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佛经,她身上的这件衣服,那纵横的佛文却捎带着巨大的杀意,偏她神色冷淡,没太多情绪,和那满身的杀性比起来,矛盾却又极具美感。 以至于来往之人皆怔忪片刻。 她为首,章玉麟紧随其后,也不知其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身上竟还穿戴着甲胄。 章玉麟本身就极高极壮,着甲胄同温月声一并出现时,压迫力更强。 且分明是来祝寿,他腰间竟还挂着那两把紫金锤,以至于所到之处,声响滔天。 ……不像是来祝寿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以至于温月声进了这花厅后,周围都安静非常,在那身量高得近乎跟花厅悬挂的灯盏齐平的章玉麟面前,无人敢多言。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那镇国公夫人许氏。 她忙起身,对身边的丫鬟道:“快去请王爷,就说郡主到了。” 今日寿宴,除了给老夫人祝寿外,主要便是为了给渭阳王和萧缙说和,只萧缙跟镇国公在正院内候了许久,都没等到渭阳王,倒是温月声先到了。 许氏倒不是怕温月声会做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温月声虽说脾性极差,但是在他们面前,都会努力地表现出乖顺的模样。 叫萧缙过来,只是为了场面不那么难看而已。 许氏轻笑着说道:“郡主快请坐。” 结果温月声是坐下了,那章玉麟没坐下。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温月声的身后,小山一样的身型,给周围的人都带来了一定压力。 温月声坐的位置并不算靠前,甚至离主座有一定的距离。 和那伴随在老夫人身边的温玉若,是全然不能比的。 她坐下后,身后的夏至呈上了一份寿礼。 是了。 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温月声怎么可能不来送礼呢? 其实之前的每一年,送上最为珍贵寿礼的人,都是温月声。 却唯独今年不同。 寿礼送至老夫人跟前后,许多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串佛珠。 非玉非石,而是菩提子所做。 虽是难见的星月菩提子,但在众多的奇珍异宝里,也算不得多么的贵重。 只是出自于温月声之手,眼下都说她身带佛缘,那送出的佛珠,自然比寻常佛珠要珍贵。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比不得方才那个双面修满了佛经的巨型屏风的。 这厅内的人看着,均是不太理解温月声此举。 今日既是已经来了,那这寿礼必然就是重头戏,在她已经输人一步的前提之下,怎还送了这么一件寻常的礼物? 正想着,却听温月声开了口,她淡声道:“除此物之外,另还有一件东西,请老夫人收下。” 刚收到了消息,赶到这厅中的萧缙闻言,心下微松。 那天狩猎场之后,他心中总有些不安,本想着去见温月声,却又不知道见了她该说什么。 凤头钗是他送出去的,这个他否认不了。 如今见得温月声照常来了,并且还给老夫人准备了礼物,他才略微心安了些。 她那日所说的话,大约只是气话。 他面色好看了些,然就在此时,厅内的温月声再次开了口。 “这个东西,老夫人应该并不陌生。” 谷雨快步上前,却并没有将东西似刚才的寿礼一般呈了上去,反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那锦盒。 锦盒一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枚血色鸳鸯玉佩。 准确的来说,是鸳鸯玉佩里的一半。 周围的人看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这送礼物,哪有只送一半的? 便是连许氏都没能反应过来,倒是老夫人看了一眼那半枚玉佩,变了脸色。 她抬眸看向了温月声的方向,沉声道:“郡主这是?” “这是当年定下婚约时,皇后赠予我的信物。”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许多人都傻眼了,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温月声却把当年婚约的信物送了过来,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部分人扫了眼温玉若头上的凤头钗,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压根不敢相信。 因为一直以来,这个婚约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萧缙不愿,镇国公府不喜,皇后厌弃,并且被皇上彻底忽视了的。 然真正有一日见得当年信物时,竟是温月声呈上的。 这…… 所有人皆未能反应过来,温月声已经起身,她缓步走到了谷雨身边,拿起了那一枚鸳鸯佩。 “今日过来,便是为这婚约之事。” 她眼眸冷淡,手中那枚血色鸳鸯佩,在日光底下,散发着一层灼目的光。 血玉难得,而这么大一整块血玉,雕成了这般漂亮的鸳鸯的,必定是极品。 这鸳鸯佩太过珍贵,其价值是远超过了那温玉若头上戴着的凤头钗的。 即便是萧缙手中的另外一枚玉佩,也是妥善地保管在了那永安王府中。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枚信物,这里面的人,自然也包括了镇国公府上下。 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温月声当成是未来的永安王妃,或者说,从长公主去世之后,温月声就不够身份了。 更多的偏疼和偏宠给了温玉若,以至于到得如今,很多人认的信物都是温玉若刚刚到手的凤头钗,而遗忘了真正的皇室婚约,所用之信物究竟是何。 只是今日拿了出来后,在血色鸳鸯佩的衬托之下,倒是令那凤头钗黯然失色了。 在场之人,尤其是镇国公府的人反应过来,便以为温月声是要拿这鸳鸯佩,来同温玉若的凤头钗一较高低。 谁知。 众目睽睽之下,温月声握着那血色鸳鸯佩的手,骤然一松。 “啪!”那枚极品鸳鸯佩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这般极品的血玉,原不该如此易碎的,但握着它的人是温月声。 她想让它怎么碎,它便能怎么碎。 在一地的红色血玉残渣中。 满场死寂。 “信物已碎。”温月声声色冷淡:“从今往后,婚约作废。”
第37章 成全她(1万营养液加更) “郡、郡主,你这是……”满室安静里,许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她。 温月声:“退婚。” 这两个冷淡的字蹦出来,才叫厅内的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人是反应过来了,却又好像没反应过来。 许多人面面相觑,皆是懵了。 有生之年,竟是看见有人退皇家的婚,还是在这等场合,这等情况之下。 此前许多人之所以觉得温月声是在胡闹,实在是因为这事过于荒诞了些。 许氏只觉得脑子发昏,她起身道:“郡主,这、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退婚了?” “好端端的?”章玉麟皱眉道:“你们连凤头钗都送出去了,现在却在这里说好端端的?” 他一开口,花厅内便是一静。 温玉若坐在了老夫人身边,垂着头,一双手似乎瑟缩了下,对这等情况,好像难以应付。 老夫人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声音还算平和:“郡主,你与王爷的婚约,是当初皇上与长公主亲自定下的,这般事项,老身也好,镇国公也罢,如何能够替你们做主?” 许氏忙点头:“是、是。” 温月声却道:“退婚书已送往宫中。” 寿宴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听说过婚书,万没有想到还能见到退婚书。 温月声这话一出,就连刚才还有些迟疑,以为她只是在耍性子的人都彻底明悟了过来。 她是当真打算解除婚约。 花厅外,萧缙伫立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 跟在他身后的长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 然只看了一眼,便飞速地低下了头去。 他在萧缙身侧多年,从未见过萧缙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震怒、惊慌、不可置信,甚至还带着些难掩的痛楚。 杂糅在了一起,面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备马。”萧缙深吸了口气,强压住那铺天盖地涌下来的情绪,开口说道。 “王爷?”边上的人愣了下。 “备马!本王要进宫!”他声音一瞬间高昂了起来。 “是。” 萧缙说话时的声音太大,令得厅内的人皆是抬头看了过来。 一瞬间,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可萧缙此刻却难以分出精神去应对其他的人,他甚至无法去思考眼下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只深深地看了温月声一眼,随后大阔步离开了这边。 他突然要进宫,必然是因为温月声让人送进宫去的东西。 可他究竟是为了阻拦,还是为了率先一步在皇帝面前开口,在场之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血玉碎渣散落一地,镇国公府的下人却无一个敢上前去收拾。 整个寿宴的气氛僵硬至极,唯一能够保持平静的,唯有温月声一人。 她竟还能心平气和地捻佛珠。 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离奇。 那边,皇帝同一众重臣,在御书房内议事。 议事到一半,高泉得了消息,匆匆去了殿外。 待得回来时,他一张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至极,捧着手里的东西,犹如烫手山药一般。 想呈上去,又觉得不妥。 反复纠结犹豫许久,到底是趁着皇帝休息的空档,揣着小心把东西递了上去。 “皇上,这、这是思宁郡主让人送来的。” 皇帝扫了一眼,见竟是个折子,当即一乐:“思宁还会写奏折了?” 高泉那冷汗都快掉下来的,眼一闭,低声道:“是……是退婚书!” 殿内倏地安静下来。 那边休息的大臣们,亦是听到了这高泉的话,不少人脸色皆是变了下。 其中之最,当属温寻。 若这不是殿前,只怕他这会已经上前去问高泉,他在说什么? 可此刻不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后打开了那封折子。 “啪!”半晌之后,那折子被皇帝重重地砸在了书案上,这边伺候的宫人们心中皆是一抖,便听得皇帝怒声道:“好!好!” “朕看她是疯了!竟是写出了这等东西来!退婚!?这婚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底下一片安静。 皇帝越发愤怒:“温寻,你养的好女儿!” 皇帝抬手将折子扔到了温寻的身上:“看看!好好看看她写的都是些什么!” 温寻捡起了折子展开,他身侧站着几个内阁的大学士,在那折子展开时,离温寻最近的那位王大人,眼睛瞬间都睁圆了。 这…… 不是说郡主不通笔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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