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文亦望向柔嘉,想到她肚腹中的胎儿,也想到自己尚年幼的一双儿女。如果可以,他自然也愿意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和平和安宁送给后人。他点头,“你说得对。” 见薛怀文与自己达成一致,柔嘉轻轻笑了起来,拉住他的衣袖,“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定可所向披靡。” 薛怀文爱怜地拍拍她的手,勉强一笑,没有说话。许多惊天消息尽数杂糅在这一番简短的对话中,他仍是内心翻涌着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疑虑道,“是否我们可以先说明高氏女的身份,缓解皇上与大臣们的矛盾?” 诸如太傅惨死这样的血案,薛怀文当真是丝毫都不希望再发生。 爹爹便是太仁慈,又猝不及防……柔嘉轻轻叹息,“爹爹如何知道,皇帝一定会相信你呢?” 薛怀文一怔,对啊,皇帝越来越昏庸,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如何确信,皇帝一定会相信他、囚禁高氏女、安抚群臣呢? 柔嘉道,“若皇帝没有偏向爹爹,而是偏向高 绾——高绾骄纵自私,她之前便介意我曾是陈昱未婚妻的身份,爹爹揭穿她的身份,她必定猜得出是我说的,届时在皇帝面前挑拨,我和阿绪便没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薛怀文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柔嘉的目光充满歉疚,“你说得对,是为父思虑不周。”皇帝已经三番两次伏杀殷绪、骚扰珺儿了。他怎么可以再给他们招致祸患?如今珺儿怀着身份,更是一丝一毫的冒险都不能有。 所以眼下,这是一个死局,他丝毫不能动作。 柔嘉充满敬爱地看着薛怀文,“眼下皇帝昏聩,我也不想父亲冒险,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珺儿说得对。”理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和因果,薛怀文很快拿定了主题。不能动作便不能动作了罢,不会有朝臣比他更明白皇帝的昏聩冷酷,如此乱世,他要先保护自己与儿女家人,才能保护他人。虽有遗憾,他只能如此。 殷绪安慰道,“泰山大人不必伤怀,我已有了计划。等今年夏季税收上来,便可与北奕一战,不需等待太久。” 薛怀文看向殷绪,打量着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佳婿。在别的朝臣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却已把国家存亡背在了肩上,想好了对敌之策…… 之前为何忽然要出使北奕,是巧合么?还是比所有人更有远见,知道北奕的蠢蠢欲动? 薛怀文笑了起来,“我相信绪儿,到时我们翁婿二人齐心,必能断金。”大齐有殷绪,是大齐之幸。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将军府的叛逆狼子,如今变成了大齐的希望呢? 柔嘉亦笑了起来,轻柔地看着二人。所有的计划都如愿进行,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宇文韬上套这一阵东风了。 留薛怀文用过午膳,柔嘉在殷绪和顾嬷嬷的要求下,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第85章 第 85 章 ◎有殷绪在身旁,多么幸福和美好◎ 既然太傅新丧, 自然需要去拜祭一番,再要如何办宴喜聚并不合适,柔嘉便压着请帖暂未发出。昨日事情太过重大, 柔嘉担心太后又欲入宫,无论如何,殷绪是要跟着过去的。 知道昨日高绾已进了宫,即便立妃一事不成, 只怕住着便不会再出去, 柔嘉凭着上辈子对她与陈昱的了解, 避开了她可能活动的地方, 与殷绪、两个婢女来到了慈宁宫。 到了慈凤殿,柔嘉才发现, 这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愁云惨淡。 太后又被气病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不欲吃东西, 亦不欲喝药。殷绪不便入内, 寝房内全是宫人, 只怕拥挤, 柔嘉也未让见春和知夏进去。 她站在门边压低了声音问碧彤,“昨日太后是不是又与皇上吵了一架?” 她了解自己的舅母,也通达人之常情, 明白太后只怕不会被她劝个一次两次, 就当真放弃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再看太后如此模样, 必然是昨日再次与皇帝有了龌蹉, 又受了太傅惨死的刺激。 可恼太后深居宫中, 她又不能将她接去瑾园长住。 碧彤红着眼睛点头, 同样低声道, “昨日皇上说,若娘娘仍要阻止他,就待在慈宁宫不要出去。他还……他还处死了李公公,那是先帝留下的,最忠心不二的人哪!” 柔嘉心下发沉,这辈子十八不到的陈昱,简直变本加厉,狠心程度直逼他上辈子的最后时刻。 但是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柔嘉闭了闭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到太后床边,低声唤,“舅母。”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声“柔嘉”,不欲让怀孕的她担心,可仍是控制不住眼泪流下。 “我当真是,再也无颜去见先帝了……”她哭诉着,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让陈昱走上欺师灭亲的这条路…… 柔嘉心脏揪疼,泪水沾湿长睫,握住她的手,“不是舅母的错,是皇上,既不像舅舅,也不像舅母。不要拿皇上的错,惩罚自己……” 太后又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沁出泪水,一言不发,仿佛已伤心颓丧到了极致。 柔嘉哭着瞧了她一会儿,抿唇擦去眼角泪水,转头朝外看了看,太医正侯在屏风外。没有后顾之忧,她决定和盘托出,好让太后彻底死心。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哪! 柔嘉凑近一些,酸涩道,“之前不欲舅母担心,一直没有告诉舅母。驸马两次遇刺,都是皇上所为。” “什么?”太后果然悚然大惊,立时睁开了眼睛,急急攀着柔嘉手臂,欲要坐起身,“你说什么?” 柔嘉知道她听清了,没有再重复,只扶她起来,红着眼睛道,“那时我与驸马势单力薄,不敢声张,每日小心保命。没想到皇上变本加厉,还是在驸马出征时,派陆行舟暗害他。这还不算,除夕夜的时候,他甚至将我带到孤立无援的地方,欲要对我不轨,若不是我拼死抵抗,只怕……” “舅母,”一字一句,都是柔嘉的极致委屈与深仇大恨,柔嘉哭着请求道,“皇上已经六亲不认了,您不要再对他抱有期待。” 太后呆愣愣地坐着,仿佛失了魂一般,片刻后猛地抽气,仿佛无法呼吸。柔嘉连忙唤太医过来。待到太医走到床边,太后猛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宫人们顿时方寸大乱,那太医却是极为冷静,让柔嘉让开,手拿银针,快速扎在太后几个穴位上,又吩咐宫人给太后擦嘴,而后往她舌下压了一片吊命的人参含片。 柔嘉站在一边,手指擦着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完,一颗心仿佛在火里烧冰里打滚。外边殷绪听到动静,只怕宫人围着太后转,忽略了柔嘉,便让见春和知夏进来。 两人见哭成泪人的公主,顿时心疼地无以复加,抱着她连声安慰,柔嘉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太医忙了片刻,低头拿过太后的手臂给她把脉,而后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柔嘉道,“公主放心,太后娘娘性命无虞了。” 柔嘉一颗心这才恢复温度,眼泪又滚滚而下。她想着今日太后和自己所受的苦痛,都要算在陈昱和高绾头上。 总有一日,她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宫人们打来水,柔嘉又亲自动手,轻柔地给她擦拭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太后幽幽转醒。 柔嘉轻轻趴在她身上,哭道,“舅母,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留柔嘉一个人……” 太后缓缓伸手,抚上她的头发,缓慢而苍白地笑了起来,虚弱道,“刚才我好像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皇上,他还是那么英武、从容……” 知道太后此时口中的皇上是先帝,听着她的低低絮语,柔嘉悲从中来,又是一阵落泪。 太后望着虚空,仿佛望着昔日夫君的英俊模样,喃喃道,“他没有怪我……” 她最怕自己以后无颜面对先帝,但先帝没有怪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太后死心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再对皇帝抱有期待……”她也管不住他了,继续固执下去,只会气坏自己,到时不说先帝难以安宁,柔嘉又得多伤心啊!不如就待在这慈宁宫,好好休养身体,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见太后终于想开,柔嘉破涕为笑,抬头看她,“舅母想开便好,您安心养身,别的事有柔嘉操心。柔嘉会替舅舅保护好舅母。” 想到上次柔嘉所说的,先帝对自己的爱护之语,太后眼里缓缓浮现水雾,又笑着去擦柔嘉面颊的眼泪,“怎么哭成小花猫了,驸马见了都想笑。” “他才不会。”柔嘉娇嗔了一句,心情终于松快。 陪太后慢慢吃了晚膳,柔嘉出了寝房,终于见到殷绪。他已在慈宁宫宫人的服侍下,单独吃过晚餐了。 因为让他久等,晚膳又冷落了他,柔嘉有些愧疚,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娇软笑道,“阿绪久等了。” 殷绪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温柔笑意,甚至有些沉闷,低声问,“你下午哭过许久了?” 不曾想寝房内那么嘈杂慌乱,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哭声。答应过他会保重身体,但她却没有做到。柔嘉越发愧疚,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我错了,你别生气。” “下不为例。”殷绪严肃道。 柔嘉连连答应,“好,好。” 两人并肩往慈凤殿外走,柔嘉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余晖未收,时间尚早。她小心朝殷绪道,“我想去坤宁宫看看魏蓉。” 殷绪担心柔嘉身体,长眉微皱,不甚乐意,想到柔嘉与魏蓉感情并未如何深厚,应当不会动气伤心,便勉强答应了。 坤宁宫并不远,殷绪仍是带柔嘉坐了步辇过去。不料魏蓉并不在。 坤宁宫的下人说,昨晚皇后见祖父血溅太极殿,当即昏死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在床上哭了一日,傍晚时恢复了些力气,派人向陈昱请旨出宫拜祭,皇帝允了。 柔嘉闻之心酸。她当初劝过魏蓉了,所以此刻并不如何愧疚。只是触景伤情,想到上辈子她困在深宫,也是这样饱受亲人惨死之苦。同病相怜让柔嘉更能体会魏蓉的心绪,因此倍感伤怀。 眼见柔嘉面露伤感,殷绪皱眉叹息,稍加了一点力气捏她的肩膀,无言提醒她肚里还揣了一个,须得注意身体。 柔嘉只得振奋精神,嘱咐了宫人几句,然后随殷绪回转瑾园。 晚上,柔嘉枕着殷绪手臂,长吁短叹着,睡不着觉。 帐幔里光线阴暗,殷绪伸出长指,准确无比地点上她额心,“孕妇忌多思。” “我知道,”柔嘉忧郁道,“可是做不到。”她也知道,这条道路上必有血泪,也做好了准备,可是当真发生时,仍是无法避免产生负面情绪。 殷绪叹息一声,凑近一些,将下颚贴上柔嘉额头,忽然问道,“若我们生的是儿子,取什么名?” 柔嘉愣了愣,这几日一直各种操心,她还未想过这个问题,何况距离生产时间还那样早。但既然殷绪问了,此时夜深人静又睡不着,他们夫妻刚好可以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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