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们暗自下了决心,回宫之后一定要给家中写信,让家中的小辈都去种痘。 至此,云珠这次宴会的目的基本达到。 云珠笑眯眯地应和着宫妃们的话,将她们一一送走。 月份渐大,一场宴会便让云珠觉得精神不济,她倚靠在罗汉榻上,陷入沉思。 从结果来看,康熙力推的种痘之法,确实能拯救不少人的性命,但,云珠在玉泉山行宫从头到尾亲历了胤禛的种痘,直到中途还是存在凶险,回宫之后,云珠也问过刘太医,从医术上看,种痘之法却是可行,傅为的所采用的方法,是副作用最小的一种。 即使刘太医如此言语,云珠依然感觉不对,她对于种痘不明了,但根据以前打疫苗的感觉,绝大部分人反应都很轻,即使有少部分人发热,过一两天也能自行退去,不会弄出胤禛那么凶险的情况。 一定有哪里忽视了,云珠咬着唇想着。 见过胤禛的种痘之后,云珠心中一直有个隐秘的忧虑,胤祚只比胤禛小两岁,按着康熙定下的皇子进学前必须要种痘的规定,最迟还有两年,胤祚便要种痘,然而胤祚现在瞧着虎头虎脑,机灵活泼,但云珠一直记得,胤祚出生时先天不足,养了许久才养成如今模样,内里和同龄人比起来,差了许多,受不了风,受不了凉,一到换季时节,隔三差五总得小病一场。 云珠不敢想象,胤祚种痘之后,会是何结果,毕竟,种痘之后死亡率虽然大为下降,但,总还是有人没有熬过。 或许在康熙、以及许多其他人看来,这生存率已经够高,若是连这都熬不过去,真得了天花更加熬不过,但云珠身为人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的孩是十人中的那一人。 “小欢子。”云珠思索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小欢子下了命令:“去库房取黄金百两,送给刘太医,令他召集医者,共同研究更加安全的种痘之法。” 小欢子听命,捧着沉重的托盘,去给刘太医传旨。 云珠忧虑地看着,心中只祈祷着事情能如她所愿。 但,找到更好的种痘之法,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无论云珠如何焦虑,她也必须抑制住这个情绪,耐心地等待。 对此时的云珠而言,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考虑。 自从怀了这胎,云珠情绪便格外敏感,易哭易怒易感动,和怀着胤禛和胤祚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云珠隐隐有预感,腹中这胎,约莫又是一个格格。 云珠已经生育了两子一女,无论腹中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她都很是喜爱,但较之阿哥,若是格格,有件事便必须提前操心起来。 清朝的格格,实在是惨。唐朝的公主,权势彪炳,不仅能举荐贤能,甚至还能左右朝堂大事,宋朝之后程朱理学盛行,公主地位愈发的低,但即使是明朝的公主,也是从民间选合适之人,驸马一家人在公主面前俯首臣称。然而清朝的格格呢,一代一代的格格,都是作为联姻之人,为了父兄的江山,远嫁蒙古或者异性王,为大清笼络人心。 云珠拼着惹怒太皇太后和康熙,为乌希那求了个不嫁出京城的承诺,若这胎亦生女儿,又如何才能避免她嫁去蒙古的命运呢。 这真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云珠暗自叹息,摸着腹中已有动静的孩子,暗自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绝对不会让孩子嫁去蒙古。 正当云珠准备潜移默化培养康熙和腹中孩子感情之时,康熙却突然提出,他要奉太皇太后去古北口避暑,并且一去便要好几个月时间。 “为何如此之久?”云珠惊诧地问道,夏日暑热难耐,太皇太后每年都出京避暑,康熙孝顺,每每随同,将太皇太后送至避暑山庄,再回京处理政务,年年如此,待夏天将尽,暑热结束,趁着秋高气爽,康熙再去行宫将太皇太后接回宫中,顺便召见蒙古王公,与他们围猎宴饮,软硬兼施地向他们展示大清的实力,让蒙古王公老老实实臣服于大清。 但,这般长时间的在外,绝非常事,更何况现在宫中有孕之人如此多,佟佳皇贵妃已经进入孕晚期,不知何时便要临盆,钮祜禄贵妃也身怀六甲,更别说宜妃、德妃哪个又不是康熙的心尖尖,就连存在感最弱的郭络罗贵人,康熙也很是宠了一段时间。 宫中没有皇后坐镇中宫,更需要康熙坐镇,以防万一。 这道理,云珠明白,康熙更加明白,但他并未过多解释,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胤礽也大了,该带他出去走走,见识我大清江山。” 云珠瞬间便明白过来,康熙的这次出巡,涉及到朝政之事,这已经不是她能探听的范畴,云珠沉默下来。 然而云珠的这份沉默却被康熙误会,他以为云珠已经知道这次随行人员中不仅有胤礽,还有胤褆和胤祉,几个大点的阿哥里,唯有胤禛不在名单内。 他握着云珠的手,好言好语安慰:“这次不是我不愿意带胤禛,但胤禛刚种完痘没多久,我想着还是让他在宫中好好修养,塞外风沙太大,条件也不如京中,便不让他跟随,等胤禛大一点,进学了,我一定带他出巡。” 云珠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康熙,在康熙刚说出口的瞬间,云珠便明了,康熙误会了她的沉默,但既然康熙愿意给承诺,云珠也不介意这个美丽的误会更久一些。 “你相信朕,朕不会亏待我们孩儿。”康熙看着云珠的眼神,更加深情。 云珠轻轻地靠在康熙的怀中,闭上眼睛:“万岁爷,臣妾自然信您。” 等康熙奉太皇太后避暑的车架启程之后,云珠才从各种消息中勉强拼凑出了大致轮廓。 康熙的这次出巡,并不是心血来潮,此事还得从五月说起。 五月,康熙正式下旨,派施琅征讨台湾。 自从三藩平定之后,被郑氏家族占据的台湾,便成了康熙的心腹大患,康熙二十年,郑经去世,郑克塽掌权,康熙敏锐的感觉到征讨台湾时机已到,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总兵官,加封太子少保衔,剑指台湾、澎湖等地。 时机终于已到,施琅挥兵南下,与此同时,北边漠北蒙古、罗刹国还在虎视眈眈。 此时最怕的便是北边趁此机会掀起战乱,将大清拖入双面作战的境地。 为了巩固边防,避免北边生乱,康熙诏令皇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随行,共同巡视北边防线。 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自是被抛诸脑后,康熙能做的,也不过是将绝大部分擅长妇儿之科的御医留在京中,并允许他们随时入宫,为有孕妃子诊治。 也不知是不是被康熙这次出巡刺激,还是其他原因,康熙车架刚离京没几天,云珠便收到消息,佟佳皇贵妃发动,即将临盆。
第125章 绝望 佟佳皇贵妃,尽管由于昏招频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目前后宫之中,份位最高之人,还是她。 皇贵妃位同副后,她的生产是后宫中绝对的大事。 得到佟佳皇贵妃临盆的消息,云珠将点心碟子放下,小欢子听见宫人报信的第一时间,不等云珠吩咐便安排上了肩舆,等云珠梳洗好,换上外出见客的大衣裳,肩舆早便在永和宫门前等着了。 云珠抱着肚子坐上被垫得很是软和的肩舆之上,抬着肩舆的太监不敢走得太快,唯恐将孕中的德妃娘娘颠簸了去。 肩舆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到了景仁宫。 云珠被秋菊扶着下了肩舆,又抽出帕子擦干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这才扶着腰走入景仁宫中。 景仁宫正殿里,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妃嫔堵得严严实实,云珠走入的时候,被排在门旁边的地位妃嫔们忙给她让出一条通道,露出坐在最前方的惠妃和荣妃二人,钮祜禄贵妃和宜妃既有身孕,又住在西六宫,此时还未到场。 惠妃和荣妃对着云珠点头招呼,又指了指身旁椅子,示意云珠坐上去。 云珠不客气地坐下,侧身询问:“目前情况如何?” 惠妃叹了口气:“皇贵妃娘娘这胎怀相一直不好,已经送入产房了,离生且远着呢。” 荣妃也沉默地叹了口气。 比起云珠,惠妃和荣妃才是真的心慌,毕竟此时宫务是她俩在掌着,康熙离京前甚至还特意找她们吩咐了一番,谁能想到,康熙前脚刚离开紫禁城没几日,后脚佟佳皇贵妃就发动了,若是佟佳皇贵妃真出了什么事,光是康熙的迁怒,就够她们俩喝一壶的。 惠妃和荣妃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羡慕钮祜禄贵妃、德妃和宜妃,由于身孕逃过这一遭,还是怨愤为何佟佳皇贵妃不能提前几天生产。 景仁宫里将一间厢房布置成了产房,佟佳皇贵妃已经躺在里面,远远地都能听见她的哀嚎。 这声音不对!云珠皱着眉向产房望去。 这几年来,云珠也生过几个孩子了,她深知头胎最为凶险也最为费力,从发动到孩子落地,中间还说不好要多长时间,有那等生得慢的,耗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从云珠得到佟佳皇贵妃发作消息开始,至今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时辰,如今佟佳皇贵妃便嚎叫地如此费力,等真正生起孩子,没有力气了可如何是好。 云珠撑着腰,在妃嫔们的惊呼中,走到产房门口,隔着门帘,云珠隐隐约约听见接生嬷嬷在大声地劝着佟佳皇贵妃,让她省些力气。 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怎么样了?”放下心的云珠正要走回正殿,沙沙地衣物摩挲声从身后传来,云珠转过身,却见同住西六宫的钮祜禄贵妃、宜妃和郭络罗贵人赶了过来。 这三人同样也是孕妇,肚子一个赛一个的大,站在产房门口,让景仁宫的宫人都缩手缩脚,唯恐冲撞了谁去。 云珠看出宫人们的拘束,她笑着向钮祜禄贵妃行过礼,将目前情况交代过后,又将钮祜禄贵妃几人请入正殿。 惠妃和荣妃早便留出来钮祜禄贵妃的主座,几人厮见过后,纷纷落座。 挤了一屋子的妃嫔们,也纷纷上前请安,吵嚷地不行,甚至由于来得人过多,殿中的椅子不够,嫔位还能有个座位,贵人、答应、常在们只能找个地方站着,有些来得早的,已经摇摇欲坠。 钮祜禄贵妃受了她们的礼,与诸人一道,等待着佟佳皇贵妃的生产。 杯盏中的茶水喝完一杯,又换上一杯,在杯盏更替中,日头走到了天尽头,当夕阳的余光跃下地平线,夜幕如期而至。 妃嫔们干坐了大半天,已经疲乏地不成样子,更何况还有数个孕妇在其中等待,无论谁腹中胎儿出了事情,都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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