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外公他们在林场只会更加难过。 ** 公交车直通林场,不过顾鹤庭中途就下了车,在图书馆附近的公交站牌下没等多长时间,有人骑自行车过来。 今天顾鹤庭穿了身便装,是打江老爷子那儿借的旧衣服,黑不溜秋的中山装,再套一身旧棉袄戴上缺了毛的帽子,要多寒碜就有多寒碜。 来接顾鹤庭的是董建业的侄子,看到他这身打扮呆滞两秒,有些吃不准这人到底多大年岁。 把人送到林场,董建业的侄子就骑自行车溜了。 今天本该他跟董建业叔侄俩值班,但临时有事他就空了下来,至于什么事他也不敢多问。他这份工作多亏了二叔,不然现在就跟大队其他人一样干地里刨食的苦活计。 董建业到林场侧门接人,看到顾鹤庭这身打扮却十分满意,“挺好,别叫人轻易认出来。” “你先跟我到办公室坐会儿,等夜深了再把人喊过来。兄弟你也别嫌折腾,不然叫旁人看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鹤庭笑了笑:“我明白。” 董建业有个人办公室,办公室里间就是他休息的地方,里头配置还挺齐全,有桌有床有柜子有炉子。 “待会儿你们就在这屋见面,最多能留出两个小时来,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董建业交待道。 那个跟顾家过不去的马干事比他先来林场,林场里某些刺头就是马干事的人。这么个小地方,里头的勾心斗角可不比外面的大厂子少。 办公室有扇窗户,从窗户往外看能依稀看到一片简陋的窝棚。 没亲眼看到的时候顾鹤庭还能安慰自己,现在知道他爸妈他外公他大伯大伯娘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五年,顾鹤庭整个人像被扔进油锅里煎了又炸一样,眼眶霎时就红了一圈。 这样的窝棚根本挡不住风雪,听说里面棉被也没几件,炉子也只有表现好的才有。 他爸妈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都是蜜罐子里泡大的,饭不会做衣服不会缝,外公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大伯大伯娘也强不到哪里去。没有外面的帮助,顾鹤庭不敢想象他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能再等了。 顾鹤庭等不了,他想现在就把人接出来。 天色如泼墨。 董建业本打算凌晨一点钟左右去喊人,不想吹了熄灯号没多久,窝棚区那边突然有了声响。 董建业脸色一变,“兄弟,围巾围上脸,跟我过去一趟。” 林场里除了下放的坏分子,再就是被送来劳改的犯人,那些大多是穷凶极恶的莽汉子,闹起来闹大了容易见人命。 好在上头早就防着呢,不然不会让他一个退伍兵来当主任,还给配了□□,不止能用来打野猪还能防着里头的人闹事。 路上董建业就把其中的关节长话短说给顾鹤庭,“去了你就搁我后头站着,最好别出声,紧要关头看我眼色你再出手。” 顾鹤庭今天来就是在冒险,这么好的跟董建业打关系的机会,虽然也是在冒险,但他不想放弃。 办公室离窝棚区有段距离,两人端着手电筒往那边晃以示警告。 董建业捏了哨子吹响,厉声道:“干什么?都回去睡觉!” 窝棚区那边静了静。 董建业没有掉以轻心,一手给□□上膛,一边接着喊:“都给我回去!” 那边有些脚步声,听着像是回了各自的窝棚,但手电筒晃到的地方还有群立着的人影。 离近了,董建业才看清楚,事发的窝棚正是顾家那个。 他眉心狠狠一跳,按住顾鹤庭,“别冲动。” 窝棚前两方人对峙。 看到熟悉的面孔顾鹤庭呼吸一滞,继而愤怒涌上胸口。如果不是董建业提醒,他真的要冲过去好好教训那几个过来找麻烦的人。 看到董建业,和他身后人高马大的顾鹤庭,顾则启和顾则慎终于松了口气。 而刚才想要闹事的几人不禁往后退了退。尤其在看到董建业手里端着的□□后,领头五大三粗的男人立马有了退缩之意。 “董主任,误会,误会,我们只是想找顾兄弟聊聊天。”那人脸上爬上谄媚的笑容。 董建业竖起眉,“休息时间你想找谁聊天?” “现在,都给我去北边挖矿!” 不管那些人齐齐变了的脸色,董建业下最后通牒:“滚!” 那些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马干事交代的事一直没进展,要是再不让顾家吃点亏,绝对要被发过去采石。 转过去之后,领头的人给手下一个眼神。 就在谁都以为他们会安分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举着菜刀转身冲过来,直朝董建业旁边的顾鹤庭而去。 顾鹤庭眼神一肃,后退一步助跑,趁人没反应过来把菜刀夺走,再抬脚把人踹出去两米远,重重砸到刚才领头的人身上。 他旁边的几个人齐齐遭殃,都被撞倒,有两个额头还磕在石头上。 看到那把菜刀,董建业脸色黑沉下来,“私藏武器罪加一等,都给我去挖石头!” 正愁找不到机会处理这些人呢。 那些人不敢再搞小动作,纷纷四散回到各自的窝棚去。 见到那些人真的离开,顾则启和顾则慎刚想开口感谢董建业,就听他大声道:“以防万一,今晚你们跟我去办公室!” 附近窝棚里的人听到这话,心想这家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合了新主任的眼光,一而再再而三罩着不说,还愿意为了他们跟马干事对着干。 顾则启和顾则慎连忙道谢,“谢谢主任。” 董建业摆摆手,示意俩人赶紧的。 顾鹤庭眼睛不错地盯着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爸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眉心狠狠皱起。 夜里风冷,董建业搓搓脸,小声跟顾鹤庭说:“这回你们能多点时间说话。”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过不多会儿,一家五口相互搀扶着出来。 顾鹤庭一一看过去,天太黑有些不清楚,但他却看得极为仔细。等人走到他前面,顾鹤庭才抬脚跟上,大步走到头发花白的老人身旁,嗓子发紧出声沙哑:“爷爷。”
第83章 ◎团圆◎ 顾盛清身体一僵, 缓缓扭头,然后对上了一张黑得几乎融入夜色的脸。 顾盛清:“……” 他老头子眼神不大好,还挺难为人的。 不过这小伙子有礼貌哈。 “使不得使不得。”顾盛清连忙摆手。 亲孙子顾鹤庭:“……”他深吸一口气, 再开口咬牙切齿道:“老头你看清楚, 我是你二孙子!” 顾盛清瞅了两眼, 依旧固执地摆手。 同时心里在想,这小伙子别是脑袋瓜有点问题。上赶着当他一个坏分子的孙子,指定问题还不小。 顾鹤庭没法了。 合着他跟老头那点血缘关系就不管用是吧? 倒是跟顾鹤庭一起搀扶顾盛清的顾则启觉出不对劲来, 试探地喊了一句:“小二?” 顾鹤庭两眼一亮,刚要开口应声, 就听顾盛清呵斥道:“老大你睁眼做什么美梦呢?” 这破地方他家小二能进来? 顾鹤庭:“……” 算了, 还是进办公室再认吧。 就算不认他,总也得认顾小晚照片。 夜里风呼呼地吹,顾鹤庭那颗火热的心也哇凉哇凉的。 前头董建业听到后面小声的说话音也没阻止,到了办公室他放下家伙式儿, 对一屋子的人说道:“行了,你们进里屋说话, 有啥事去隔壁喊我。” 走到门口,董建业拍拍顾鹤庭的肩膀, “最迟能说到四点钟。” 然后把门一带,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说啥啊? 顾鹤庭把帽子摘下来,围巾扯下来, 对着几人一一喊过去:“爷爷, 爸, 妈, 大伯, 大伯娘, 是我,我是小二。” “你你、你是小二!”顾则启激动地一拍大腿,扭头对他爹说:“爸,我就说!” 亲爸顾则慎亲妈谢沛玲睁大俩眼珠子,目光定在顾鹤庭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两人紧握着的手不住颤抖。 “真、真是?” 这办公室的灯泡是亮着的。 徐雅茹辨认两秒钟,心说还是依稀能看到小时候的影子,眼眶一下就热起来。 “是,是小二。” 顾盛清还挎着顾鹤庭的手,待他反应过来,扬起巴掌拍过去,“你刚才你咋不说?” “你个皮小子你……” 话没说完,头发花白的老人泣不成声。 顾鹤庭的眼泪唰一下就冲出来,心里边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他哪里没说了? “明明我说了您不信!”顾鹤庭稳稳当当扶着老人,冲后头几个人张开胳膊,“都过来,让小二抱抱。” 几个人都红着眼眶过来。 亲妈谢沛玲压着嘴角说道:“都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亲爸顾则慎在一旁附和:“就是,你又不是小晚。” 顾鹤庭忍不住翻白眼,“那你们倒是撒开我啊。” 抱了两分钟,突然谁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 顾鹤庭把人撒开,“先吃饭吧,小晚给带了一堆饭菜。” 外间还是有点儿冷,一家六口转移到里间。顾鹤庭给炉子添上块蜂窝煤,把锅放上去。 “爸,你那脚咋回事儿?” 顾则慎正抱着小棉袄准备的暖水瓶搁那儿美呢,闻言垂下头,心虚道:“没啥,前两年干活崴了脚,后来没咋好就下水渠清泥,这会儿就不怎么利索。” 谢沛玲偏头抹了抹眼角。 顾盛清和顾则启两口子沉默地没说话。 顾鹤庭一直在鼓捣热饭菜,背对着大家没看见。听见这话他心往下放了放,“别是得了那个风湿病,那个病特别遭罪。” “不过也是赶巧了,我正好知道个老大夫,专治这种病,几十年的都能给你治好。” “等回去我就问一问,绝对把药给你送进来。” 顾则慎点点头,“那挺好。” 面条包子什么的上锅蒸着,顾鹤庭搓着手坐到桌边去,“一会儿就能吃。” 刚才没来得及瞅儿子,这会儿谢沛玲好一番打量,嗓音哽咽,“你咋这么黑了?” 顾鹤庭挠挠头,“妈,我现在在部队,刚当上营长。” 这下就是徐雅茹也忍不住了,抬手一下一下擦着眼泪,这孩子打小娇生惯养的什么苦都没吃过,进了部队也不知道遭多少罪。 打量二孙子这副精神样,跟以前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顾盛清欣慰道:“挺好,小二也长大了。” “小晚咋样?” 话音落下,立马那四双眼睛就齐刷刷朝顾鹤庭看过去。 顾鹤庭木着张脸,心说您老忍到现在才问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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