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如这门客说的,神女厌恶七县,不愿相救吗? 他们遭此劫难是活该的? 灾民们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眼巴巴地在那站着。 豫王在府中听到这个事,终于舒心的一点,拍着膝盖说道:“好啊!这帮蠢货也该知道自己上当了,赏!大赏那个门客。” 豫王妃白了他一眼:“刚刚还蔫头耷脑的,不过是打发一群灾民,你就开心了?” 豫王觍着脸凑上去:“还是本王的贤妻最能干,这府里没有你啊,本王真像丢了主心骨呢。” “别过来,烦!” 然而这好消息才递进来没多久,外头变故就发生了。 门客见灾民们都讷讷无言,也不客气起来,大手一挥:“来人啊,把他们轰出这条街!” “豫王有罪!”一声惊雷在人群炸响。 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看热闹的明都百姓中走出一位样貌清秀,戴着幞头做书生打扮的年轻郎君,他手里高举着一张大红色的庚帖。 书生面容坚毅,眼圈却发红,他大声说道:“寂淳禅师在找的那生辰八字、如今十七岁、花容月貌的女子,我知道她在哪里!” 高声的语调里有抑制不住的哽咽。 这话登时一片哗然,人人都道这神女好似隔着层层面纱,一会儿不见其人,一会儿又出现在一个书生嘴里,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 周遭观看的人都急不可耐,问道:“那她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迟迟不肯现身呢?” “她是我陈汲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只是交换了庚帖,所以我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灾民中,老人又紧杵着杖:“现在人呢,为什么要躲着不出来?害我七县!” “因为她早就死了。” 陈汲闭眼,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在一个月之前死了,先是被豫王之子强占,又送给其父,最后豫王赐死了她。” 但凡听到的,都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可见这书生面色哀戚,不像是假的。 门客本在坐山观虎斗,以为这就成了灾民和书生之间的事了,没想到火竟然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他反应也快,“你胡说,神女怎么可能会是王府的一个姬妾,莫要辱没了神女名声!” 豫王杀了神女? 这样太荒谬了,他要是真让这书生把扣过来就完了。 “我说的是真的,有此庚帖为证,有当时媒人做证,这庚帖就是当时写下的,”陈汲面无半点惧色。 在知柔被掳的时候他来不及也无能去救,这是他一辈子的憾恨,现在有机会了,就算是舍去他这一条命,也要为知柔讨一个公道! 他继续大声地,为未过门的妻子声讨:“知柔是良家女子,兄长是左郎将闵徊,我未婚妻子被豫王赐死之后,左郎将上门去讨要说法,就此被落下大狱!” 说到此处,陈汲通红双目落下泪来,“豫王一家在两个月前抢走了她,侮辱玩弄又要了她的命,可她是良家女子!她原是要与我成亲,做我陈家大娘子的!” 原本他与知柔,会是这世间最完满的一对夫妻,却阴差阳错,落得阴阳两隔。 他哽咽得再不能言。 忍将到今日,陈汲终于可以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就是不要这条命,他也要给知柔讨一个公道!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这件事的发展着实让人……目不暇接,听得也真是惊心动魄,真心为这对儿本可以相守的年轻男女感到惋惜。 豫王先前赐死了一位绝色的宠姬,这件事本就是人尽皆知的,毕竟他那一阵常以此来宣扬自己的贤名。 可没想到杀的竟是霸占来的良民,还是京官的妹妹,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更让人不敢信的是,豫王费尽昭彰找了这么久的神女,竟然早早的就被他自己弄死了,不得不说是一大讽刺,让人感叹神佛有灵,才令报应不爽。 “豫王赐死的那位宠姬,听闻是真的绝色,不然豫王也不会吹嘘自己杀了这样一个美人儿是多英明的事了,要是八字相合,年岁也一样,该就是她了吧。” “作孽啊,作大孽啊!” 门边偷听的小厮听到这儿,吓得胆子都破了,忙悄悄进去传话。 老灾民噙着眼泪:“所以,我七县并无罪孽,神女也不是不愿出现,是早就被豫王害了性命?” “是。” 许汲将庚帖直接贴在了豫王府的大门,让人人都看得到,并高声道:“豫王杀神女,祸七县,罪大恶极!” 灾民们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怒瞪那躲到门边的门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快叫豫王出来!” 门客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事,他也被这一记打懵了,灾民见他心虚,气势更胜,撞开府兵就要闯进王府去。 门客吓了一跳,后退太急被门槛绊倒,摔进了门去。 灾民们边闯,嘴上还喊着:“杀神女,祸七县,罪大恶极!” “杀神女,祸七县,罪大恶极!” 呼声震天,七县洪灾这顶帽子,算是稳稳地扣在豫王头上了。 豫王还来不及搂着王妃恩爱片刻,下一刻噩耗就递进来了。 “李持月!她真的要我死,要我死啊!”豫王狠狠捶上桌案,把牙都要咬碎了。 原本以为李持月私下给他透露这件事,就是还有得谈,只要他答应放过闵徊,再答应点要求,这件事就能过去,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宣扬了出去。 “你杀了神女?一个月之前死的那个女人,是神女?” 王妃根本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牵连,她笃信寂淳禅师,对神女救世的预言是深信不疑的,结果神女反被自家人杀了,那佛祖怪罪,不救她儿子了怎么办。 豫王怎么肯承认自己杀了神女,害了七县,当即一拍桌子:“根本没有什么神女,就是李持月在算计我!” 他已经急疯了,忘了刚才的浓情蜜意,口气也不好:“不是真的!都是李持月的诡计啊你知不知道!” 王妃还是愿意相信寂淳禅师:“李持月又有本事言中两次天象跟那洪水要来?当年这堤修好,听闻可是能防百年的呢。” “哎呀——蠢钝妇人!” 豫王哪有耐心给她解释,狂怒着推倒了屏风,又砸烂了无数瓷器摆件,好似这样,才盖得过外面“杀神女,祸七县,罪大恶极!”的山呼海啸之声。 外头风大雨大,豫王更加不敢出门,王妃不能坐视,只一意派人往宫中求援助。 在这民怨最为沸腾,宫中又不给回应,豫王最难熬的时候,李持月才姗姗来迟,登上了豫王府的门。 — “闵徊,起来,本宫来带你出去了。” 闵徊早嗅到了那独有的淡淡浅香,他睁开眼睛:“公主帮我洗去冤屈了?” “没有,不过豫王会帮你的,”李持月抬脚踹了踹他的腿,“起来,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闵徊乖乖站了起来,监牢高处窗户照在李持月脸上的光,都被他挡住了。 这个人可真高呀!之前闵徊都是坐在稻草上,李持月从来没发现他这么高。 “走吧。”她转身带路。 出了监牢,闵徊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强烈的阳光了,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成少卿又出现阻拦:“公主,他是牢中重犯,不能就这么带走啊。” 李持月说道:“这是圣人授意本宫查的案子,少卿不会没听说吧?本宫带他去豫王府仔细认认当夜是怎么走的,这是正经查案子,少卿也要拦吗?” 成少卿仍旧一脸为难:“这……哪有押送犯人既无镣铐也无看守,他跑了怎么办?” 李持月回头扫了一眼,是啊,闵徊手上确实光溜溜的。 “你自己回去找一副趁手的戴上。”闵徊没有意见,转身又进了监牢去找牢头。 牢头哪见过囚犯自己要镣铐的,在闵徊高大的影子下握紧了自己的刀。 闵徊道:“是公主吩咐的,不可让她久等了。” 牢头见他神色认真,将一副镣铐丢了过去,后退两步说道:“用完记得还回来,每一副都是登记在册的。” 等闵徊的功夫,李持月想起来了,“对了,看守,少卿,你看这个怎么样?”她指了指身后的解意。 见公主点他,解意上前一挺纤薄的身板,说道:“少卿请放心,就是牵十头老虎在手,奴婢也牵得问问的。” “成少卿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前去。”李持月笑容端的是一个礼贤下士。 成少卿如何不知道自己被敷衍了,他阻住闵徊本是想保一保豫王,向太子投诚,但要是被公主记恨上就得不偿失了。 “下官还有公务,就不打扰公主办差了。”他长臂往大门一伸,送客。 “公主,戴好了。”闵徊出来,冲她抬了抬手。 “行,走吧。”李持月转道大门,又扭头朝没走远的成少卿道了一声谢,“多谢少卿大人悉心指点,改日请您喝酒啊。” 他指点她什么了?成少卿瞪大了眼。 大理寺进进出出的都听到了这一声,成少卿麻溜一拱手,躲回了自己的值房里去。 走出了大理寺,解意跟在李持月旁边咬耳朵:“公主,要不要先给他洗个澡啊?”问完了眼睛还往后瞟。 闵徊在监牢待了一个多月,身上的气味确实不大好,眼窝凹陷,头发也散乱着,把轮廓分明的脸都遮住了。 李持月摇头:“不必,就这样去,让大家都看看,豫王把一家子好人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闵徊听到了,半点不在意自己洗不洗澡的事,只问:“待会我能见到豫王?” “不错。” 他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说,凑近压低了声音问:“我什么时候能杀了他。” 李持月真是被他的靠近熏了一个清醒,往旁边让了让:“等本宫给你找到替死鬼的时候。” “规矩一点,站后面去。”她要憋不住气了。 “下官等不得太久。”闵徊报仇心切,但念及对面是公主,又说道,“下官大仇报了,才能一心为公主办事。” 见他有了点精神,也没有了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偏执,李持月也算欣慰。 “好啊,咱们说定了,等你为妹妹报仇,往后这条命就是本宫的——呼!快走快走。”李持月一口气要上不来了。 闵徊看她背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这回就说定了。”
第28章 豫王府在通福坊中, 和公主府就隔了一道横街,灾民们在门口守着,金吾卫不来赶, 豫王也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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