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练一般指绢类织物,而绢以轻薄、坚韧、挺括为好,但吊尸使用的布料明显厚实许多,介于绢和缎之间。 除了中衣和丧服,时下用来做衣服的布料极少用素布,而中衣以丝绸、白叠布为主,丧服则以麻布为主,所以吊尸所用的白练极有可能是作为缝制衣服的配料使用,又或者有其他比较特殊的用途。 换句话说,就算是在布庄里,这种贵而不常用的布料亦不常见。 “明日先让人去查问长安的布庄?”崔凝问道。 魏潜点头。 不多时,鹰卫将柳欢带到。 魏潜也没有刻意坐下来,而是选择一边排查院中仅有的三间房屋,一边问话,“你可知悬宿先生当日为何而来?” “哦,对了。”魏潜不等他回答,又补充道,“我问的是除了沐浴,比如,他与谁有约,来此做什么?” 青玉枝是温泉汤馆,但又不仅仅提供洗浴服务,饮酒、歌舞、赌博,各种玩乐,只有外人想不到,没有他们不能做的。 柳欢话刚到了嘴边便被噎了回去,心知这位不是能随意糊弄的人,只得认认真真作答,“听下头人说,他直接去了棋阁,其间还曾要过一壶茶。” 崔凝问,“与他下棋之人是谁?” “小人不知。”柳欢见她瞪眼,连忙解释道,“大人莫急,且听我说。咱们棋阁和赌桌一样,都是随便坐的,认识不认识只要相对一坐便能来一局。咱们小二压根没认出悬宿先生来,便未留心他都和谁对弈过。” 魏潜眉峰微挑,“悬宿先生不是青玉枝常客?” 悬宿先生大小也算个名人了,小二未必认识,但是掌柜不会不识,假如他是常客,掌柜总会碰见,并交代小二好生伺候,久而久之,如何会有认不出人的情况? “可不是,这位先生平常都去对街的碎天江,头回来咱们这儿。听说他在碎天江名字都是他取的,里头专门给他留个院子呢。”柳欢回完话,还不忘贬低一下对面,“您二位别瞧他们家名字取的大气,实际比咱们青玉枝差的远了,贵人一般都不爱去那儿。” 天津九星,横河中,一曰天汉,一曰天江。天江可以是星名,但也有可能是天河之意。大约是意指温泉如同星子散落,又或者是天河碎片坠落人间,一词双关,极有意思。 这个想法从崔凝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便又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一直以来的习惯,突然跑到青玉枝来? 正想着,便听魏潜问,“昨晚是谁在用松鹤泉?”
第316章 月下 作为掌柜,柳欢最关注的莫过于这十六个贵客所用的院子,所以不假思索的答道,“昨天松鹤泉是空着的。” 魏潜道,“其他客人都还在?” “在的在的!”柳欢连忙答道,“昨日长安令安抚了各位贵客,大家都同意在此多留一晚。” 能在青玉枝里包院子的人无不是身份贵重,裴钊为了让他们配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费了不少嘴皮子功夫。他也依照约定,没有把这些人的名单放在公文里。 裴钊做长安令,日后免不了要与这些人频繁打交道,自然不能将人得罪狠了,魏潜却没有这个顾虑,“来人。” “大人。”鹰卫拱手听令。 魏潜道,“去请各位贵客到茶室坐坐。” “是!”鹰卫迟疑一下,又问,“大人,若是有人拒绝……” 魏潜道,“不用劝,客客气气请着,若是不听,倒也不必用强。” 柳欢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这些贵人若是在青玉枝受了委屈,甭管是不是他的错儿,到时候他们不能朝监察司发作,自然要找人撒火,那他…… 他这厢心尚未放稳,便又听魏潜冷声道,“告诉他们,拒不来者,直接当做嫌疑犯处置。” “大人!”柳欢忍不住惊呼。 魏潜看向他,目光如同话音一般冷冽,“怎么,你想阻挠查案?” “小、小人不敢!”柳欢抹了一把鬓边冷汗,心想,罢了,青玉枝出了这么个大案子也不是他能插手的,冤有头债有主,只盼着各位贵人别找他这个小掌柜的麻烦吧! 不料他想老老实实做个旁观者,偏有人不让。 “柳掌柜把方才要送我的步天聿拿出来,也让魏大人也瞧瞧吧。”崔凝笑吟吟的望着他。 柳欢刚刚抹掉的冷汗刷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步天聿?”魏潜不解。 崔凝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雀跃道,“方才柳掌柜私下要送我一支笔,叫步天聿,咱们监察司有规矩,办案期间不得收受贿赂,只是那笔太神奇了,忍不住便想让你瞧瞧。” 魏潜知道崔凝不会仅仅因为毛笔神奇而专门提起此事,遂道,“柳掌柜,何不取来一观?” “也不是什么……”柳欢正要想法子拒绝,一抬眼猛然迎上魏潜黑沉沉的眼眸,顿时话锋一转,“也不是什么难事!小人这就去取来,大人稍候。” 魏潜冲身旁的鹰卫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跟随他前往。 “阿凝,这里有我,你先带人去碎天江一趟。”魏潜道。 崔凝本还想与他说说关于步天聿的联想,但想到五哥应该一看便知,于是干脆答道,“好!” 碎天江与青玉枝相距不远,就在斜对街。 青玉枝除了十六院,还有数个接待普通百姓的大温泉池,今日停业之后,大部分客人都奔着其他汤馆去了,因此今日的碎天江比起平时更加热闹。 昨夜白练吊尸案早有消息传出,崔凝带着鹰卫进去的时候引得众人越发议论纷纷。 监察司一处的人早已扮做普通客人混迹其中,见状便故意挑起话题,而后四处收集消息。 “大人,这就是悬宿先生平时住的月下居。”碎天江掌柜道。 月下居位于碎天江最西北角,在看见院门之前有一片树林,光秃秃的枝桠上落满了雪,其间曲径通幽,站在这里虽能清楚听见喧闹声,却仿佛离得很远。 崔凝没有急着进门,只站在门口四下打量,“这两天都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碎天江掌柜名叫楼仲,三十岁上下,身量与魏潜相仿,有胡人血统,生的眉目深邃,若非半脸虬髯,约莫也能算个美男子。 他看崔凝的目光有几分探究,语气却十分客气,“先生喜静,咱们馆里小厮每隔五日才会过来打扫一番。这里三日前刚才打扫过,没有别人来过。” 崔凝没有忽略这话背后的意思,“这么说来,他经常住在这里?” 楼仲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正是。先生在长安也有宅子,只是还是住在碎天江的时候多些。” 就算悬宿先生在长安有宅子,恐怕也远远比不上这处,闹中取静,都不用去东西市,出门各种铺子应有尽有,回来独享清静,还有天然温泉可以泡,岂不是美哉? 选择长时间住在这里很好理解,只是,这么赚钱的生意,碎天江竟然肯单独给他留一个院子,且不对外开放? 崔凝推门进去,笑叹道,“您与悬宿先生交情不浅啊,这么大个院子就只供他一人使用?” “悬宿先生于我们一家有恩。”楼仲道。 崔凝回头,“有恩?楼掌柜可愿与我详说?” “这有何妨?”楼仲笑了笑,看着粗犷的外貌一时间竟显得十分温润,“当年我母亲在大唐处境不好,是悬宿先生救她于水火,带她去了河东道,这才结识了父亲。而且我初来长安做生意时,先生也帮我良多。” 崔凝想起《氏族谱》提到过的内容,楼氏,在鲜卑是相当于崔、萧这样的门阀大族。怪不得柳欢与楼仲同为掌柜,一个处处逢迎,一个却矜贵自持。 “先生这般出身,怎么肯千里迢迢来长安做生意?”崔凝问。 “家中上有两位兄长继承家业,兄长虽愿养着我,我却不想无所事事,便跑来长安做点小买卖。”楼仲不好意思的笑笑,“大人见笑了。” 楼仲说的委婉,但是崔凝听懂了。一般这样的门阀大族,就没有一个会被当做无用之人“养着”,能被“养着”的人,要么就是被家族忌惮,要么就是不被家族认可。 “碎天江可不是小买卖。”崔凝没有再问,转而道,“劳楼掌柜命人将院子里的灯点上。” 楼仲点头,命小厮把廊下、园子里的灯全部点亮。 月下居不算太大,但靠着院墙处有一座二层小楼,这是除了大堂那栋建筑之外,院子里头唯一的两层建筑。 “掌柜且忙去吧,我自己四处看看。”崔凝道。 楼仲迟疑了一下,浅笑道,“大人请便。” 待楼仲带着小厮离开,崔凝便让鹰卫进去把所有房间的灯全部点上,自己则先提着灯笼上了小楼。 站在二楼南窗,能俯瞰整个碎天江。 碎天江不如青玉枝大,私院也少,却因为泉眼密集,泉池也修建的十分密集,这样看过去,清雪映照,波光于雾气中隐隐闪烁,果然如天河一角,又如碎星散落。 隐约之间,还能看见其间有人。 崔凝嘴角微抽,心道,这些人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在旁人眼中吗?
第317章 召值时神将符 碎天江的泉池之间都有花木掩映,从地面上看各成独立空间,而整个汤馆四周院墙建差不多与这角楼同高,看起来并不用担心**问题。 这处小楼位置也建的十分巧妙,树林假山掩映,若是夏季草木葱茏的时候在远处根本看不见它的存在,同样,小楼上也未必能看见泉池。 凝倒是没有觉得不能理解,她方才一路进来,发现碎天江并不接待女客,一群爷们聚在池子里泡澡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崔凝收回目光,去下灯笼罩子,把屋里灯烛一一点亮,开始仔细查看室内环境。 二楼像是静室,只简单的放了一几一席,靠东墙处有一个书架,上面书籍不多,书架旁边的地上摆了一直阔口大瓶,瓶中放了许多卷轴。 目光稍移,落到北墙。 “咦?”她忽然发现北面也有窗,只不过这个窗户被帷幔半掩,不容易注意到。 崔凝打开窗子探头向外张望,赫然发现这里就是青玉枝前面的那条街! 从此处看过去,能见着街上往来的人群,也能清楚看见青玉枝的正门。 崔凝暗忖,这悬宿先生该不会有偷窥癖吧? 其实挨着墙建的角楼,四面有窗不算太奇怪,若是平时来到这里崔凝也并不会特别在意,只是出现在一桩杀人案里,让人很难不多想。 身后响起脚步声,崔凝回头,正见一名鹰卫上来。 “大人,发现楼下其一间房里有许多朱砂符和卦象图,我等未敢动手查看。”鹰卫道。 卦象? 崔凝琢磨,这些术士是不是一通百通,会观星的人都会卜卦,会卜卦的人对观星也一定就通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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