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笑容敛去,低眉算了算,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抬眼看向殷绪,郑重嘱咐,“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殷绪想着朝堂之上,陈昱轻蔑而又胜券在握的模样,眼神冰冷,低低“嗯”了一声。 柔嘉仍不放心,又问,“今日见着父亲了?可与他商议了么?” 殷绪道,“国公心里有数。”他性子这么冷,与薛怀文接触太多,恐引人怀疑。 柔嘉细想一番,觉得也是。计划已经确定,该说的话也说了。柔嘉只得换了个话头,“这栀子香你可喜欢么?要不要书房也放置一些?” 殷绪看了眼银盆中素白洁净的花朵。过去他从不曾留意这些,只觉得一切没有分别,与他无关,如今他道,“……好。” 柔嘉便吩咐见春送一盆过去,又朝殷绪笑,“如此你的书房也可香气宜人。” 殷绪没有接话,他着实沉默寡言,站了一秒,只觉得无话可说,便转入饭厅,吃完后径自练武,而后在书房待到了晚上。 南华院与东英院,都在等待六月二十八的到来。整个殷府,因为这种等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静。而柔嘉却在这平静中,越发感觉到了与殷绪的疏远。 转机,出现在几日后。 接连几日都是晴天,明晃晃的太阳一晒,又是酷暑难耐。 晚间,粗使婢女们抬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一桶桶倒入雕花浴桶中。见春给热水中加入理气活血的玫瑰花瓣,知夏则从衣柜中拿出寝衣,搭在折页屏风上。 正是一年中又湿又热的中伏,沐浴只会洗出一身汗,好在房中仍有冰块的余温,勉强算是舒适。 知夏帮柔嘉解下衣衫,道,“再过几日立秋,便不会如此湿热了。” 柔嘉跨入浴桶,将身体浸入水中,轻声道,“只怕驸马更加辛苦。”她尚好,每日可待在清凉的房中。殷绪不行,每日还得上朝,练武。 见春便笑,“公主当真是体贴驸马入微。” 柔嘉看她,微恼,“多嘴,明日便将你许配给薛非。” 见春苦了脸,连连告饶,“公主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多嘴了。让奴婢嫁给薛非,还不如嫁给一根柱子。” 驸马孤冷寡言,好歹在公主和国公面前会多说几句,薛非那根本就是无口。见春觉得,哪怕只与他待上一日,自己便会憋死。 知夏在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来。 主仆三人正打趣间,卧房忽然穿来一点窗棂的响动,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采秋的一声怒喝:“什么人!” 柔嘉受惊,顿时脸色一变,双手抱臂护在胸前,往水里一沉,浸到尖尖的下颚,嗓音发紧道,“发生何事?!” 卧房内,采秋和醉醺醺的殷翰正在纠缠。 前些时日因为公主驸马遇刺而宵禁,今日终于解除,殷翰找到机会溜了出去,和狐朋狗友吃吃喝喝,这会儿才醉意熏然地回来。 往日他住南华院,也常做这样的事,因为害怕遇到殷烈被他责骂,便选择翻窗进屋。 此刻他正醉着,忘了自己已经不住南华院了,熟练地翻窗进来,刚一落地,便听到采秋的声音,“什么人?!” 他以为是自己院中的侍女,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打着酒嗝道,“不……不要声张。” 否则传到殷烈耳中,自己只怕要屁股开花。他与殷绪斗殴,殷烈会偏袒他;但是不学无术、吃喝玩乐这种事,殷烈却决计不会轻饶。 采秋正在整理公主晾晒过的衣衫,被忽然的动静下了一跳,转身看向来人,发现是殷翰。 将军府的三位公子都生的高大,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还有武艺傍身。采秋以为他意图不轨,惊惧得浑身紧绷,却还是冷静地拦在殷翰身前,喝问道,“公主屋内,你意欲何为,赶紧出去!” 耳房内的主仆三人意识到,这是进了外人了。此乃前所未有的事,谁人这么大胆? 担心采秋一人奈不过贼人,知夏凝重着脸,转出耳房帮忙。见春麻利地从屏风上拿过寝衣,盖在了柔嘉身上,警惕地站在她身边,盯着耳房的门帘。 卧房内殷翰越听越糊涂,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又不是驸马……嗝……哪来的公主?” 又醉意朦胧地笑起来,“快给小爷我拿衣……嗝……我要沐浴……” 眼看殷翰要闯入耳房,采秋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大喝,“放肆!” 但她一个女子,哪拉得住五大三粗的殷翰,何况他还喝醉。 正好知夏出来,见殷翰拖着采秋要过来,死死挡在耳房门前,扭头对着耳房小门大喊,“驸马,驸马!” 书房外护卫的平安听到动静,意识到出了要紧事,忙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这个时刻,公主不是在沐浴,便是准备入睡,他一个男仆,无论如何是不能进去的。 正要呼唤驸马,殷绪却已经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面色一片森寒。 平安急忙道,“驸马,公主那边似乎出了状况。” 殷绪冷道,“我听到了。”说话间快步往主屋奔去。 情况紧急,他不想绕路,一步跃上耳房台阶,抬脚狠狠一踹,便将小小木门门栓踹断。 两步跨进耳房正中,四处一看,视线掠过站得笔直脸色发沉的见春,落在浴桶内的柔嘉身上,瞳孔便是一颤——他生得高大,那与见春齐高的屏风,着不住他的视线。 只见水中的美人长发披散,沾染一点湿意;瓷白的脸孔被水气染上绯色,比水中的玫瑰更娇更艳;水润的杏眸中满是慌乱,让人心疼,却又无端让人,生出些想要让她更慌的荒唐念头…… 她整个身子浸在水中,只露出一张小脸,身上盖着寝衣的上衣,那上衣已被打湿,近乎透明,黏在双肩上,现出皮肤的莹润色泽。而上衣的面积有限,遮不住她玫瑰花瓣之下、清澈水中,影影绰绰的双腿,白得几乎晃眼。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双白玉一般的腿轻轻瑟缩了一下,荡出一点玫瑰色的涟漪,旖旎地扩散,散到他心头,变成呼啸的风暴,朝他身体某处奔流。 殷绪一怔,呼吸一紧,身体都僵住了。 唤回他神思的是见春,她焦急地指着门帘,唤道,“驸马爷,那边!” 殷绪回神,暗自深吸一口气,先转身快步去关了被踹坏的门,接着大步流星折返,掀开门帘,便见殷翰醉眼朦胧,轻佻地去挑知夏的下巴,“嗝!美人儿,怎今日如此投怀送抱?” 殷绪在他的手指碰上知夏之前,狠狠捏住他的手腕。 殷翰脸色剧变,“啊!疼疼疼!” 采秋和知夏两个见殷绪过来,松了一口气,各自退开,殷绪抿紧薄唇,脸色冰冷,毫不留情将殷翰手臂往后一折,擦咔一声,传来清晰的脱臼声。 殷翰痛得惨叫一声,俊脸顿时没了血色,满头冒出大汗。 这还不算完,殷绪使劲将他往地上一推,待他跄踉着倒地,一脚踩上他的脊背,狠狠用力。 殷翰倒抽几口凉气,满面菜色,骂的声音却很洪亮,“殷绪!你这个贱种!下三滥!我跟你没完!” 采秋一脸怒容,蹲下身去,啪的就是响亮一巴掌,“对驸马不敬,掌嘴!” “你他娘的……” “啪!” “贱人!” “啪!” “我……” “啪!”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了!” 采秋左手握着拍得发红的右手,沉着脸站了起来。 殷翰娇生惯养,被这么打了几掌,俊脸已是肿胀如猪头。殷绪看了一眼他狼狈模样,转头吩咐知夏,“服侍公主穿衣,然后让薛非进来。” 柔嘉穿衣的时间里,殷绪就这么踩着殷翰。殷翰一条胳膊软塌塌的,脸颊贴着地面,满是冷汗,又痛又气,神志都迷糊了。 过了会儿柔嘉穿好常服出来,杏眼冒火,看向一动不动,只偶尔哼哼唧唧的殷翰。 她分明警告过这人,哪知他如此出格,竟敢夜闯南华院卧房和浴房,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不是殷绪,真叫他看到,她的名声就毁了!纵她是公主,终归是女子,如何不怕天下悠悠众口?柔嘉气得眼睛发红。 见春连忙抱住柔嘉,抚着她的手臂安慰她,眼睛却也是愤恨地瞪着殷翰。 薛非进来,并不到处看,只低头拱手,“公主,驸马。” 殷绪看了眼柔嘉,见她惊魂未定,心尖一软,替她吩咐道,“将他送去大将军那里,采秋你跟着,就说他冒犯公主。” 此事涉及柔嘉的名声,须选个稳妥的人去交代,这样才能保护柔嘉。 采秋福身,“是。”薛非俯身,用力在殷翰人中一掐,掐得他惨叫着清醒过来。薛非这才费劲将他提起,推着他出门。 三人一走,此处归于安静。殷绪看了眼仍红着眼睛,不发一言的柔嘉,轻咳一声,不甚自在地出口,“他走了,不必……害怕……” 难得听殷绪安慰人,还是如此轻言细语。只是柔嘉看他一眼,抿抿唇,想起的却是方才耳房的尴尬,还有他的眼神……他什么都看到了,柔嘉窘迫得不敢靠近他。 但无疑该先处理殷翰的事。此等恶劣行径,只怕殷烈连夜就要来请罪。柔嘉坐到铜镜台前,让见春知夏给她梳发。 外头,殷翰的呼天抢地引来了不少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5 12:38:14~2023-04-26 11:0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窘迫得不敢面对他◎ 殷翰的惨呼与痛骂不加压抑, 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响亮,很快引了人来。先是满面怒容的殷烈与紧步跟随的殷正, 接着是匆匆穿衣的秦氏与周氏。 就连薛琼,也随着殷弘过来了,她伸手欲要搀扶受伤的殷弘,殷弘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避, 昂首阔步往前。 进来的人, 同出门的人, 在庭院中遇着。 殷烈借着屋檐下灯笼的火光, 看清了殷翰凄惨的模样,勃颈上的青筋顿时冒了出来, 禁不住咬牙:那个畜生,又将弟弟打成这样! “翰儿。”他伸手欲扶殷翰, 薛非见状松手, 殷翰便倒向殷烈怀中, 惨戚戚哭了出来, “爹……” 殷烈闻到了殷翰身上浓重的酒气, 只是他哭得如此伤心,令殷烈心软,只更恨殷绪:便是翰儿醉酒犯浑, 也不是他下此重手的因由!这个逆子简直六亲不认、泯灭人性! 这一刻, 他恨不得六月二十八快来, 好早早除掉这个畜生。 周氏也看清了殷翰的惨状, 扑过来扶着他的肩背就是一阵哭, “翰儿, 我的翰儿, 谁把你打成这样,这是要我的命啊!” “娘,我好疼……”殷翰见到亲娘,只觉得浑身更痛,哭得几乎肝肠寸断,顾不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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