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一趟来得值得,秦江月带来的不悦都消散了,她望着前方开阔的路,心想着,世间那么大,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其实很小,实在不必困顿其中。 他想说那就说,不想说,那也只能说他认为她不应该知道。 既如此,强求也没有必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也不是和她在一块儿就得毫无隐私。 虽然她本来追寻的就是两人毫无保留的感情罢了。 “我还要一会儿才回去。”薛宁对秦江月说,“你可以先回去,这次不是气话,是真的。” 她坦然自己方才有在生气,秦江月反倒不知如何应对起来。 “我要去早市上买点东西,很快就回去。” 她挥挥手算是道别,让秦江月想要跟上去的步子都不得不停下来。 秦江月于原地等了片刻,终究是无法这样回宗,便学薛宁隐去身形,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人间的早市很是热闹,炊烟袅袅,人声鼎沸。 虽然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可人大概就是这样顽强的生物,不管昨日怎样遭难,明天的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收拾心情之后还要重新开始。 被破坏的房屋在修士们的帮助下快速修补好,各仙宗也会尽量挽回他们的财产损失,但这些都是身外之外,他们离开的家人是真的回不来了。 好在这次有人拼上性命也要护着他们,才让人间伤亡没有那么惨重。 薛宁一身华服走在早市中会非常显眼,所以进城之前她换了衣裳。 朴素的裙衫,发髻不变,只摘了不少朱钗,她面色素净,不施脂粉地走在人群里,竟十分融入其中。 她说她从前是凡人,若不是得了来此的缘法,也不会想要去修仙。 秦江月深信她说的是心里话,因为她走在凡人之中是那样的自然从容,比在修界任何地方都来得自在。 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是真的可以融入到凡人之中,能明白凡人心中切实想法。 薛宁在早市买了一笼包子,小笼包冒着热气,她两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 将手整理干净,她又去买了酥糖,这次吃得慢些,但三四口一小块也进肚了。 转了一圈,她又停在吹糖人的摊子前,惊奇地看了一会,还给小老儿拍手鼓掌。 “老板,我要两个。”薛宁没有凡间的银两,便在乾坤戒里找了最寻常的银簪出来,稍微处理一下,当做银子来用,“我要一个葫芦的,一个乌龟的。” 老板上了年纪,瞧着最少七十岁,见了那么多银子有些慌张:“姑娘,这可找不开啊。” 这样还是多吗?薛宁有些犯了难。 她没想过对摊主说不用找,她固然不缺这些银钱,但有心之人见了,对老摊主不是好事。 “那算了。”薛宁只能遗憾离场,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被追上来的老摊主喊住。 “姑娘,姑娘。”老摊主手里左右一个葫芦糖,右手一个乌龟糖,“左右也没几个小钱,你喜欢就请你吃了。” 薛宁愣了愣,犹豫:“怎么会没有几个钱,老板一天约莫也卖不了多少……” “世道太乱啦,小老儿也不知还能再吹多久,银钱没有太大意义,能让一人欢喜满足便多让一人欢喜!”老摊主笑着把糖人塞给薛宁,回去的背影有些佝偻。 薛宁攥着手中糖人,余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心跳加快了一些。 世道。 今日见闻多是世道。 魔神当权,人活得毫无尊严,不如蝼蚁。 数万年前,人间定然不是这个样子。 世道世道,全都怪这个世道,而拯救这个世道,凡人无多力,自要靠修士。 也要靠秦江月。 薛宁从凡人而来,虽然几次顿悟,明白自己要追寻什么大道,却是此刻心中才是为修士之心站在了凡人之心上方。 她永远不会抛却自己的凡人之心,但从今往后她会更专心修炼,哪怕力量微薄,亦要为找回原来的世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师兄!” 凡人也知潮凝真君真名,在这里便不能唤他秦江月。 他若真心完全隐蔽,她是发现不了的,既他露出端倪,也不必再这样悄悄跟着。 “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秦江月低头看看自己,思索片刻,学着她将衣裳换得朴素,但他那张脸,哪怕衣着朴素了,依然华贵精致光辉熠熠。 他索性在脸上施了点法术,叫凡人会自动忽略他的面容。 行至薛宁面前,被她略显粗鲁地塞了那葫芦糖。 “给你的。”薛宁嫌弃地嘟囔,“闷葫芦,最适合你不过。” ……惹她这般不高兴,居然还能得她的礼。 秦江月攥着糖人,看她转头往前走,似是郁闷一扫而空,脚步轻盈,长发荡漾。 她高兴起来了,那便是好事。 秦江月微微偏头,手指轻捻扳指,那吹糖人的老汉便觉通体舒畅,腰都直了起来。 而在他的荷包之中多了几枚小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两个糖人。 秦江月追上薛宁,她正走进一间绣坊。 他迈上台阶,听她问老板:“姐姐,我想寻红金色的丝线,这里可有?”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绣坊老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 布衣荆钗,为人甚是爽利。 “金线有是有,但咱们的金线颜色染得不好, 姑娘看了若是不满意, 可以去前面那家金玉楼里看看。”妇人道, “那里是凡人与修士合开的铺面, 好东西多一些。” 在夹缝中求生存,好东西自然少之又少。 如今哪怕是皇宫贵族, 用的东西也无法和从前相比。 唯有和修士粘上一点关系的,才能有点不一样。 薛宁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秦江月,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修士居然会和凡人一起开店吗? 秦江月走到她身边,在老板娘去拿金线时低声道:“应是江长老。炼器师常要寻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免不得与凡间亲近。” “江长老。”薛宁想到连拜见大会都没出现的炼器大师, “她不是避世?” “是。所以大多时间,都是江太阴代她四处搜集材料。昔日我外出降魔,也常被她嘱托带些材料回去。” 薛宁点头:“父亲陨落后,雪隐峰就在江长老名下, 我若想上去, 是不是还要去打扰江长老拿个首肯?” 秦江月看着她:“你想去就做,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薛宁幽幽凝视他,秦江月偏开头, 过了一会才生涩地吐出几个字:“有我为你撑腰。” …… 为了不偏向她,甚至都不出席仙门大比的人, 居然如此明着要为她撑腰? 薛宁觉得稀奇, 不够转念想想,应该是这件事不像仙门大比影响那么大吧。 老板娘在这时取来了金线, 和红线堆在一起叫她瞧。 “虽然比不上顶好的,但都是我自己染的,用的都是好料子,娘子想给郎君做什么?打络子的话出来的效果不一定就比金玉楼的差。” 薛宁定睛一看,老板娘着实谦虚,这金线明波流动,配旁边的红线再贵气不过。 “就这个,多少银子?” 薛宁想自己付钱,秦江月已经走到前面,给了老板娘正好的银钱。 很好,她手里的银子还是找不开,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那些碎银子。 两人一起走出绣坊,听得老板娘在后面道:“郎君娘子慢走,需要什么再来啊。” 寻常的一句揽客之语,听得薛宁浑身不自在。 郎君娘子,这是将他们当成了凡人夫妇。 明明薛宁梳的还是姑娘家的发髻……她朝身边一瞥,秦江月本来要走,突然又折回去,将手里剩下所有的碎银子都搁在了隐蔽的地方,除了老板娘谁都看不到。 老板娘愣了一下,见薛宁面上飞红,窘迫地快步跑了,笑意中掺杂了一些羡慕:“多谢郎君,祝郎君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秦江月认认真真地朝老板娘行了谢礼:“承您贵言。” 回仙府,还是要跟秦江月一起御剑。 薛宁踩在花枝化作的“剑”上,来时是在后面抱着他的腰,归去时跑到了前面,不想看他,也不想再抱他。 可秦江月御剑极快,薛宁心里也没底,她有那么点恐高,就闭着眼或者不朝底下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出来时速度很快,回去时好像很慢? 薛宁有点煎熬,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就抓住衣袖的扎带缓解紧张。 忽然,御剑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她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倾下去,好在后面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抱住了。 这么一抱就没有再松开。 薛宁感受到身后微凉的气息,因为习剑,秦江月身上总带着剑意清寒。 这种情况在秦白霄身上并不见,应该还是秦白霄修为并未达到那个境界。 本来高处就不生寒,身后还有块大冰山,叫薛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冷?” 抱着她的人问了一声,不需要回答,已经将她抱得更紧。 “就是你身上冷,你怎么还靠得更近。”薛宁无语地挣扎了一下。 秦江月还是不放开。 “很快就不冷了。” 话音落下,他身上开始散发热度,果然不冷了,却让她出了不少汗。 “一冷一热,我若还是凡人的时候,怕是要因你生风寒了。” 薛宁人被他嵌在怀中,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那时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问了一句,身上温度渐渐缓和,变得适中起来,只是御剑的速度又放慢了。 “说话可以回去再说,为何走得这样慢。” 秦江月过了一会才回答:“怕回去之后你还是不消气,便不能这样抱着你。” 薛宁耳朵都红了,咬着唇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痛觉的石头。 “谁知道你问的那时是什么时候。”她嘟囔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大有他有事不想告诉她,她也不告诉他的意思。 如果他现在肯说出来,那也不是不行,薛宁没那么小气。 但秦江月直接沉默了,直到回了仙府的水上仙阁,依然没有开口。 薛宁下了花枝,站在仙阁边看着水里倒映的自己,在秦江月进去之前慢吞吞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那时是什么样子——如果你说的是我作为凡人时的模样,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那个时候大约很招孩童喜欢,我那个职业……你可以当我是婴童的私塾先生。” 秦江月静静看她背影,眼神复杂且有些挣扎。 良久,在他想要开口时,薛宁转身走了。 “我去寻银心姐姐问些事,晚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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