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远超平日额娘议事的情景。 胤禛和胤祚迷迷糊糊睡醒,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胤禛睁开眼,见夏荷正在外面查看着账本,其他宫女也没有盯着他们,笨拙的小手将床头架子上摆放着的衣服拿来,费劲地穿好,又将胤祚严严实实地包好,两人手拉着手,从床上轻手轻脚地下来,偷溜进了隔间,去守着小妹妹。 却没想到,隔间里的人更多,往日正在议事的额娘,也坐在摇篮前,胤禛由于被抓包,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胤祚却咧开嘴,笑得牙齿全露了出来,摇摇晃晃向云珠走去:“额娘,抱!” “别来!”云珠厉声叫停了胤祚的动作,胤祚迷茫地看向云珠,又转头看向胤禛,好半天,终于意识到云珠在凶他,嘴一瘪,眼圈一红便要哭出来。 云珠却顾不上安抚胤祚。 她严厉地瞪着兄弟来,高声喊道:\"夏荷,夏荷何在?\"远远听见云珠召唤的夏荷,仓促跑来,见到以为睡在床上的胤禛和胤祚,脸色瞬间煞白。 “娘娘,奴婢有罪。”夏荷毫不犹豫便跪在地上请罪,膝盖和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云珠不是喜欢磋磨下人的主子,在永和宫中也素来宽宥,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情形基本没有,但这次,夏荷跪在地上请罪,也没有消去她的怒意,一个女儿还躺在摇篮里生死未卜,又有两个儿子闯了进来,小孩子本就容易夭折,若是感染上风寒,将三人都折了进去,该如何是好。 别说遇见,光是想象,云珠的心里便如火烧火燎,难受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赶紧将两个阿哥抱出去。”云珠急急吩咐,见着胤祚不知所措,胤禛眼中也满是不安的样子,云珠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柔声安慰:“胤禛,乖乖的带着胤祚去练字,妹妹现在不舒服,额娘先陪陪妹妹,等妹妹病好了,额娘再找你们。” 胤禛到底比胤祚大了两岁,在胤祚还懵懵懂懂的时候,胤禛沉默半晌:“额娘,妹妹会死吗?” 这些年里宫中也不是没有孩子夭亡,已经初步明白了死亡意义的胤禛,眼中的惶恐再也不能遮住。 “不会!”云珠深吸口气,既是安慰胤禛,也是说服自己:“不会,妹妹不会有事。” 胤禛和胤祚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夏荷走了出去。 望着胤禛和胤祚的背影,云珠又填一份担心,几年下来,永和宫里规矩还是松懈了,需要整顿一番,云珠如是想着。 同样的想法亦出现在夏荷的脑海。 回了厢房后,夏荷赶紧熬了预防风寒的汤药,劝着两人喝下,之前没有看住两人已经足够夏荷愧疚,若真染上了风寒,夏荷感觉自己真是万死也难逃其咎,真是这两人日子过好了,警觉都失去了。 但这些整顿,警觉都是后话,此时的当务之急,便是让乌那希恢复健康。 在乳母喝下药汁,太医判定奶水已经有效后,云珠立时便让乳母将带药的奶水喂给了乌那希,乌那希虽然烧得很是难受,但腹中已经饥饿,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张大嘴努力吸.吮着,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这份求生的渴望,让云珠看得眼泪直掉,没多久便打湿了手中的帕子。 “刘太医,小格格能喝下药,是不是快好了?”天已经大亮,刘太医上差当值的第一时间便收到云珠的召唤,拿着药箱到了永和宫。 对小格格望闻问切一番,翻看了院正写下的脉案,又和院正嘀嘀咕咕一番,刘太医向云珠表示,院正的方式,确实是对小格格最好的治疗办法,若是能顺利喝下药,能仔仔细细地养着,小格格才有痊愈的可能。 满怀希望的云珠望过去,却只见刘太医神色格外凝重,他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小格格,食指在桌上案无声的敲击着,好似在计算时间。 云珠知道术业有专攻,也不敢贸然说话,打断刘太医,却见刘太医突然眉头一拧,几步走到乳母旁:\"快松开。\"话音刚落,却只见小格格将刚喝下的奶,悉数吐了出来。 饶是以云珠的心智,在巨大的希望后又迎来失望,也大受打击,早已哭红的眼眶中,又有泪水滴下。 “现在情况如何?”人还未至,声以先到。 这却是早上见院正开了药后,匆匆赶去上朝的康熙,又在下朝后第一时间赶回永和宫。 平日里,康熙到来的时候,永和宫里都是温情脉脉,胤禛在读书习字,胤祚在一旁拿着本书捣乱,云珠温柔地注视着两人,偶尔帮着断断官司,永和宫里的宫人更是各司其事,有条不紊,从不见慌忙。 这一日的永和宫,却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愁绪,就连永和宫这个宫殿,看着都比往日晦暗起来,之前的温馨、日常好似只是康熙梦中的幻想。 这让康熙愈发恼怒,只将那乳母打板子逐出宫外,还是轻饶了她。 “万岁爷,院正说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见着康熙,云珠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忙抓住他龙袍的下摆,将在她心中盘桓一整天的心惊肉跳之语告知。 正当云珠说着话的时候,乌那希又“哇”地一口,将之前喝的奶吐了出来。 心疼不已的云珠将小格格从乳母怀中抱过来,搂着乌那希,在殿里来回走动,安抚着她的情绪。 许是感受到母亲熟悉的气息,乌那希一反之前的哭闹,瘪了瘪嘴,将小小的额头靠在云珠的脖颈之间。 热乎乎地小身子将云珠心也烫的暖暖呼呼。 “乌那希不能喝奶?”康熙拧着眉,看着乌那希衣襟上吐上的奶。 云珠苦涩的点头:“也不知是加了药后,乳母的奶味道让乌那希喝不习惯,还是她肠胃弱,受不了药性。” “太医说得喝下药奶,乌那希才有可能痊愈。” 康熙手指上碧绿的扳指疯狂转动,这是他心烦意乱之时下意识的举动。 转动的扳指渐渐停歇,康熙也下定了决心。 “朕乃天子,富有四海,朕之言,便是天命。” “梁九功,传朕旨意,在良家子中选乳母入宫,务必要选到小格格能入口之奶。” “张榜,召擅长小儿科之人为小格格看病,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治好小格格,均有重赏。” “再传朕旨意,取金赐各大佛庙、道观、喇嘛,为小格格点长生灯,再派人去五台山,请大师傅为小格格念经。” “召萨满巫师入宫,为小格格祈福。” 一道道旨意毫不停歇,从康熙嘴里说出,云珠呆呆地看着康熙,这一刻,她只觉得康熙的背景格外伟岸。 康熙的到来,给了云珠依靠和支撑,云珠一直强自提起的那口气,稍稍松懈下来,她收起白日里浑身是刺的模样,温柔地抱着乌那希。 乌那希在母亲的怀抱中睡过去,身上的难受好像都已经得到了缓解。 康熙柔和地凝望着这对母女,眼中的肃杀之意,亦淡了下来。 这几道旨意,很快便盖上章,通传四方,小格格之病,虽是后宫事,但康熙旨意一出,连前朝都颇为侧目,在这之前夭折过许多皇子皇女,从没有如此大动干戈,这次也不知是德妃太得圣心,还是小格格颇得宠爱,亦或是两者皆有。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前朝后宫都有着一个共识,还好这只是一个格格,闹不成大乱子,就连太皇太后都只敲打康熙几句,便将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毕竟再怎么着,康熙也不可能因为宠爱小格格而做出废太子这等荒唐事情。 只不过云珠之前辛辛苦苦积攒的好感,一朝清零,成为太皇太后眼中的恃宠生娇之人。 但和乌那希的命比起来,一点名声又重要吗。这两者甚至无法摆在天平的两端衡量。 京中家世清白,尚在哺乳期的妇人被一个个送入宫中,潭柘寺上的长生灯亮起,五台山上佛前贡上佛经,由得道高僧念经昼夜不停,白云观里观主亲自主持盛大的祈福仪式。 也不知是哪方神佛起了作用,在云珠越来越焦虑之时,在又换了一个乳母后,乌那希终于能够喝下奶而不吐出来。 云珠凝神,盯着乌那希的嘴,大气也不敢呼,待过了一盏茶,确实只见乌那希啪嗒着嘴睡得香甜,再没有将药奶吐出,云珠大喜过望。 “赏,重重有赏。” 脸色沉静的青年女子,行过礼后又不声不响地去照顾小哥哥,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很让云珠满意,思索着若对方愿意,便一直将她留在宫中陪伴着乌那希。 自从乌那希能够喝入药汁而不吐后,情况便一日好过一日,太医院院正和刘太医诊脉之后的神情也愈发轻松。 望着乌那希消瘦的笑脸重又有了肉的模样,煎熬了许多日子的云珠,终于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这些日子你都瘦了。”康熙抚摸着云珠憔悴的脸,很是心疼。 “乌那希没事,臣妾便别无所求。”胤禛和胤祚都没得过如此惊险的疾病,这是云珠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恨不能以身代之,她的脸贴上康熙的手,感受到一阵心安。 在乌那希这儿,康熙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这便够了。 云珠垂下眼,淡淡想着。 秋风起,夏日尽,乌那希终于得到院正的松口,可以不喝药了。 “乌那希是不是彻底痊愈了?”云珠满怀希冀地看过去。 正在看着奏折的康熙亦是放下了手中事情。 院正苦笑着解释:“万岁爷,德妃娘娘,小格格虽然现在已经无需喝药,可正常饮食,但这病却是伤了元气,若不是胎中养得够好,能不能熬过去都得两说,日后小格格务必注意调养,注意饮食,绝对不能劳累,更不能受凉,否则还会有性命之忧。” 院正也是被康熙这次的大手笔吓到了,他自诩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如康熙这般,将前朝都搅动起来,属实少见。 素来圆滑,说话留一半的院正,一狠心,将最坏情况提前告知,以防不注意小格格再病,又得大动干戈。 云珠不可置信地看向刘太医,只见刘太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简直便是晴天霹雳,乌那希很快就会痊愈,是支撑云珠这些日子的信念,临了临了,却突然被告知,日后乌那希较之正常人也将大为不如,这消息将云珠震在原地,她茫然地看向康熙。 康熙亦是心头大恸,对于乌那希,康熙真真切切是付出过感情的,在他的诸多子女中,康熙敢拍着胸脯承认,除了太子,他在乌那希身上倾注的感情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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