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要将封印打开。” 张星官屏住呼吸。他先是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而后又考虑起自己太过愚昧、理解错误话语意思的可能。最后,他发现自己屏息太久,不得不急喘几口气,才慢慢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陛下……可是?可我们一直以来不就是为了防止……”打开封印,为什么要打开封印?如果打开,那不就酿成大祸了么! 张星官茫茫然。 那个声音却很坚定。“张卿,你理解错了。之所以打开封印,正是为了预防封印崩毁。” “可……”那会牺牲很多人。 “张卿,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朕自有安排。” “臣……” 也许他犹豫了很久,也许只有一会儿。张星官也说不清。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匍匐在地。 “臣,遵旨。” …… 雨水滴落下来。 “又下雨了。” “怎么又下雨了!” “官府不管管么?” “听说是管了也没用呢。” “这样下去,罗城今年怎么办!地里庄稼都泡烂了……” 人们抬头看着天空,禁不住地抱怨起来。是抱怨,更是无奈的悲呼。 雨水太多,什么都不好。农作物不好,生意也不好,人的心情也愁云惨淡,又从这惨淡中生出许多烦躁和莫名的火气。最近打架斗殴的事件多了不少。 这四处弥漫的火气与水汽中,有一名年轻姑娘撑着伞,躲在拐角处。她正悄悄张望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那么看着。 她很难说是个标标准准的漂亮姑娘,但她眉眼上挑,肌肤光洁而带着健康的红晕,有着生机勃勃的自然之美。此时,她眉头皱得很紧,嘴唇也咬着,显出一种矛盾又纠结的情态。 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向对面某个摊贩。 对方原本百无聊赖地守着自己的烙饼瘫,一见她,立即热情招呼:“姑娘来个烙饼吧,新鲜的蚝肉和虾干一起煎的,很香的!” 姑娘却不过情面,掏出铜板,买了一点烙饼。摊主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开始忙活。 姑娘才问:“打听一下,你知道那个卖豆花和馄饨面的摊子去哪儿了吗?” “哦哦,姑娘你说的是丁姨的摊子吧!” 烙饼摊主是个年轻小伙,说话和做事一样利索。他说:“丁姨这两天是没出摊,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猜……是不是又被人找麻烦啦?” 姑娘喃喃道:“‘又’?” “姑娘你不知道,丁姨真不容易呢,明明人勤快,手艺又好,闺女还争气,可就是被个无赖……唉,说不得,反正被缠上啦,原来开店的,现在摆摊,偏偏还撞上今年这个鬼天气,生意也不是很好,多倒霉呢!” 姑娘又咬紧了嘴唇。 她接过烙饼,将那油纸包攥在手心,浑然不觉摊主在她身后惊呼“姑娘小心烫啊”的声音,只顾自己往前走。 她心事重重走着,连腰间挂的锦囊丢了都没注意。 她一直走到了城北,走到了一间早就打听好位置的小院外面。这时候,烙饼已经变得微凉,她才无意识地抬起手,吃了一口。咀嚼能让她稍微放松一点。 她想敲门,可抬手又放下。在墙角徘徊几次,她到底是胆怯,便拿出准备好的钱袋,将口子扎紧,然后估了估高度,又抡起胳膊,打算把钱袋扔进去。 “……姑娘,你的锦囊,哎?”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吓得姑娘一抖,手里钱袋就落了下来。她连忙回头,看见一名陌生的女子。那女子身姿笔挺、面容英气,尤其一对长眉更是出彩,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度。 女子脚边还站着一头四足动物,大小和普通看门狗差不多,模样却很怪,长着两只小小的角,有半秃不秃的鬃毛,身上覆盖着蓝色的鳞片,唯有那对金色的圆眼睛称得上可爱。那双眼睛正好奇地望着她。 “我吓到你了?抱歉。我捡到了这只锦囊,又询问了路边摊主,就擅自循着路来找你。这是你的吧?” 她下意识一摸,才发现自己锦囊丢了。 “对,对,这个是我的……呃,谢谢你。” 她连忙上前,想拿回锦囊。谁知女子却一收手,将锦囊攥了回去。 “且慢,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眼睛一扫那院子,灼灼目光又逼向她来:“莫不是盗贼派人来踩点,正要做记号吧?” 姑娘吓了一大跳,差点真的原地跳起来。一半是为了这出乎意料的猜测,一半是被对方那刀锋般的眼神吓着了。那种眼神……她从没见过那么锋利的眼神,连家里当捕快的父兄都没有这么慑人的感觉。 “我,我不是小偷!我阿爹和阿兄都是捕快,我怎么可能当小偷!”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女子皱了皱眉:“那你在做什么?” “我,呃,那个,我只是想……” 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女音传来。 “你们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两人——还有一只小动物——都不禁扭头看去。 只见一名肤色微黑、高挑结实的女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她手里抱着几个纸袋,里头装了些食材、纸张之类,似乎刚买东西回来。 “刘娘子,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姑娘……嗯,你带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应该不是坏人吧?” 云乘月的目光在刘娘子和另外两位之间来回转悠。 哎呀,这不是阿苏和拂晓吗。可真是有点巧了。
第145章 同门(5) ◎丁舒锦的好友◎ 刘娘子一脸焦灼。 刘娘子正是云乘月打水时经常遇到的那个姑娘, 那个骄傲地仰着头,理直气壮享用取水优先权的姑娘。 她脾气有些骄纵,却还在忍受范围内。听人说她家境很好, 自己又是罗城公学的学子,自然有骄傲的道理。 可现在, 刘娘子攥着一只钱袋,眼巴巴地看着云乘月,竟然显出几分慌张。再没有那份骄纵的神情。 “我不是来做坏事的……”她低声说。 云乘月思考了很短的一会儿。她单手抱着东西,另一手推开院子门, 抬了抬下巴, 说:“进来坐着说吧。站在门口容易被人听闲话。这两位也请进,还能喝一杯豆浆。” 阿苏一怔, 摆手道:“我就不用……拂晓?” 小麒麟物咬住她的裤脚,又歪头看着她,含糊地“咩”了几声, 意思是:我想去。 “啊……那好的。抱歉, 打扰贵府了。”阿苏顺着它。 云乘月更笑起来:“哪有什么贵府啊,就是最普通的民居。” 阿苏也咧嘴一笑,弯腰抱起拂晓。 小院很安静。墙角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屋,可以在下雨时观景,今天的豆浆、点心,也被摆在这里。 “豆浆是今早自家磨的,芝麻酥饼是刚才买回来的。我本来还后悔买太多了些,没想到冥冥之中, 注定要拿来招待客人。” 哗啦啦—— 豆浆被注入四只粗瓷碗。 “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云大猫, 是第一境中期修为的修士, 目前暂时借住在这里。” 云——这个不多见的姓氏,引起了客人的注意。 “云?”阿苏想起了一个人。可完全不同。巧合吧。 “啊不好意思,有些分神……我叫阿苏,这是拂晓,它是一头麒麟,年纪还很小,是个小孩子。”阿苏回神道歉。 “没关系。很可爱的小麒麟。真是罕见的生物。”云大猫掰下一块芝麻酥饼,放在麒麟面前,“我能有荣幸请麒麟吃点心么?” 拂晓蹲在桌边,金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微笑的女修。它的尾巴扫来扫去,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最后,它的尾巴垂下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地低下头,一口叼住了那块芝麻酥饼。 “呃,我,我姓刘,叫刘雪青。”刘娘子迟疑着,手指紧紧攥住碗沿,“我阿爹就是……是县衙里的刘捕头。” 她垂下头,嘴唇嗫嚅道:“就是那一次,带着人来找你们麻烦的刘捕头。” “另外,我和丁舒锦是同学。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刘雪青和丁舒锦是同学,而且是六岁就相识的同学。 她们两人六岁相识,一直都是同窗。刘雪青自诩聪明,可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她就发现,丁舒锦比她成绩好、比她受老师喜欢。 她一直不服气,铆足了劲要跟丁舒锦争,偶尔赢一次便欢天喜地。一直这么过下来,也有七年。她们还有过约定,要看谁更先观想出正式的书文。 “刘娘子,我打断一下,你们是朋友么?” “朋友……不是吧。我想不是。” 不是朋友,但也不止是同学或竞争者。刘雪青说不清楚,但她很在意丁舒锦。 可忽然有一天,丁舒锦就从学校里消失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起先只以为是请假,但接着,老师们就说,丁舒锦是退学了。 退学?那个丁舒锦怎么可能退学。是真的吗?那太不负责了,她们明明约定好了!刘雪青第一反应是生气,气鼓鼓地跑回家,半撒娇半抱怨地和家人说了这件事,可让她震惊的是,向来宠爱她的父亲突然大发雷霆,呵斥让她不准再跟丁舒锦来往。 ——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也配和我闺女玩!刘雪青,你再在家里提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老子就拿荆条抽你! 是她的母亲拼命拦着,才没让她那醉醺醺的父亲真的打她。而她的哥哥坐在一边,理所当然地看着,还说:雪青你要长点教训,要多了解一些家里的事,荣辱与共,你姓刘不姓丁,懂吗? 不懂。 但刘雪青不敢回话。她哭了很久,哭累了睡了,第二天很早就去了学校。 “刘娘子,抱歉我再打断一下。你父亲刘捕头耀武扬威得很,那天吃亏的是我们,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还骂人,还迁怒?” “我不是很清楚,但听阿娘说,父亲那次工作做得不太好,被县令大人明里暗里责备了几句,得的好处也吐了出来,所以心里很不痛快。” “这样。呵。” 刘雪青虽然被父亲吓住了,可她好歹是个立志修行的准修士。很快她就振作起来,开始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身份在罗城还算方便,不少人乐意为她提供信息,很快她就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身为捕快家庭的女儿,她清楚父兄的工作不是那么干净,可她不曾放在心上;直到这一次,当她发现父亲随意挥了挥手里的权柄,就帮忙压垮了同学的家庭,甚至还反过来辱骂她的同学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她才第一次感到震惊和愤怒。 她接受不了父兄是这样的人,也接受不了母亲那理所当然以夫为天的忍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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