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负责的又是算术课,相比起国文试卷,算术试卷就太好批改了。她和另一个男知青老师配合,不到两个小时就改完了试卷排出了名次,还把错题相关给总结了一份经验。 男知青感叹:“总觉得自己教得可以了,没想到一上阵考试就现原形,那些试卷的错处真是你想都想不到。” 赵红英身为队小目前最高负责人,过来翻了翻试卷,“答成这样不错了,第一次考试大多数学生都紧张。就我监考的时候,发现不止一个学生忘了写名字,还有写成别人名字的,后来交卷的时候我又看着让他们改了才走。” “看完卷咱们集合一下。”赵红英拍拍手,从她办公桌的抽屉来端出一个牛皮笔记本。 屋里的老师一见那笔记本鼓鼓的就猜到里面夹了什么,个个都安分地坐下,等赵红英讲话。 然后就是发工资。 顾莞宁也激动。 她还是第一次拿工资,第一次自己赚钱。 队小老师的工资不高,但跟下地赚工分的社员们比起来还是很可观的。 大队部规定,老师的工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现金和钱票,一部分是工分记在各人名下。目前发给老师的工资都从大队部账上走,等年末队小养的两头猪出栏,卖给收购站换了钱应该就能把账平上。 据可靠消息,等队小账上有了余钱,队小老师的工资还能往上涨几块。 赵红英没有过多寒暄,拿出笔记本来就开始分钱,也是相当爽快。 顾莞宁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八块钱的工资,以及一张一斤的肉票。 大队部每年上交除公家以外的猪肉,可以从收购站那里换到一比一重量的肉票。 拿到工资,顾莞宁美滋滋下班,去找等在外面的程砚洲。 “明天下午没课,我请你和大娘还有程叔吃饭吧!” 程砚洲笑着道:“明天中午是不是太赶了?” “那周末,周末一整天都没课。”顾莞宁再一想,周末她有时间但是大娘不一定有,“可要是等队里放假会不会太迟了?” 得一杆子支到下个月十号去。 “不迟。”等她坐上自行车,程砚洲往家里骑,“那天我爹娘想去县城看看二姐,他们早晨去,我们中午去。” “那也行。”顾莞宁晃了晃小腿。 南河县一日暖过一日,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暖意。 “再有几天去冰城的社员是不是就回来了?”顾莞宁问。 程砚洲点头,“嗯,明后两天吧。大队长开拖拉机去接,听你二哥说还买到了新农具。” 扯扯他的衣角,顾莞宁问:“我二哥还说什么没有?” “他准备的东西已经送进林场,吃下药外公的烧已经退了。” 烧退了就好,但顾莞宁还是忍不住担心。外公年纪大了,继续在林场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三不五时生病对他的身体不好。 ** 回到程家。 杨碧兰拉着顾莞宁问:“莞宁啊,咱家大石头这次考得咋样,及格了不?” “我判算术的卷子,算术这科大石头考了八十七分。”顾莞宁道。 程砚江一脸欣喜,“哎哟,八十七分,这么高?” 杨碧兰也高兴,她本来还想着能考个六十分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能有八十七分? 顾莞宁解释,“其实本来有九十七分,但是交卷的时候大石头把名字写错了,写错名字的要扣十分。” “那就是说本来是九十七分?!” 程砚江和杨碧兰这对父母开心得险些要跳起来。 开心完了,杨碧兰又问:“他把名字写成啥了?” 顾莞宁:“……他写的大石头。” 程砚江&杨碧兰:“?” 两人对视一眼,杨碧兰小心翼翼问:“这名不对吗?” 一旁一直听着的程长河受不了了,“你们两口子傻啊,大石头那是小名,你往队里吼一嗓子十个八个的孩子得应一声,大石头他大名不叫这个。” 程砚江一拍大腿,“爹说得对!”然后扭头,看着顾莞宁问:“他大名叫啥来着?” 顾莞宁:“……” 程砚洲这个三叔比程砚江这个亲爹都称职,他道:“程明朝。” 程砚江三个孩子,老大小名大石头,大名程明朝;老二丽丽,大名程明丽;老三小石头,大名程明朔。 程砚江抬手拍脑门,一脸懊恼:“是是,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还是老三记性好!” 懊恼完,他冲院里喊,“程明朝,回头把名字写五十遍!” “你瞅瞅,写错个名字就没了十分,要不然他考个九十七分我还能往出吹一吹!” 大·程明朝·石头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继续跟两个弟弟妹妹一起玩泥巴,显然跟他的大名三个字不怎么耳熟。 瞧见这一幕,顾莞宁默默抓了把花生,她还是吃花生吧。 ** 下午,队小外墙就贴上了这次月考的排名。一共三张榜,两张单科,一张综合排名。 顾莞宁教授的两个班的算术落了另一个班一大截,单科最高分单科前三名都在她教的班上,还有单科平均分她的两个班也比另一个班高。 男知青老师捧着课本来找顾莞宁取经。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也努力备课认真讲课了,怎么教出来的学生差距这么大呢? 这次考试的结果真是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顾莞宁什么也没说,就把装订的习题本借给了男知青老师,“看完了记得还啊。” 男知青翻了翻,看到上面的习题眼前一亮,顿时如获至宝。 他旁听过顾莞宁的算术课,当时就见顾莞宁捧着这样一本装订书,他一直以为那里面是教案,没想到竟然是一本习题册。 册子里的习题还是顾莞宁课上随口就来的小问题,怪不得呢。 考试前一天队小给学生发了课后作业,恢复上课的第一天就全收上来。吃过晚饭,顾莞宁抱着作业跟程家一大家子和赵红英、柴瑞云去晒谷场聚畔儿听别人唠嗑。 放下板凳,顾莞宁半靠着程砚洲开始批作业。 她和赵红英都有作业批。 昨天下午出了排名,今天在晒谷场唠嗑的有特别关心孩子学习的社员家长,见了顾莞宁和赵红英就围上来。 “顾老师,你看我家娃的算术咋就考了那点分数呢?三十多分,我都不好意思跟他爷奶说。” 她觉得自己上阵都能比娃考得多。 顾莞宁抬头,“嫂子你家的娃叫什么,是哪个班的学生?” 那嫂子把娃的大名小名都说了一遍,旁边的赵红英一听就说:“嫂子,你家娃在孙知青的班上,不归莞宁教。” “啊?那是不是孙知青教得不行啊?我家娃挺聪明的,能不能让他转到顾老师班上?” 家长一听就开始着急了。 赵红英放下作业,开始做思想工作,“咱们确定了班级就不能轻易更换。孙老师教学态度绝对没有问题,就是方法上可能不太适合,他已经跟顾老师请教过,正在尝试改变教学方式。” “您放心,咱们考核的时候孙老师表现非常好,让他教孩子肯定没问题。” 家长既放心又不放心。 一方面,大队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选出来的老师肯定不差,但是一方面自家娃的考试分数也确实不高。 陆续又有家长围上来,赵红英淡定地跟他们解释。 顾莞宁在一旁听着,感叹果然是能者多劳,赵红英的工资比普通老师多三块钱,这三块钱她拿得真是不虚。 赵红英算术和国文两科都能教,而且每科都教得不差。不仅如此,她还记住了每个学生的大名和小名。 顾莞宁记性也不错,但让她记名字就很烦人。尤其学生的小名大名重复率极高,那个可能叫大山,另一个就叫小山,还有青山。 这边聚了一堆,另一头又聚了一堆。 听着像在说隔壁丰收大队的事情。 批完最后一份作业,顾莞宁就拉着程砚洲去那边。 “我听说丰收大队的知青写了很多举报信,又有人被抓了吗?”顾莞宁问程砚洲。 隔壁大队的事情程砚洲没再刻意关注,赵有庆和赵卫进还有几个干部都被抓捕,公安和革委会把丰收大队查个底朝天只是早晚的事。 冯秀芝和杨桂花搬着板凳过来。 听见这话,杨桂花万事通一般,摇头道:“哪能啊?” “好些事情都没证据的,这么多人盯着,公安和革委会也不能随便抓。” 冯秀芝也说:“再一个,隔壁大队的知青一封封的举报信,几乎把整个丰收大队的社员都举报了个遍,公安也不能把一个大队的人都抓了。” 事实就是这样,上头也没打算抓一整个大队,把人全抓了那孩子怎么办?那大队的地谁种? 而且一个大队几百号人说抓就抓,那其他大队咋想?会不会觉得上头狠心? 但是人不抓,让那些遭受过迫害的无辜知青情何以堪? 丰收大队。 满院的知青们夜以继日写举报信,写陈情书,还咬破手指头写血书。 “凭什么不抓那些畜生?” “爱敏不能就这么死了,还有王知青、李知青、张知青……他们不能死不瞑目!” “明天,我们继续去交举报信,那些人一天不抓,我们就一天不停!” 又是一箩筐的举报信交到驻大队武装人员手里。 那些人看着又是不忍,又是无奈。 而远远旁观的丰收大队社员则心又往下沉了沉,照这个架势下去,保不齐上头的人就要办他们。 丰收大队新选举但并未上任的大队长赵有余黑沉脸色,对着烟枪深吸一口。 “不能让那些知青再写举报信。” “那咱该咋办大队长?” 赵有余紧皱着眉头,“让各家的婆子娘们出去,去公社,去其他大队,把卫进奸污女知青的事情传出去。” “啥?” “传出去咱还有活路吗?” 赵有余呵斥一声,“闭嘴!” “听我的。”他食指重重一点,沉声道:“事儿,是有庆一家子干的,跟咱们可没关系。” “再说他跟卫进有一个算一个,父子都进去了。开私田辩解不了,有庆九成九得吃枪子。卫进——”赵有余眯起眼睛,“他的事不好说,但我打听到他娶的那个知青媳妇儿卖了他,他也得折里头。” “既然都出不来,到底是咱们老赵家的男丁,顶个事而已,想必不会推辞。” 那外头一大家子近百口人呢,就算为了儿孙也得答应。 “那咋让有庆跟卫进帮咱们顶事?”有人问。 赵有余深吸一口土烟,长舒一口气。 烟圈缓缓往上飘,飘到某处突然散开成一缕缕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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