素,那就各自努力吧,看最后是谁赢过。 上辈子殷绪立过多次功,一路从小兵做到将军。这辈子有薛怀文和太后帮忙,只要获得兵权,那便是另一番境地。 柔嘉笑起来,“殷绪,我信你。” 殷绪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她。柔嘉被他看得低下头,想起一事,问,“此事大将军,应当不知道吧?” 至少从昨晚的情形来看,他是不知的,也确实想尽职保护公主和驸马。 殷绪想想今早殷烈还疑问殷弘为何不起,表情不似作假,略一摇头,“他不知。” 看来陈昱确实不想惊动太多人。他暂时还是要脸的。柔嘉认真提醒,“以后皇上必定还会再派殷弘刺杀。” 殷绪冷笑起来,尽显年少的自信与骄傲,“我只怕他不来。” * 既然已找到方向,柔嘉安定下来,先找来了顾嬷嬷,与她说了遇刺的真相。 顾嬷嬷气得满脸通红,“想不到皇帝居然是这种人,以前公主多疼他啊,他——他简直不是人!” 不说柔嘉从小事事贴心,还豁出性命救他,就说从前长公主在时,多么疼爱他,病中都想着他,把他当亲生儿子…… 皇帝怎么如此忘恩负义! 前面小公主心系他时,他不耐烦,频频给公主冷脸;如今公主另嫁了,他又来纠缠,算什么回事?还刺杀驸马,简直……得了失心疯!还是心如蛇蝎的那种失心疯! 柔嘉见了顾嬷嬷神态,明白她已在心里将陈昱骂了千百遍。嬷嬷骂人一定比她骂得好,柔嘉觉得解气。 但她到底不忍嬷嬷动气伤身,又出声劝她哄她,终于把她哄好,说起了正事,“我怕皇上再使阴手,南华院需要警醒一遍。” 顾嬷嬷道,“但凭公主吩咐。” 不多时两人来到厅堂,召来了南华院所有的下人。 两个嬷嬷,两个护卫,三个贴身侍女,数个粗使婢女,还有殷府安排的小厮,挤挤挨挨站满了。 都是宫里出来的,除了吴嬷嬷和两个小厮面色惊疑不定,其他人都是冷静安分。 柔嘉端正坐在圈椅上,顾嬷嬷冷着脸站在她身后,替心爱的公主增加威信。 柔嘉环视过一群人,肃然道,“我与驸马归宁遇刺,这不是小事,以后南华院,方方面面须得提高警惕。”嗓音虽然依旧清甜,但一字一句,不紧不慢,从容威仪。 下人们尽皆恭声道,“谨遵公主吩咐。” 接下来不必柔嘉开口,自有顾嬷嬷妥帖代劳。 顾嬷嬷威严道,“以后我们南华院所有膳食,都在小厨房做,采秋你盯着。” 采秋比见春知夏更年长一些,太后亲手调、教,见多识广又谨慎,当即福身道,“是。” “平安与薛非,须得护好驸马,一刻不得放松。” 两人亦是慷慨领命。 “吴嬷嬷,”顾嬷嬷看向吴嬷嬷,笑了笑,“劳烦你和将军说说,让他加强南华院周边的护卫,前车之鉴,还请派些能手。” 这是对应他们之前说的“护卫无能”,再看顾嬷嬷的笑,吴嬷嬷羞耻得老脸一红,“是,老奴知道了。” 顾嬷嬷一条条说过去,柔嘉低眉想着,为了迷惑陈昱,假装他们还不知道真相,明日她还是得去大理寺走一趟。既问问调查进度,也可探探官员的态度。 后天的话,还得去一趟国公府。这满朝官员若说有谁最能信任,只有她的父亲。 第二日一早,殷绪在垂花门边,遇见了面色阴冷的殷烈与殷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0 18:03:52~2023-04-21 16: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萧寒、小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第 29 章 ◎杀机◎ 殷绪和殷弘对峙后不久, 消息传到了殷烈的耳中。 彼时他正在北芳阁,周氏笑意娇媚,说为他亲手缝制了一件衣衫, 想以此哄他松口,不再罚殷翰练武。 结果正是此时殷正来报,对着殷烈耳语一番,殷烈惊得猛然站起, 连衣服也来不及试, 丢下周氏匆匆离去。 周氏气得跺脚。 殷烈直奔东英院而来, 眉头皱起, 面色凝重,见着秦氏, 没有多说,直道, “把弘儿叫过来!” 秦氏见他居然从周氏那里回了, 本来心头微喜, 又听他如此说, 意识到不寻常, 脸上笑意敛去,挥了挥手,立即就有嬷嬷去请殷弘了。 殷弘与薛琼住在东英院的次屋。因与殷绪相斗一场, 他的伤口又微微裂开, 薛琼重新为他包扎一遍, 脸上满是心疼。 回来的时候, 殷弘脸色不对, 捂着勒下。青墨说是被殷绪打的。薛琼问殷绪为何要动手, 主仆两却都不开口了。 得不到回答的薛琼, 只能一边包扎,一边在心里将南华院的两位恨了一遍又一遍。 见殷烈要见自己,已经猜到是为什么,殷弘面无表情,一层层穿好衣衫,打理妥当,往住屋走去。 薛琼跟上来,欲要和他一起过去,殷弘抬手,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薛琼只能咬唇站住,满脸哀怨。 殷弘坐在主屋厅堂,见殷弘进来,立即吩咐关门关窗,又让仆从尽皆退下。 殷弘面色稳定,给殷烈秦氏行了礼。 殷弘安稳,殷烈却是心烦意乱得坐不住。此处既已没了旁人,他眉心拧成川字,烦恼道,“傍晚绪儿向你动手,说是为了之前遇刺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与殷绪相斗的时候,旁观的人不少,虽殷弘叮嘱不许外传,但传到殷烈这个大主子的耳里,却是早晚的事。且他日日在家中换药,迟早会被母亲察觉。 他们是最亲的一家人,如今既然殷烈问起,倒也不必费心隐瞒。殷弘往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坦言道,“他说的不错,昨夜刺杀的人,的确是我,皇上下的令。” 殷烈心下一惊,颇有些目瞪口呆,怔怔往主位坐下,半晌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满脸愤怒。 他就知道,与柔嘉公主的这桩婚事多半得罪皇上,果然如此! 殷烈怒意汹涌,殷弘却是慢条斯理地喝茶。秦氏最初的惊诧过去,很快冷静下来,双手笼在袖中,低眉垂目思考问题:弘儿刺杀那个孽种,老爷这边不必担心,就是那位公主护短,不知…… 不对,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公主又没有实权,所凭所仗无非是宫里的权势——一个薛姓人,难道还敢和皇帝对着来? 秦氏面色冷静。 殷烈仍在生气,又恨恨骂道,“我就知道,那个孽障就是个祸害!” 不知怎么招惹上柔嘉公主,如今得罪皇帝,殷府成了战场,以后还怎么有安宁?! 耳听得父亲的骂声,想到殷绪给自己的那一刀和几拳,殷弘面色一片冷郁。 该生的气已经生过,此刻他只想解决问题,提醒道,“不过我并未承认,他也没有证据。傍晚的事无须在意,需在意的是,公主护着他,不会与他分开。” 说到最后一句,想到柔嘉对殷绪的万般维护,殷弘又渐渐感觉到,心脏痛如刀绞。 殷烈听了长子的话,心下深以为然:当然不该承认,这样的事,除了极为信任的自家人,对谁都不该承认。没有证据,一切好说——只怕皇帝也不会允许存在证据。 殷烈把重点,放在了殷弘的后一句话上。他与长子极为默契,瞬息便明白了他的暗示:公主不会和那个孽障分开,皇帝的杀令还会继续。 皇帝还要杀他的儿子。意识到这一点,殷烈心中浮现些许恼怒和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毕竟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妓子私生下的儿子,他和皇帝之间该选择谁,显而易见。不插手帮助,已是他仁慈。 往好处想,皇帝选择殷弘来做这样隐蔽的事,可见足够信任殷弘,这是好事。若是成功,便是大功一件,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殷烈觉得欣慰了些,叮嘱殷弘,“此事我就做不知,弘儿你要小心。”真刀真枪相斗,一不小心就易受伤,而且毕竟不是好听的事,还得小心不要暴露。 虽然如此嘱咐,殷烈倒并不是十分担心。毕竟殷弘是他的骄傲,年轻一代的翘楚,堂堂中郎将,又怎会拿不下一个无实权的驸马都尉、孤僻寡言的私生子呢? 殷弘明白父亲的意思,点头,“孩儿知晓了。” 殷烈又转头吩咐秦氏,脸上神情肃杀,“令府中下人闭紧嘴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刺杀驸马,兄长刺杀亲弟,传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事,一个不好就有人人头落地,只能捂得死死的。 秦氏凝重开口,“老爷放心,我知道轻重。” 于是第二天早间殷绪出门时,见到的便是面色阴冷的殷绪与殷弘。 殷弘阴冷,是因已与殷绪撕破脸,索性懒得隐藏,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恨意与冷酷。 殷烈阴冷,则是一想到殷绪为殷府招来麻烦,便忍不住心生厌烦。但殷绪毕竟是他的儿子,这个儿子命不久矣,他理当仁慈一些,不能出口就是叱骂。殷烈阴郁而按捺。 殷绪在垂花门边站定,就着薛非手中灯笼的烛光,看清了父兄二人的神色,瞬间便洞察了他们的想法。 昨夜他那样闹了一番,殷烈不可能不知道,知晓了,必然会招殷弘去问。 殷弘一路走到如今,都是靠殷烈指引、出谋划策;殷烈朝堂军营出了什么难题,也会与殷弘商量。这对父子彼此之间非常信任。刺杀驸马一事,重大而麻烦,殷弘又受了伤,只怕会俱实对殷烈说出,以得到帮助和掩护。 所以,此时的殷烈,多半是清楚殷弘私下的勾当的。清楚了,却一言不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所谓父亲,果然不会为他主持公道,甚至默许了长子与皇帝对他的戕害。 殷绪冷冷地扯动唇角。你们无情,我便无义,看看死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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