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 平安单膝点地, 抱拳好奇道,“公主请讲。” “我要你,”柔嘉的眼神泛冷, “编一个童谣,暗喻皇帝昏庸无能、残害忠良,荒淫无道,宠信北方来的妖女, 而后散播到京郊的村子里。” 上辈子, 在陈昱越来越昏聩的后来, 这些儿歌便悄然兴起、四处扩散。如今她做的, 无非是让这件事情提前发生而已。 见殷绪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柔嘉放软了声音, 解释道,“如此或可转开皇帝的注意力, 免得他日日算计如何害你。” 出现这样威胁皇权统治的童谣, 陈昱必当调查, 如此便不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殷绪头上。童谣充满讽刺, 陈昱必然愤怒难平, 他愤怒,柔嘉便高兴了——陈昱如此欺人太甚,柔嘉忍无可忍, 不还他一下, 终究意难平。 而这首儿歌, 也不单单是为眼前的事, 也是为后来拉陈昱下马奠下基础——他不配待在那个皇位上。 陈昱自以为瞒得很好, 决计想不到, 她甚至比此刻的陈昱自己, 更清楚高贵嫔的真实身份。 而平安受薛怀文培养,读书颇多,编一个通俗易懂、利于扩散的童谣不在话下。 见柔嘉的眼神如此温软又坦荡,这样真心为自己着想,又那么聪慧,殷绪微微牵动唇角,“好。” 那边平安虽不明白“宠信北方来的妖女”是何意,但他懂前面几个词。他们府上的公主对皇帝如此恩深义重,皇帝却屡屡暗害她与驸马,可不就是昏庸无能、残害忠良么? 公主与驸马就该这么做,这是皇帝的报应。 平安气愤道,“我这就去办。” 柔嘉又认真嘱咐他,“这到底是危险的事情,你要小心不被人认出。采秋善于梳妆打扮,让她随你一道去。” 平安说好。殷绪亦道,“早去早回。”平安领命退下。 柔嘉默默站着,垂眉思考自己是否还有什么疏漏。 殷绪低头看她,轻声唤,“公主。”柔嘉应声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瞳中倒映着小小的对方,一个幽深,一个清澈。 殷绪心中柔软,低声道,“辛苦你了。”他忍不住思索,自己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如此为他的她呢? 柔嘉摇头浅笑,“不辛苦。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而后雄鹰展翅,翱翔于这天地。 殷绪没有回话,只深深望定了她。 天色一直阴沉到晚上。平安与采秋在城门关闭前及时赶回,回禀柔嘉事已办成。柔嘉稍稍安心,只待后续发作。 南华院众人各自歇下之后,起了大风,竟是将云吹散,露出满天星斗来。 柔嘉起时,东方如薄纱一般的云,被将露未露的太阳照得透明,渐渐地又染上绯色,瑰丽得很。 顾嬷嬷也早早起来,进来服侍柔嘉,又慈爱地笑,表情安稳,镇定人心,“今日天露吉相,公主和驸马一定会事事吉祥。” 采秋也笑,“嬷嬷说得对。” 柔嘉浅浅回以一笑,在帐幔内更衣完毕,转到了衣柜边。 驸马都尉是武将,有朝服,也有铠甲。铠甲是光亮坚固的明光铠,武器是一把横刀。 那副明光铠正在衣柜中,单独一格,全身加起重达三十斤。柔嘉由顾嬷嬷和采秋帮着,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头盔、胸甲、腰甲、裙甲、护臂等一一检查过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又检查横刀,那刀精钢打造,刀刃偏窄,只有四斤重,柔嘉也能拿动。 伴着采秋“公主小心”的提醒,她拔出刀身,只见上面花纹精美、光华流转,刀刃薄得几乎能吹毛断发——也没有什么问题。 柔嘉还刀入鞘,这才微微松一口气,又暗道一个环节也不可放松。 夫妻二人先后在耳房洗漱完毕,又在吴嬷嬷的招呼下,匆匆用过早膳。殷绪换了一套黑色中衣,来到衣柜前。 柔嘉和采秋两个,一个提,一个托,用了些力气,才将胸甲拿了出来。 见柔嘉的柔白手指已被硌得发红,殷绪眼露几分怜惜,伸手,“我来罢。” 这套明光铠内衬有坚韧的皮革,外面是打磨发亮的坚硬甲片,边缘还包裹着红色布帛,防护严密,华美而又大气尽显。 殷绪沉默地一样一样穿上,逐渐变得刚毅又英武,衬得面前的柔嘉更显娇小。 看着殷绪戴好头盔,柔嘉又郑重重复,“一定要小心。” 将横刀用力握在手心,殷绪神情已变得肃杀,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轮到柔嘉装扮。今日她是作为公主出行,要面对皇帝与群臣。顾嬷嬷给她拿了一件檀色的绣金大袖长衫,又拿了一套黄金与珍珠打造的头面。 殷绪提刀耐心地等在一边。难得见柔嘉穿红,一时娇媚尽显,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柔嘉心事重重,没有心情多加打扮,匆匆弄好,同殷绪出门。 平安与薛非两人也已整装待发。柔嘉严肃着脸,又压低声音嘱咐他们,“一定要护好驸马。” 平安与薛非同样压低音量,肃声道,“遵命,公主殿下!” 一行人又去往前院,在影壁边,见到等候在那里的殷烈与殷弘,父子两也是一身铠甲,脸上都殊无表情。 见到柔嘉,他们脸露一些恭敬,殷弘还温柔了眉眼,拱手行礼,“公主。” 柔嘉低头,掩去眼中冷意,道,“公公,兄长。” 殷烈看向殷绪,只见他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倒有些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只是一见他那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殷烈就觉得心中恼怒,要习惯性地冒头。 但他很快压制下去。罢了,左右他这逆子,最早今日、最迟明日便要死了,父子孽缘到头,恼怒也好,痛恨也罢,尘归尘,土归土,他还是不要呵斥他好了。 不是他无情,得罪皇帝,是殷绪运气太差。 殷烈恢复冷静,沉声道,“今日是你第一次执勤,一定要小心谨慎,护好皇帝。”依旧同从前一样,连个称呼也无。 殷绪没有理他,走到柔嘉的楠木大车边,淡声道,“公主。” 柔嘉柔软地笑了笑,走过去,搭着殷绪抬起的手腕,登上马车。然后殷绪也利落地上马。 身后父子两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到达皇宫西门,羽林卫手持武器,分列宽敞的大街两边;陈昱的正车副车已经铺陈开,车前车后都是高头骏马、人头攒动。武将一个个身披铠甲、威武万分,没有武职在身的官员、公子们也是一身劲装、潇洒利落。 平安与薛非离去,薛怀文亦是刚到,看到殷绪与柔嘉的大车,便打马过来。 柔嘉透过窗户看到,连忙起身出了马车,给薛怀文屈膝行礼,“父亲。” 殷绪也拱手,“国公大人。” “嗯。”薛怀文简单应了一声,面上不掩诧异,问柔嘉,“你怎么也来了?” 柔嘉嘴角牵起,眼里却露出一点父女两才明白的恼怨,“皇上仁爱,许我前去。” 薛怀文脸上阴沉转瞬即逝,笑道,“猎场景致优美,你可以四处转转。” 柔嘉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一队羽林卫过来向殷绪行礼,这是此次殷绪行动的下属。 知道殷绪要开始执勤,柔嘉不再打扰他,告辞之后,命车夫将马车汇入车队。 薛怀文看向殷绪,眼中饶有深意,“贤婿初次执勤,万事小心,若有疑问,可与我说。” 殷绪拱手,“多谢大人,小婿明白了。” 不多时陈昱被宫人们簇拥着来到,群臣下车下马,齐齐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陈昱冷笑着看向福身低头的柔嘉,“许久未见,皇姐可还好?” 柔嘉不欲看他,维持着垂首的姿势,面色冷淡,语气疏离,好在她出嫁前便是这副模样,算不得露馅。她道,“承蒙皇上挂念,臣姐一切都好。” 你便硬气吧,看能硬气到几时!“如此朕便放心了。”陈昱冷哼一声,拂袖上车,“启程!” 奉车都尉护卫皇帝所坐的正车,驸马都尉护卫随行的副车。殷绪与那面生的奉车都尉彼此见礼,各自带人守在了各自的车边。 此时已入秋,却又在末伏,夜里逐渐凉爽,白日却依旧炎热难忍。 柔嘉掀开车帘,望了望东边的日头,又望望日头下一身厚重的殷绪。大队人马行动颇慢。柔嘉只希望,能赶紧到西郊。入了山,便凉快了。 见春从车中几案下拿出一壶酸梅汤,不紧不慢地倒入雨霁天青瓷杯中,又笑道,“此刻时辰还早,暑气未起,公主不必为驸马担心。” 柔嘉轻轻看她一眼,略略放心,端起酸梅汤小口小口喝起。 知夏也端出糕点来放在几案上,笑着接过话茬,“你可长点儿心劲儿吧,回头真得嫁给薛非了。” 两个婢女笑闹起来,柔嘉却在她们的笑声中,当真放松许多。无论如何,她必须要相信殷绪,一定能化险为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队人马才出了城门,往前又行进了一段路程,这才进入西郊山林。 因这边是皇家猎场,道路年年都要修整,马车上去也并不困难。柔嘉坐在车上,直到抵达猎场入口。 作者有话说: 大家劳动节快乐,挨个么么
第38章 第 38 章 ◎一个救助,忽然变成了拥抱◎ 入口处十分开阔, 建了四五座楼阁,当做皇帝出猎时的行宫。陈昱自然住进了最富丽堂皇的那一座,柔嘉被安排进了旁边的阁楼。 其余的大臣们各自选了地方, 左右大多是武将,并未有那么多讲究,又身强力壮,将就一两晚不是问题。 柔嘉由两个婢女陪着, 进了阁楼。这座阁楼, 亦是她十三岁那年秋狩住的那座。几年过去, 整体布局依旧, 只家什装饰有了些许变化,又被提前来到的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柔嘉扫了眼厅堂的大画屏, 没有心情抚今追昔,只转入西屋。那边大开的窗户正对着设伏山崖的方向, 虽有丛林阻隔, 她看不清什么, 但就是忍不住去看。 站在窗边, 带着草木清新味道的山风吹了过来。放眼过去, 由近到远是农匠精心种植的花丛,琉璃瓦覆盖的高高围墙,绿意盎然的树林;侧耳倾听, 草虫低鸣、鸟声啁啾。如此安宁景象, 谁又知安宁深处, 潜伏着杀机。 也不知此刻平安他们是否已经顺利抵达山崖。 柔嘉沉沉想着, 视线不经意掠过窗外的一丛木芙蓉, 只见一条花纹斑斓的长蛇吐着蛇信, 不紧不慢朝墙根爬了过来。 蛇…… 柔嘉僵立一瞬, 下一刻俏脸退去血色,眼眸颤动,“啊”的一声惊叫,捂着心口朝后猛退。 退的太快的结果,便是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初入寝居,此刻见春和知夏都在忙着整理行囊,并未跟着她,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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