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君昨夜就不大好了。 年初开始,她身体冒出各种各样的毛病,又总是哭,心情淤积导致精神萎靡。 看了云窈杳的画恢复清明后,倒也有了些神采,在国公夫妇的帮护下,去小女儿的墓前看了一阵。 像是了了桩心愿,再回到国公府,老太君便没坐起来过。 昨天深更半夜,国公府上上下下聚在北院,从儿女到孙辈,都被叫到老太君床边说过话。 老太君开口很吃力,郑国公两口子想让母亲歇歇,可她坚持要说,“再不说,恐怕没机会喽。” 她眼睛已然看不清人,头脑却很清晰,细细叮嘱了很多事。 郑国公哽咽的几近失声,“母亲,孩儿们全部记下了,您放心。” “好,好啊。” 说完这句,老太君半晌安静,郑国公两手发抖,却听老人家颤颤巍巍道:“那几幅画,要给我带上。” 国公夫人嗓音低哑:“画在旁边呢,母亲。” 心里明白母亲是要画里的囡囡陪她一起安葬。 “卓翊……挺好,窈窈、也好。”老太君说得断断续续,“以后,两家可常往来。” “好,一定,一定常来往。” 老太君想了想,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放心地闭上眼歇息片刻,喘息沉重。 她又忆起那一年活泼可爱的囡囡,没能平安完整回到京城的小女儿,眼角滑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世上哪有我这般……这般当母亲的人,我的囡囡没了,她从来到这世上起……便历经重重危险,我还让她……身首异处……” “母亲……”郑国公心如刀割。 “我要去……去见囡囡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便是囡囡……我去向她、向她赔罪!” 如果有下辈子,她能幸运地再做囡囡的娘亲,定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老太君喘了两口气,脑袋慢慢一偏。 “母亲!” 国公府的人里里外外跪了一地,哭泣声再也止不住。 满室哀鸣。 老太君亡故的消息传到宫中,皇帝当朝叹惋,表示无心朝政,提前退朝,回去沐浴更衣为老太君吊唁。 作为两朝重臣,她的夫君郑老国公也曾为启隆立下汗马功劳,老太君着实令人钦佩,得知她的离去,京城诸多百姓自发穿上素衣,来到郑国公府悼念老太君。 待下葬那日,两位王爷亲自为老太君扶棺,万民送葬,悲痛气息溢满全城。 沈卓翊和云窈杳跟在郑家人后面,国公夫人眼睛又红又肿,看见她便扬起一个酸楚的笑脸,“好孩子,多谢你,老太君没有带着遗憾走。” 她不糊涂,她清醒地离开,知道自己可以见女儿了。 云窈杳很难过,本就容易共情,又从老太君身上感受到房东阿姨的温暖,回城路上,她始终恹恹地垂着小脑袋。 国公夫妇反过来劝她不要过于伤心,“人老了,总要经历这么一遭。” 沈卓翊疼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陡然见小姑娘身形晃了晃,“窈窈!” 尖锐的痛楚在脑海中炸开,云窈杳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无意识地攥紧男人的手腕,吐出好大一口鲜血,“噗——” 紧跟着她往前栽去,彻底昏死。 “窈杳!”国公夫人从另一边托住小姑娘的身体,整个人措手不及的慌乱,“你这是怎么了?” 郑国公连忙招来小厮,“快请御医到碧园!卓翊你抱窈杳上马车!先回碧园!” 沈卓翊胸口被染得鲜红,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抱起小姑娘往前跑、要赶紧找郎中,被郑国公扯着才想起边上有一架郑国公府的马车。 国公夫人也顾不上回自己家,跟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前一刻好端端的姑娘怎的毫无预兆地吐血昏倒了呢?! 马车上,沈卓翊三魂没了七魄,想查看小姑娘是不是被人偷袭,但又无处下手。 青天白日,谁胆子那么大能当街袭击镇西大将军的夫人? 况且,她这副模样不像中了暗箭,倒像是……毒发! …… 幽静的宫殿中,竺贵妃兴致勃勃地用剪刀剪着名贵稀有的布帛,剪得稀碎才开心。 “娘娘,沈夫人当街吐血了。” 她慵懒的姿势变了变,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 挥手示意宫女退下,竺贵妃转头看向角落的阴影处,“云窈杳毒发的时间,比你预计的晚了一个月哦。” 墨十四表情也有两分疑惑,“按照牧夫人交代的日子推断,她确实应该在一个月前毒发。” “然而事实就是,时至今日她才有反应。” 竺贵妃语速慢条斯理的,仿佛浑然不在意云窈杳此刻的状况,淡淡袅袅地问:“吐血?那个毒的效用只是吐血而已?” “不,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将有无尽的痛苦等着她。” 墨十四大着胆子抬眸看向椅子里身姿妖娆的美人,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娘娘会于心不忍吗? 第94章 罕见的刁钻的毒 竺贵妃看上去并没有于心不忍,反而语气透着愉悦,“哦?怎么个痛苦法?” 墨十四话音平平:“头痛的像是有一把刀子插进去搅动,全身痛的宛如五脏六腑移位、无数锋利的刀片在骨髓里搜刮——” 美人渐渐地笑意不达眼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这种好东西,真该给他用啊。” 可惜狗皇帝警惕性太强,那毒只给了牧夫人,墨十四都拿不到。 真是可惜。 …… 碧园。 沈卓翊神色仓皇地抱着毫无动静的云窈杳回到主院。 苏嬷嬷没料到主子们去给老太君送葬竟然以这副模样回来,吓得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不过她马上稳住心神,听候将军吩咐。 “把和丰晏清看好,不要让他们到这边来,叫厨房准备热水。” “是,将军。” 本来知道爹爹娘家回家来了,崽崽们肯定是要欢欢喜喜地找他们玩的。 但沈卓翊现在一身血渍,肯定不能叫孩子们看见,免得吓着孩子。 窈窈又昏迷不醒……男人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握着小姑娘柔软无力的手,看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心口抽疼。 “将军?”丫鬟端着热水,唤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无措地看向林末。 林末摆摆手,“你把水放这先下去吧。”将军此时显然没心情清洗换衣服。 郑国公夫妇就在院子里,苏嬷嬷安抚好小少爷们,带着丫鬟给他们奉上茶水点心。 他们自然也没心思吃东西的,焦急地等待御医。 哥哥生性敏锐,虽然陪着他们玩耍的青兰绿枝面色无异,可他还是从紧张凝固的气氛里感知出什么,困惑地看向门外。 弟弟见哥哥放下了小脑斧,也失去玩的兴趣,讷讷地跟着哥哥一块看向外面,苦恼地自言自语:“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回来吗?” 青兰和绿枝心惊肉跳,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也不知将军换没换掉那身带血的衣服。 万一小少爷非要往将军那边屋子去…… 这个念头刚浮现,她们便看见和丰小少爷站起了身。 哥哥挠挠眉头,感觉不太对,低头看了眼弟弟,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那厢沈卓翊如大梦初醒,去屏风后面三下五除二扒掉衣裳,换成纯黑的衣袍。 然后才用帕子浸在热水里,给小姑娘擦拭嘴角和脖子上的血迹。 青兰绿枝没能哄住两个小少爷,别看平时和丰小少爷不作声,大多是弟弟在闹腾,但当他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 坚定到执拗。 国公夫人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和郑国公一起回过头,收起担忧之色,笑眯眯地对两只崽崽招手。 “和丰,晏清,乖,到祖母身边来。” 哥哥站住,歪过脑袋看着两位慈眉善目的长辈,一双大眼睛满是不解,“爹爹、娘亲呢?” 弟弟迈着轻盈的步伐,在国公夫人的招呼下本想笑眯眯地过去,闻言也停了下来,皱起小眉头看向苏嬷嬷,“爹爹娘亲不在嘛?” 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国公夫人刚想哄哄他们,沈卓翊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国公夫妇一点头,转身走向崽崽们。 “和丰晏清,”他在孩子们面前蹲下,“爹爹不是在这么,但娘亲有点累,回家路上便睡着了。爹爹将娘亲送到被窝里,她需要休息,你们两个也乖,安静的不吵着娘亲,好不好?” 哥哥两眼闪闪发光,看见爹爹才心底安定,抱住他的脖子小声说:“我想爹爹,也想娘亲。” 弟弟听哥哥这么一说,顿时委屈起来了,一头扎进爹爹怀中,“我也想娘亲和爹爹。” “好好,乖哈,爹爹在呢,想见娘亲的话爹爹抱你们去看,不过你们得闭紧小嘴巴不能说话哦。” “不看了……”哥哥低声说道,“让娘亲好好睡觉。” “嗯!”弟弟点头。 沈卓翊笑得与往常一样,实则鼻腔酸涩,大手揉揉儿子们的脑袋,“真乖,爹爹送你们回房去玩好不好?” “好的~” 国公夫人对郑国公小声感慨:“这两个孩子真懂事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御医急匆匆赶到,仔细检查云窈杳的情况,最后又回头把了好久的脉,神情透露出凝重和难以置信。 沈卓翊心往下沉了沉,“老先生,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 御医花白的眉头皱得打结,斟酌良久才迟疑道:“沈将军,实不相瞒,令夫人的症状,老夫闻所未闻,很难,很难。” 一个在宫中资历最老的御医连说两次“很难”,沈卓翊如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一脚踩进了冰窖。 他嘴唇轻颤,“老先生,是毒还是……” “是毒,刁钻的毒。老夫见过的毒不说几千种,八百上千总是有的,然而令夫人中的毒并不在老夫的认识范围,可以说,宫里的御医们都没见过这毒。” 云窈杳当街吐血时,周围给老太君送葬的百姓尚未散去,风声立刻在京城流传开。 孙瑾仪得知消息之后火急火燎地赶来碧园,顾不上与郑国公夫妇寒暄客套,走到房门口,便听到这么一句。 沈卓翊又问:“那老先生可否看出我夫人何时中的毒?” 弄清楚时间才好排查,不然无处入手。 “这毒很蹊跷,在令夫人体内藏了少说半年之久。”御医捋了捋胡须,“老夫得回去查查医药典籍……” 半年之久?! 孙瑾仪瞳眸一缩,袖子里的手攥紧,这时间听着怎么这么巧妙,难不成……难不成…… 她心虚又心悸地出了一身冷汗,背影十分僵硬。 郑国公夫妇以为郡主是大受打击,迟迟不敢相信才愣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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