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万岁爷恩典。”云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不知是康熙承诺了抬旗,让云珠心中突然踏实起来,还是御膳房御厨的手艺却实出众,当梁九功送来新熬出的清粥后,在康熙一勺一勺的喂食中,云珠将这碗粥喝了个干净。 这碗粥,彻底打开了云珠的胃口,在康熙下旨,日后云珠的饮食一应从乾清宫小厨房出后,云珠的食欲终于得到恢复,一直为云珠忧心地胤禛和胤祚也放下心来,参加新年的种种祭拜。 康熙特旨让云珠在宫中歇着,无需参加过年这些仪式,更是给外命妇们下了旨,让正月请安时绕过永和宫,别扰了云珠的清净。 在康熙的体贴周到下,云珠难得过了个清净年,章佳氏搭着这光,也在永和宫中舒舒服服的待着。 刚出正月,章佳氏便发动,生下了小阿哥,排行十三,被康熙赐名为胤祥。 这让更多的人盯着云珠的肚子,不知是生出阿哥还是格格,虽然他们也知道,对于永和宫德妃,生子或者生女,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就在后宫瞩目中,云珠于四月发动,顺利产下一女。 随着女儿塔娜的出生,乌雅家这一支,也从正黄旗包衣,抬入了正黄旗满洲。
第150章 选秀 和前些年的风声鹤唳相比,康熙二十五年,是格外平静的一年,被康熙视为心腹大患的三藩、台湾都已解决,而河道和漕运也未出大事,漠北噶尔丹的挑衅,北边鄂罗人的反复,纵使让人心烦,但到底目前还没有严重到关系国运的地步,更别提鄂罗斯好不容易重新占领了雅克萨,在萨布素的围攻之下,沙俄不得不遣派使者求和。 在平定三藩,□□之后,在武功方面,已经有了为人称道的成就,即使计入青史,也无愧于祖宗。 到了此时,康熙终于腾出精力投入到文治和教化之上。 康熙二十五年,修了数年的《太祖实录》完成,与康熙十一年修完的《世祖实录》、康熙二十一年修完的《太宗实录》一道,将先祖实录修缮完成,大清入关前以及入关后早期的历史,有文可考。 同年,被李自成一把火烧毁的文华殿,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重修,历经三年,终于修建完成,成为经筵之所,康熙终于无需再乾清宫书房里召见学士讲经,云珠也无需担心不小心撞见前朝大臣。 志得意满的康熙,又想起了十一年的时候,保和殿大学士卫周祚曾经上疏奏请,各省修通志,然而随着三藩之乱起,朝中大臣们的精力全部被三藩之乱牵扯,无奈之下,不得不将修通志一事暂停。 业已承平,海晏河清,康熙的野心已经不仅限于修各省通志,在召见了明珠等人后,康熙颁布御旨,举全国之力,修《大清一统志》,涵括天下山川、形势、户口、丁徭、地亩、钱粮、风俗、人物、疆域、险要之事。 此时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意气奋发之时,索额图被晋升为领侍卫内大臣,君臣相得之下,朝政处理更加顺畅,这让康熙每日都很是舒畅。 作为后宫女子的天,康熙的心情愉悦,后宫之中亦少了愁云惨淡,这一年的小选,宫中并未进新的嫔妃,后宫之人得见天颜次数多了不少,宫怨都少了许多。 当然,此时最为受宠的,还是云珠和章佳氏。 宫中日子慢慢悠悠,一成不变,在这日复一日的日子中,云珠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从胤禛稳重的神色,胤祚长高的个头,乌希那磕磕绊绊读书,塔娜开口喊出“额娘”之中,云珠才会有着岁月变迁的实感。 康熙二十六年,便这么悄然而至。 在已经过去的这一年里,大体上算风调雨顺,鄂罗斯遣使求和,朝鲜、安南、荷兰、吐鲁番入朝上贡,这让整个春节格外喜庆,无论前朝后宫,民间朝堂,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这份喜悦,等到出了正月,到了更高点。 康熙下旨,大阿哥胤褆已到成亲年龄,下旨大选,为大阿哥择妻。 此次大选,与前几年的内务府小选不同,选秀范围仅针对满洲八旗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适龄女子。 此旨意一出,蠢蠢欲动者有之,避之不及者有之。 大阿哥成亲之后,意味着他已然成人,可以正经入朝当差,而非在尚书房学习。 三藩之乱时,康熙为了稳人心,更为了展示大清的江山永固,将襁褓中的胤礽封了太子,按照汉人的那些规矩,中宫皇后所出嫡子,成为太子毫无疑问,这些年来,皇太子胤礽在康熙的亲自抚育下,聪明通透,学识明彻,作为储君,无可指摘。 若是放在前朝,胤礽的地位,绝无人能动摇,就算皇帝动了废太子心思,也有无数前朝大臣拼死上谏,前朝国祚二百七十六年,未有废立太子之事,然而,在大清朝,此事却未必。 尽管进关日久,康熙又格外尊崇汉学,但满人马背上民族的传统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蒙族素来便有幼子守灶的习俗,至于大清,前面几任汗位的传承,更多的是谁强谁上,和汉人那套礼义完全不同,在这等文化下,胤礽的太子之位,未必那么稳当。 要不然,怎么明珠敢几乎摆明车马展示他对皇太子一系的不满。 无论皇太子如何优秀,大阿哥到底比他年长,可以早一步入朝理事,殊不知皇太子是否会一步慢步步慢,被大阿哥拉下马去。 更何况,尽管万岁爷这些年一直在尽量收拢权利,但议政王大臣会议仍然存在,要知道,入关之前,还是金国的时候,大汗都是由王公贵族集体推选,宗亲贝勒、王公大臣们在决定帝位传承时,不是完全说不上话。 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不到最后关头,尚且未知。 有些大臣,便想着拼那个万一,使上千般手段,就为了将女儿送入大阿哥院内,毕竟,从龙之功,实在过于诱人,足以迷了许多人的眼;另一些大臣,则对大阿哥后院避之唯恐不及,长子和嫡子,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愿意卷入这滩浑水的,更是费劲了心思,如何才能不得罪皇家的前提下,避开大阿哥。 沉浸在儿子即将长大成人喜悦中的康熙,全然没有意识到大臣们复杂的心里活动,此时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同盛年的老虎,精力充沛,身强力壮,全然没有意识到儿子长大成人的威胁。 反而云珠比康熙更早意识到这些。 自从塔娜出生之后,永和宫中又多了一个女儿,乌希那和塔娜两人打打闹闹的,为永和宫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同样的也牵扯了云珠许多精力。永寿宫钮祜禄贵妃已经从小格格夭折的悲痛中缓了过来,调养好身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宫权收了回去。 云珠倒也趁机躲了清闲。 虽说不掌宫权,在许多事情上,或许没那么方便,但云珠的份位、宠爱、子女都摆在这儿,谁也不敢真的怠慢了她去,钮祜禄贵妃将宫权收回后,云珠反而可以清清静静的好好带孩子。 永和宫便这么沉寂了下来,外命妇入宫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永和宫递折子,给云珠请安了。 然而在康熙发了大选的圣旨后,永和宫理再次热闹起来,人流如织。 此次秀女限制在满八旗,这些满人们随着世宗入关,族里总有些人能在宫中说上话,那些实在破落的破落户,倒无需担心,反而那些在朝堂上为官的大人们,为了自己的盘算,频频让家中女眷往后宫走动,不止云珠处,钮祜禄贵妃、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处,走动之人更多。 云珠第一次遇见某位大人的夫人,拐弯抹角的求云珠让她家女儿落选,再大的富贵也不要的时候,还愣了愣,才咂摸出背后的门道。 “夫人您这就高估我了,大阿哥的婚事,自有万岁爷做主,我人微言轻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回过神的云珠,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和缓余地。 能将这偌大江山握在手中,康熙何其敏锐,他此时是没有往此处想,但要不了多久,进宫的人一多,康熙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种犯帝王忌讳的事情,赶紧躲开还来不及,云珠又怎么可能插手。 这夫人放在桌子上的信封确实不薄,里面许是不菲的好处,然而这银子,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 云珠客气却坚决地将这夫人送了出去,待这夫人前脚刚出永和宫门,立即便嚷嚷着头疼,让秋菊赶紧去太医院宣召刘太医。 刘太医恭敬地给云珠诊脉,只觉手下脉象很是康健,但他到底已经负责永和宫的脉案多年,稍稍瞥见云珠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已知她的目的,脸上神情一顿,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娘娘,您思虑过甚,需静养为妙。” 云珠满意地笑了。 得了刘太医这句话,永和宫顺理成章的闭门谢客,中药味顺着紧闭的院墙,远远飘出。 这让进宫问安的内外命妇们,都知道永和宫德妃身子抱恙之事,再也不往永和宫递牌子求见,一股脑地往永寿宫使劲。 当然,还有那么些押了大阿哥宝的家族,对于延禧宫,也使力不停。 后宫里一时热闹非凡。 “娘娘,这么好的露脸时候,您怎么就告病呢,您看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多么得意。”秋菊也服侍了云珠好几年,对云珠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是个宽容的主子,无伤大雅的话,说上几句也不会计较,一心想显显永和宫威风的秋菊,不由抱怨道。 “你且看看。”果然如秋菊所想,云珠并没有动怒,她只意味深长的笑着。 果然,不出云珠所料,繁盛过后便是遍地灰堆。 一开始见着内外命妇各种递牌子进宫请安,惠妃笑得格外舒畅,就算有些人家没往延禧宫递牌子,只去钮祜禄氏那儿使力,惠妃心中也满是喜悦,她的保清,从刚出生时那么小的一个人,也长到娶妻生子的年龄,万岁爷一传出给保清选妃的消息,不知多少人踩破宫门,这让惠妃格外扬眉吐气,在宫中走着,都格外能抬起头来。 云珠初初入宫时见过的,那个还未被后宫生活磨平骄纵的惠妃,隐隐又重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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