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对他而站的徐元梦、尹泰和顾八代,很快便将目光收回,率领着兄弟几人一同向师傅行礼。 张英等人忙侧过身子,不敢受礼。 胤礽忙忙阻止,并情真意切地说道:“先生乃当世大儒,胤礽能受诸位先生教诲,深感庆幸,还请几位先生切勿避让,让胤礽全了师生之谊。” 张英却严肃地看着胤礽,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身份贵重,需知师生之谊越不过君臣之别,还请皇太子谨守。” 胤礽露出愧色:“谨遵先生教诲。” 随即带领胤褆等人,向着张英等人空着的座位行礼。 张英捋着胡子,欣慰地笑着,望向胤礽的眼神,满是欣赏和赞叹。 行过礼后,尚书房的课程便正式开始。 胤礽等几人分别坐下,认真听起师傅的讲课。 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张英拿着书本讲得酣畅淋漓之时,康熙结束了乾清宫的御门听政,悄然来到尚书房,查看儿子们的学习情况。 只见胤礽端坐最前方,全神贯注地听着张英讲课内容,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同,胤褆、胤祉、胤禛亦拿着书本,听得认真。 康熙满意地笑了,示意太监们无需通报,又在尚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康熙在尚书房外沉默地凝视时,云珠在永和宫内,亦是担心不已。 胤禛再如何沉稳,再如何懂事,也只是六岁的孩童罢了,乍然要和几个哥哥一道进学,其中还有地位天然便高了一筹的皇太子,云珠的心总不能放下,唯恐胤禛受了欺负去。 云珠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杞人忧天,皇太子幼时便有美名,既孝且悌,不是欺负兄弟之人,但云珠便如同那些刚送孩子去读书的父母一样,总是不断地想象着最坏情景。 冬日阳光苍白、冷淡,透过紧闭的门窗,温度荡然无存,云珠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直等到胤禛散了学,来永和宫请安。 是的,尽管胤禛已经搬去了西三所,但每日的请安决不能漏下。 早上皇子上课时辰太早,宫禁未开,无法请安,下午的请安,怎么也不能少了去。 云珠时不时地掀起门帘,走到永和宫门前眺望等待,一进一出间,炭盆的那丝热气全都消散不见,然而宫人们却谁也不敢多劝一句,这一日里云珠的焦虑不安被他们看在眼中,只能在心中祈祷,四阿哥尽快到来。 冬日天短,申时刚到,惨淡的日头已经从天边消失,天地之间灰蒙蒙的,眼见着便要天黑,胤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永和宫门前。 甫一见到胤禛的身影,云珠连走几步,走到他的身前,不等胤禛请安,便握着胤禛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胤禛,今日里上课如何?”云珠温温柔柔地问道。 看着额娘关切的眼神,胤禛心里一酸,抱怨即将脱口而出,这一日的功课,他颇感吃力。 皇太子已经在张英等人的的教导下,学习了五年,前期以满文学习为主,现在又加入了汉家知识。 胤禛在云珠的教导下,对于满汉之言,也有初步启蒙,但比之名师精心培养的皇太子,胤禛学得也就是皮毛。 然而,张英等人的授课,核心便是围绕着皇太子展开,对于胤禛几人,不过是顺带施为。 胤禛这一整天在尚书房,所做的事情便是不断的拿着书念诵。 胤禛张嘴欲言,永和宫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刚出生没多久的雅利其又哭闹起来。 见着云珠略显憔悴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一转,胤禛看着云珠,认真答道:“儿臣一切都好。” 听见胤禛说好的云珠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在冷风里待了大半天,云珠的手都冻得冰凉,只是之前过于紧张胤禛,全然没有发现。 “快进来暖暖身子。”云珠赶忙将胤禛拉入永和宫中,唤着宫人取来热水,亲手帮他擦脸擦手。 胤禛红着脸,连连躲避,却被云珠坚定地按住。 温热的帕子敷上脸,所有的毛孔都在热水中舒张开,一路走来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美人觚中插着几枝红梅,幽幽散发着清香,好似从墙上的消寒图中摘下一般。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点心,食物诱人的味道远远传来,为清冷的梅香增添一份人间烟火。 热意涌上胤禛的心间,他深呼口气,感受着家的味道。 云珠含笑看着,指着美人觚的梅花:“这几枝梅,是不是和你画的消寒图中别无二致?我前两天在御花园见着的时候,都以为是你这消寒图有了灵性,赶紧将这几枝摘了回来。” 听了这话,胤禛才仔细打量墙壁上挂着的消寒图,这才发现,是他前一年画的那一幅,笔法拙嫩,下笔不稳,涂得也是磕磕绊绊,待花瓣全部填完色,胤禛便让夏荷将这消寒图处理了去,没想到却被额娘收了起来,还郑重其事的挂在上面。 也不知其他看见这图的人会如何嘲笑。 胤禛心里别扭地想着,他想对额娘说,让她将消寒图取下来,但又舍不得,天人交战良久,胤禛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四哥!”正当胤禛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墙上的消寒图,忍不住地笑时,被云珠拘在厢房的胤祚听见动静,迅速跑了过来。 他穿着毛绒绒的狐皮裘跨过门槛,见到胤禛欢喜地扑过,胤禛只觉得一个毛球向他迎面扑来,忙伸手接住,又后退两步,将冲击的力道卸了,然后又摸着胤祚的手脸,确认了温温热热,这才放下心来。 胤祚身子从胎里就带着弱,平日里张牙舞爪,看似活力十足,实际上是色厉内荏,一个疏忽便得病上几日,胤禛这些年里习惯里随时关注着胤祚,唯恐他生病受罪。 “四哥,四哥,尚书房好玩吗?” “四哥,四哥,我去你那儿玩好不好。” “四哥,四哥,乌希那又抢我东西了,你快帮我抢回来。” 前些日子气温骤降,胤祚小病了一场,云珠将胤祚在厢房里拘了几天,不许他出门,免得病情加重。胤祚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胤禛了,好容易等到刘太医松了口,云珠也管得没这么严了,胤祚终于见到了分开数日的胤禛,他恨不得将存了的一肚子话立时倒给他。 “行了,快让你四哥歇会儿,你这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人头疼。”云珠笑着嗔了一句,胤祚病愈让云珠心情很好,比之前几日病恹恹的模样,云珠还是更想看见胤祚闹腾的样子。 “额娘,无妨。”胤禛笑着和云珠说道,他也知道胤祚生病之事,心中亦是担心不已。瞧着很有精神的胤祚,胤禛亦如同云珠一般,很是欣喜,他牵着胤祚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下,和他头凑着头轻声说起话来。 云珠笑着摇了摇头,拍手让宫人们将准备好的点心端来,让胤禛垫垫肚子。 胤禛也毫不客气,和胤祚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点心便往嘴里塞,没多长时间,好几个饽饽便入了腹中。这远超胤禛平日的食量,待胤禛还要取时,云珠忙将点心盘子挪开,板起脸道:“可不能再吃了,在吃下去该积食了。” “额娘。”和胤祚的耍赖不同,听见云珠的话,胤禛乖乖地将手收了回来,他看着云珠,羞赧地笑:“下午练了骑射,有点饿狠了。” 怎么会饿这么厉害呢,云珠思索着,胤禛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让她心疼,云珠沉思着。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鱼肚白,宫中快到下钥的时辰,云珠瞧着天色,尽管不舍,还是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胤禛早点回去,好好歇歇,明日里还要上课。” 胤禛拍拍胤祚的手,示意他松开。 胤祚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嘴欲哭,想起云珠的叮嘱,他哭了也会让四哥不安心,才强行忍住,望着胤禛离开。 等到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永和宫,胤祚才瘪着嘴,红了眼,蹭着云珠撒娇:“额娘,我能找四哥玩吗?” “胤禛要读书,你别去吵他。”云珠笑意温柔,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地拒绝。 胤祚只猴着云珠不住撒娇,过了许久,终于得到云珠松口,胤禛休沐的时候,允许胤祚去西三所找他。 胤祚喜得跳起,听见云珠让他回厢房睡觉,也乖乖地回去了。 留下云珠独自思索着。 “在想什么呢?”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是没有通传,突然的到来。 云珠已经习惯康熙的突然袭击,永和宫里宫人再多,谁又拦得住帝王的脚步,至于说私下里通传,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真是嫌命太长。 罢了,反正永和宫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康熙愿意突然出现,便来吧,总比他将永和宫忘在脑后要好。 “万岁爷。”云珠迎上前,接过康熙脱下的大氅,大氅上沾着粒粒分明的雪点子,进入暖和室内,细碎的雪花迅速融化成一摊雪水,渗入大氅中。 云族摸着大氅,抬头看向外面的天,就这么一会儿,最后的鱼肚白也跃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天色黑黝黝的,也看不清雪到底多大,云珠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大氅上的水珠,转向康熙问道:“外面下雪了?” 康熙的靴子也被浸湿,他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将脚泡入微烫的热水中,惬意地叹息出声:“今年这倒春寒可真是厉害,朕快到永和宫的时候,突然下起雪,这雪下得还不小呢。” 听闻此话,云珠忙忙将小欢子叫来,指着新做好的衣服吩咐道:“四阿哥才离开没多久,肯定赶上了这场雪,你赶紧带着雨具和厚衣服,从后头追上去,可别受了寒气。” 小欢子领命离开。 云珠摸着手中大氅顺滑的皮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扬声将小季子叫了过来:“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再用棉花裹着,将这姜汤送去给四阿哥,西三所那儿没有厨房,想喝口热的都难。” 小季子也领命走了。 见着全副心神全在胤禛身上的云珠,康熙涌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无论去哪儿,无论面对谁,他都是所有人伺候的中心,从没有人像云珠这么忽略过他。 靠着枕头,康熙细细琢磨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愤怒吗?不是;不虞吗?也不是;真要细究,反而更像是一种新奇感,等着看云珠什么时候发现他。 盆中热水已经变得微凉,康熙微微皱眉,机灵的宫人迅速伺候着康熙,将脚擦干净,又悄无声息地将盆端出去,将热水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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