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满脸愧疚地向云珠请罪:“主子,是奴婢疏忽了。” “先不着急说这个。”云珠止住了夏荷的自责,她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太医的身影,皱着眉问道:“太医呢?” “主子,”夏荷回答的更加吞吞吐吐:“太医尚未到。” 云珠皱着眉,静静坐在胤禛床边,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浸湿,拧干后放在胤禛额头上,帮着他降温,倒春寒虽然结束,天气稍稍转暖,却也不是能直接用凉水的季节,白皙的手放入水中,瞬间被冻得通红,云珠却恍若不觉,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拧干帕子放在胤禛额头上。 帕子换了几条后,气喘吁吁地太医终于到了南三所,他一抬眼,便瞧见坐镇在床边的德妃娘娘,忙收起应付的心思,仔仔细细地替四阿哥把起脉来。 数息过后,太医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皱着眉,将手收回。 云珠忙问道:“太医,胤禛到底怎么病了?是骤然换了居所不适应吗?” “禀德妃娘娘,”太医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最近换季,偶感风邪的人格外多,听到西三所宣召的时候,太医也以为四阿哥得了此病,只要清清静静饿上几顿便好,太医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这四阿哥的脉象,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四阿哥脉象显示,他心血消耗过多。” 云珠眼神如刀,直直射向太医:“细细说来。” 太医被云珠这一眼神吓得心惊肉跳,他忙详细解释:“四阿哥前些日子损耗太过,身子被煎熬地厉害,今日休沐,高度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骤然放松,前些日子累积的疲惫全部袭上心头,便突然发热。” “四阿哥这样,如何才能康复。”云珠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太医恭敬地回到:“康复不难,只需卧床静养,再配以食补,好好休养些时日,将耗损的精气神补回即可。” 云珠一直板着的脸终于见到笑意:“小欢子,去乾清宫替胤禛告假几日。” “额娘,不要。”一直很安静的胤禛却突然剧烈反对,他慌乱地抓住云珠的手,眼中满满全是哀求。 云珠没有急着拒绝,她反而向太医询问:“若四阿哥不休养,会如何。” 冷汗从太医额头滴下,他鼓足勇气:“德妃娘娘,四阿哥此时尚是初期,还能养得回来,倘若长此以往点灯熬油,必将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见了吗?”云珠瞪了胤禛一眼,不容置疑便要为他告假。 胤禛痛苦地闭上眼睛。 云珠将太医送走,这才将夏荷召开询问详情,胤禛这反应,必有内情。 夏荷也是后怕不已,她边回忆便说到:“昨日里阿哥请安回来后,用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又吃了两个饽饽,然后便去书房看书,等到了亥时,熄灯睡觉,那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今日早上醒的有点晚,奴婢想着难得的休沐,便也没有叫醒四阿哥,直到六阿哥过来,才发现四阿哥发热了。” “亥时?”云珠一惊,阿哥们寅时便要在书房复习功课,等着师傅的到来,西三所离尚书房距离不近,为了不迟到,胤禛丑时便要起床,即使刚到亥时便睡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时辰。 胤禛年岁还这么小,这么一日日的熬下去,可如何得了,难怪会突然生病。 云珠出离愤怒地拍着桌子:“这么多人伺候着,没有一个人将这事汇报给我,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 夏荷从未见过云珠如此勃然大怒,她一声不吭地跪下请罪,深深为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而自责。 “夏荷。”云珠缓慢环视,将伺候胤禛的宫人直吓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定在夏荷身上:“我将胤禛交给你的时候,你让我放心,这就是你说得放心吗?” 夏荷一言不发,只低头请罪。 “主子不知道休息,下人也不知道劝吗?”云珠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额娘。”胤禛嘶哑着声音,挣扎着说道。 “你好好躺着。”云珠瞪过去,却听见胤禛痛苦地说:“额娘,是我不许他们说的。” “若不这样,我跟不上功课。” “到底怎么回事?”云珠声音更冷,胤禛既然已经开了头,一股脑地将话全部说完。 听完胤禛的话,云珠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吩咐夏荷好好照顾胤禛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小欢子着急跟上。 “去乾清宫,找万岁爷好好讲讲道理!”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字从云珠嘴角挤出。
第130章 争执 “去乾清宫,找万岁爷好好讲讲道理!” 云珠此语,让随侍宫人们露出惶惶然模样,对后宫中的所有人而言,万岁爷就是他们的天,德妃娘娘的话语,无异于是大逆不道。 “额娘。”胤禛心中焦急不已,他既担心额娘触怒皇阿玛,又担心皇阿玛对他不喜,胤禛再怎么持重,也不过是将将入学之人,一时便慌了手脚,他顾不上身子上的难受,掀开被子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高热的身子到底还是太虚,胤禛的脚刚踩到地,双膝便一阵阵的发软,尽力迈开腿,却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一双腿如同软面条一样往下滑去,碰撞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四阿哥!”夏荷忙跨步前去,双手放在胤禛腋下,将他拎了起来,便要往床上放去。 “嬷嬷,等等。”胤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积攒了一些力气,阻止夏荷的行为。 胤禛再怎么小,也是主子,夏荷一时左右为难,既担心胤禛的身体,不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等什么等,还不躺下。”云珠本已走到南三所门口,听见身后的动静,又着急的走了回来,见着胤禛这幅狼狈模样,既是心疼又是头疼:“天大的事情也不许你折腾,好好歇着。” 胤禛却趁机死死抓住云珠的手:“额娘,别去找皇阿玛,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跟上进度,您别惹皇阿玛生气。” 云珠简直拿着倔强的儿子没有办法,她深吸口气,不容置疑地将被子盖在胤禛身上:“此事无需你操心,你好好养病才是对额娘的孝顺。” 说着,将宫女呈上来的药接过,忍着冲鼻的酸苦之位,舀起一勺,吹凉后慢慢喂给胤禛。 胤禛乖乖地递到嘴边的药一勺勺喝完,等到最后云珠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药迹时,悄悄红了眼睛,趁着云珠转身将碗放下的空当,翻身便埋入被子,假装已经入睡。 云珠见着胤禛这番模样,也不再多言,她吩咐着夏荷随时关注胤禛病情,有事及时汇报后,见着天色不早,从西三所离开。 胤禛这一番行为,将云珠原本已经冲天的怒火熄灭一瞬,冷静重又回了她的头脑。 脱离了一时的冲动再看,去乾清宫找康熙质问确实并非良方。作为权柄日盛的天子,康熙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被人质问过,找他大吵大闹只会让云珠失了帝王的欢心。 若只有云珠一个人,到了现今这个地位,豁出去闹上一番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便是再不得见圣言,然而云珠现在并非一人,她还有着胤禛、胤祚、乌希那、雅利奇四个孩子,云珠必须为孩子们考虑。 想到这,云珠被太医那几句话激得直往头顶涌的热血终于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云珠,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永和宫德妃。 胤禛的事情就这么放下吗?当然不是,尽管考虑到其他孩子,不能将康熙得罪了去,但胤禛也是云珠的孩子,她都已经知道了胤禛的问题,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只不过,需仔细斟酌,采取康熙能够接受的方式。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铁律。 阿哥的教育,正处于这暧昧不明的阶段,从大了说,作为未来的亲王贝勒,皇子的课程安排自是前朝大事,尚书房已开,所有的课程都由康熙和师傅们制定,没有后宫插手的余地。 但,后宫之妃,也是阿哥之母,母子天性,关心孩子的学业,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中的度,便需要云珠好好把握,如何才能不触怒康熙的情况下,调整胤禛的学业安排。 回到永和宫的云珠,细细推演了好半天,终于吩咐着小厨房按着康熙的口味将菜做上,又让小欢子去乾清宫传话,说有要事相商。 小欢子到达乾清宫的时机正好,康熙才和前朝大臣交代完政务,才闲下来,正准备宣敬事房太监,翻绿头牌招幸嫔妃。 正在此时,听到永和宫太监求见的消息。 德妃从来不是恃宠生娇之人,素来安分守己,这永和宫来人,必然是出了大事。如此思索着的康熙,立时便召见了小欢子,得知德妃有事相商时,康熙半点也未犹豫,搁下手中之笔便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已经按着康熙的喜好做好了一碟碟的菜,全在碳火上煨着,唯恐凉了一点影响口感。 从敞开的大门里见到康熙出现在宫道尽头,不待云珠吩咐,永和宫的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菜碟在桌上摆好。 康熙在落日的余烬中走到永和宫之时,就见云珠穿一身家常衣裳,站在永和宫门口翘首以盼,金色的阳光沿着她的身子虚虚地勾勒出轮廓,迎面看去,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散着温和的光芒,角落的小厨房,灶台仍在燃烧,袅袅炊烟从烟道里升起,携云珠手踏入宫内,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人间烟火莫过于此。 云珠亲手帮着康熙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净脸、洗手后,又伴着康熙在桌前坐下。 康熙定睛一瞧,大半都是他在永和宫里尝过,觉着不错的菜,只几道没有见过,大概是云珠新研究出的菜色,他笑着对云珠调侃道:“今日里爱妃格外殷勤,可是有事情需要求朕?” 云珠心念一动,却忍了下来,只笑盈盈地对着康熙说道:“这可是臣妾特特令人准备的这一桌子的菜。” “至于目的,”云珠拖长了声音说道:“臣妾其他的也不求,只求您吃了这顿饭,之后别生臣妾的气。” 德妃向来是懂规矩的,惹不出大乱子,康熙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若想要朕不生气,可不能随意糊弄了朕去。” 云珠笑得更是温柔:”臣妾岂敢糊弄您,您瞧,这江南的鳜鱼正是肥美时候,被冰藏着从运河疾送而来,这关外送来的小蘑菇,闻着便很是鲜香,更别提这云南送来的菌子,您别看是晒干了才送来,这滋味,却一点也不差呢,三藩平定之前,且少吃到这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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