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众人议论纷纷,一些年轻人也走到近前。 徐瑾瑜看了一眼那人,慢条斯理道: “你说的不错,入晋州者,与谋反叛逆者同罪论处。” 徐瑾瑜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脸色巨变: “尔等以为尚将军为何这般阻止?只要尔等踏入晋州地界,弓箭手随时有权射杀!” 此言一出,众人直接哗然。 有人立刻道: “常州无盐,还不准我们自己笑出路了吗?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晋州也是大盛的国土,我们去晋州有何不可?!” 徐瑾瑜淡淡的看向质疑声音发出的方向: “诡辩的不错,但我不信尚将军及此地兵将不曾告诉过你们晋州如今什么情况。 在明知晋州有逆党谋反叛乱之时,尔等还要加入晋州,此为明知故犯! 依我大盛律,凡谋反或大逆者,皆可斩立决,尔等可有异议?!” 徐瑾瑜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众人不由的低下了头。 “法,法不责众……”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徐瑾瑜冷冷一笑,方才还温暖如阳的少年不知怎的,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逼人的气势: “好一个法不责众!尔等也是这么想的?” 徐瑾瑜看向众人,大部分人眼神躲闪,倒是刘老不躲不避,他慢吞吞道: “徐元帅,我老了,去年我们村十年无子的夫妻俩,好容易怀了,结果……生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我如何能看我的儿孙落到那般境地?” 刘老说着,涕不成声,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哀泣哭声。 随着刘老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一拍大腿,哭喊道: “哎呦喂!这是不给咱们普通老百姓活路呦!什么大盛律,尽是些逼死人的话!” 这话一出,一些普通百姓又哀又惧之下,眼看着骚动又要开始,徐瑾瑜抿了抿唇: “诸位莫急,方才说的是入晋州的弊端,当然,这利也不是没有。” 徐瑾瑜话锋一转,一旁刚还有些红眼睛的尚毅都不由诧异的看向了徐瑾瑜,这徐元帅没发烧吧,百姓投敌怎么能有礼呢? 徐瑾瑜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 “国法不可违,但若是诸位中有幸逃过射杀,进入晋州,自然可以如晋州当初的风声,食盐随便吃,或许以后也不会为了盐奔波风雨……” 徐瑾瑜的话让众人直接一懵,随后,徐瑾瑜垂下眼帘,淡淡道: “不过,在这好处之上,我想请诸位想一个简单的问题。常州有大盛最大的昌遥盐场,连诸位都没有盐吃,晋州那据说可以无偿吃一辈子的盐,又来自哪里?那些盐,当真够诸位,乃至子子孙孙吃一辈子吗?” 对啊,晋州的盐从哪里来? 他们又到底有多少盐,谁也不知道!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而这时有人嘀嘀咕咕道: “那人家也不至于骗我们普通老百姓啊!最起码,人家说了,过去就给十斤盐,够吃很久了!” “吾乃朝廷命官,便会骗诸位吗?不妨告诉诸位,晋州的盐,便是他们伙同朝中贪官污吏,从诸位口中夺下的。 他们此时此刻,不过是用从诸位口中夺来的盐,来诱使诸位做他们的马前卒罢了。 朝廷自不忍见这样的事儿发生,这就是吾今日站在这里的原因。但若是诸位执意如此,关卡已开,诸位请便。” 徐瑾瑜说完,便打了一个手势,尚毅等人也纷纷退开,方才严防死守的关卡这会儿毫无阻碍,可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有胆小之人被吓得慌慌张张的直接逃跑了。 刘老听到这里,也不由面色难看起来,这位徐元帅的话不无道理,晋州离他们不远,从来不是产盐的地方,他们的盐又从哪里来? 可为今之计,他一直放在心上记挂的,还是盐和家里身怀有孕的孙媳妇。 徐瑾瑜自然看出了还在此地犹豫的诸人是何想法,当下直接道: “当然,既然今日发生了这事,吾也知淡食长久会让人身体不适,故而在得知常州之事后,便已上奏圣上,请圣上准许昌遥盐场的盐专供常州一月,届时盐价自会下跌,意图哄抬物价者,必将自取灭亡。 只不过,信件来回至多需要十日,也不知诸位可能等得了这十日?” 哪里等不得十日了,曾经他们淡食了快三年,现在不过是十日! 众人只觉得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纷纷道: “十日便十日,三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十日!” “就是,原来去晋州是去当叛国贼啊,我还是不去了!” “我听我爷说,前朝的时候,别说盐了,连饭都吃不饱,其实朝廷也挺好的……” …… 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徐瑾瑜和赵庆阳对视一眼,赵庆阳直接将方才在人群里挑唆的两人抓了出来,一时惹的众人惊呼: “这是咋了?好端端的,官爷怎么抓了二虎子?” “就是,大牛一向老实,官爷您……” 二虎和大牛这会儿也连忙道: “就是啊!官爷,我们可没有犯事儿,您好端端抓我们作甚?”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您不会是因方才的事儿,报复我们吧……” 徐瑾瑜闻言冷笑一声,随后走过去,赵庆阳直接卸了两人的下巴,以防不测。 徐瑾瑜直接抬手在他二人的脖颈处一撕,但见一张人皮—面具飘然而落。 “嘶——他不是二虎子!” “他也不是大牛!” “我说怎么他们家悄悄的要往晋州搬,结果最后闹的一个城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这是骗大伙儿去送死啊!” 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出这二人两月前都曾出过一趟远门的事实,只怕从那时候,真正的二虎子和大牛就已经被害了! 而徐瑾瑜眼看众人群情激奋,也直接负手朗声道: “诸位,谋逆之人诡计多端,但我更相信诸位的眼睛是雪亮了,自今日起,凡有如此二人的可惜之人,诸位皆可报官,查实之后,皆赏盐十斤!” 徐瑾瑜这话一出,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热火朝天,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尚毅在一旁看的傻眼了,不是,这些百姓这就走了? 他们之前不是还以命相逼吗? 尚毅还懵着,人便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而一旁的赵庆阳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瑜弟,看来我在处理此事上还是有些欠缺,幸好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徐瑾瑜闻言摆了摆手: “庆阳兄这是哪里话,圣上派你前来,乃是为查昌遥盐场之事,事后料理事宜,本应是常州知府之责。 只不过,此前常州知府才被更替,新任知府还未彻底建立威望,如此才给了黎氏钻空子的机会。” 赵庆阳闻言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考虑到之后安抚常州百姓之事,一时兴致不高。 而一旁的尚毅回过神后,这才有些稀奇道: “下官等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有见百姓松口,怎么您的话他们就那么听。” 尚毅说起这事儿,还有些委屈。 他此前也和常州百姓算是军民一家亲,谁成想竟然因为盐闹的差点儿反目成仇了。 徐瑾瑜闻言微微一笑: “不过是百姓们也并非真的是非不分罢了,他们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好好的活下去,可奈何……总有人要用这些最无辜的百姓做筏子。” 徐瑾瑜轻轻一叹,看向不远处的晋州。 也不知如今晋州城中的百姓如何了。 随后,徐瑾瑜与几位值守的兵将说起晋州近来的异动。 而一旁的赵庆阳调整好心情后,冲着尚毅拱了拱手道: “尚将军,又见面了。” 当初,赵庆阳能那么快将一干贪官污吏绳之以法,离不开这位尚将军的鼎力相助,二人也算有些交情。 这会儿尚毅也连忙回了一礼: “我就说方才是何人那么俊的身手,原来是赵大人!” 赵庆阳此前一路来常州遭遇多次刺杀后,自然少不得做些掩饰,还是方才赵庆阳那熟悉的声音,终于让尚毅认了出来。 旧友相逢,自是欢喜。 赵庆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瑾瑜,不由小声道: “尚将军啊,您快别听瑜弟谦虚了,我前头那些三脚猫的本事,都是这些年跟瑜弟学的。 今个这事儿,瑜弟也告诉我了,可是吧,就算瑜弟说了怎么做,但那些挑唆之人的话有多刁钻你也看到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先直接开关卡布下疑云,随后恩威并施让百姓心悦诚服,如此种种,换成是他一时半刻也应对不来。 尚毅早就知道徐瑾瑜的大名,可他却不像赵庆阳近距离观察,这会儿一下子支楞起来,立刻道: “那是!徐元帅两次赴边疆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就是这宁州之战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赵大人,听说你一直跟着徐元帅,前头没有机会,今日好好与我说一说呗。” 转悠回来的徐瑾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幽幽看向赵庆阳。 他这个正主还在呢,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儿吃他的瓜! 赵庆阳也看向徐瑾瑜,连忙整了整面色: “咳咳,那什么,咱们先回营中商议晋州之事吧,其余之事,不着急。” 尚毅也发现了一旁的徐瑾瑜,摸着脑袋笑了笑: “赵大人说的对,其余的事儿,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徐瑾瑜沉默了一下,有些没眼看。 这两人是当他有目盲之症不成,还用口型做了一个抵足夜谈……啧! 赵庆阳看着徐瑾瑜面色松快了几分,心里也不由一松,随后三人回到营中,徐瑾瑜问起晋州之事后,尚毅立刻道: “徐元帅,晋州在三日前便已经直接闭城,当时里面倒是传出了一阵喊杀胜,但最后晋州城墙上还是换了人。 根据斥候探查,目前晋州之中驻军约有五万兵马,这五万,对于晋州来说,着实不小了,也不知是如何集了这么多人。” 尚毅如是说着,不由叹息一声。 晋州乃是圣上的母族,又在腹地,谁能想到竟然早早便有人在此处筹谋起来,以当时晋州的守备,自然无法和突如其来的黎氏余孽的军队抗衡。 可徐瑾瑜却清楚,这怕是锦州的疏漏,偌大的锦州,千沟万壑,本时大盛的屏障,可奈何左边一个窟窿泄给越国,右边一个窟窿让晋州有了可乘之机,以至于到了现在让大盛陷入被动的局面。 纵使这些疏漏被探查补上,可却也是为时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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