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内的二人对视: “要想个办法阻止他。” “既然他的道心是他的命门,便将那个东西丢出去好了。” “不怕刺激他?” “龚玄马上就要将心链炼好,只要拖延些时间便能制住他。” 天池外,晏泽宁还在不停喊着: “宸宁……你出来好不好,听师尊解释,跟师尊回去。” 池榆没有出来,连回应也没有。 晏泽宁手上扯着头发,脸上却笑着,“那宸宁,你出来,师尊带你见个老朋友好不好,你想不想知道那老朋友是谁,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陈雪蟠。” 他从袖中拿出陈雪蟠的脑袋,将陈雪蟠的脑袋高高托举在掌上,好似这般就能让在天池内的池榆看个清楚。 “心肝,你就算不出来见师尊,你过来看看他好不好。” 晏泽宁殷切却诡谲地笑着。 至于池榆出来了怎么办。 当然是将池榆打晕带走。 他要将池榆洗脑,就算知道无情道的事情又怎样,想要离开他,想要一辈子不见他,痴心妄想,只要她不记得那一切,她会将心放在他身上的……她只能乖乖地喊他夫君……这还是很好解决的,你看,他不是马上就想到了办法。 就是要注意洗脑的时候轻点,不要刺痛池榆的神魂了,对,就是这样—— 晏泽宁急切又惊惶地打着如意算盘。 这时。 一颗圆滚滚、身后飘着绸带的东西朝晏泽宁抛来。 晏泽宁冷脸反手一挡,那颗圆滚滚的东西缓缓滚落在地。 待看清那颗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时。 晏泽宁手上陈雪蟠的人头因为他的手抖也滚落在地。 两颗人头相碰,终是见了面。 晏泽宁头脑一片空白。 所思所想全部戛然而止。 为什么他如珠如宝养着的宸宁会在那儿。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 晏泽宁如行将木就的老人走到那颗脑袋旁边,捧起那颗脑袋后,便疯了。 青丝瞬间成白发,皮肤变成阴冷的灰黑色,脊椎骨处抽出一条巨大的骨尾,全身上下长满硕大的眼睛以及锋利的巨刺,后背长出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身体变得巨大。 他掌心托住那颗小小的脑袋,那颗脑袋双目紧闭,头上戴着他簪上的山茶花玉簪,脖子上缠着雪白的软绸。 他紧掐住自己脖子,“啊——啊——啊——”数千只眼睛滚落泪珠,他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这一瞬间,天地间黑云便至,狂风席卷了整座焚天谷,四百八方传来巨大的尖啸声。 听着这些尖啸,天池里的两位尊者终是坐不住了。 他们上次听这折人神魂的声音,是魔母完全受肉的时候。 黑云垂下,如落散的烟雾般丝丝缕缕倾泻如晏泽宁的口中,直至黑云完全消散。 魔母已经完全受肉了。 晏泽宁眼睛发青。 焚天谷上空有红雷现世——这是有人要飞升的前兆。 两位尊者——钟凤至与白莲舟从天池中跳了出来,他们现出法相,全身散着金光,无相无形。 “魔母快要吞噬了他的意识,若他的意识被完全占据,魔母就要吸取天地精粹受肉飞升。” “这片大地失去天地精粹之后,便会寸草不生、饿殍遍野。”钟凤至道。 “龚玄还没有将心链制好吗?快来不及了。”白莲舟有些焦急。 “多说无益,我们先出手制作困住他,拖一段时间,等心链出来。” 话音一落,镇魂铃和天地剪从钟凤至与白莲舟体内浮现。 天地剪冲着晏泽宁脖子剪去,却丝毫没有作用,反被魔气沾染,失去了灵性。 镇魂铃缓荡三声,却被晏泽宁口中发出的尖啸盖住,狂暴的尖啸声扰乱了镇魂铃的韵律,使它无节制的发生声音,一时间,焚天谷众修士都神魂不稳,修为较低的,镇的神魂当场离体。 眼见这些手段制不住已经受肉的晏泽宁。 钟凤至道:“我们还是先把晏泽宁的意识找回来为好……莫要让他的意识完全被魔母代替。” “怎么办?”白莲舟问道。 钟凤至略一思索,扔出一投影石。 “死马当活马医,看看他的道心能不能唤起他的意识吧。” 话音一落,投影石投出了钟凤至记录的画面,他本想用这些画面惹晏泽宁分心,不能专于战斗,好能打杀他,如今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天空中,一副巨大的画缓缓展开。 入眼便是漫天遍野、随风招摇、红艳艳的山茶花。 池榆坐在满山山茶花间,头戴着山茶花玉簪,脖子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 她面容苍白,眼神沉静,没有被突然抓到陌生处的惊慌失措。看着那三尊法相,她平静问道: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有声音回答:“你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焚天谷天池,我们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罢了。” 池榆的神情平静无波。 “是什么呢?” “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是谁?” “晏泽宁,你的夫君,也是你的师尊。” 池榆摇摇头。 “你知道你师尊在修无情道吗?你知道无情道是什么吗?无情道是一种邪法,化神之前要斩断亲情、爱情、友情,化神后便要找到道心,为这个道心付出一切感情,爱恨嗔痴,极致沉溺进去,待天道认可后,杀掉道心,便可立地飞升。” “而你,便是他的道心。” 画面外,无数双青灰色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子的面庞。 “是吗……”池榆叹了一句,眸光闪烁,似在回忆什么,“原来是这样啊。” 随后是漫长却苍白的平静。 她有着一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却唇角微勾开口:“没意思……无聊。” “你不怨恨吗?” 池榆摇摇头。 “你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一道神思蹿入池榆的脑海,饿殍遍野的画面在池榆脑海中展现。 “晏泽宁已被魔母选做人器,若魔母受肉,天下人将会受难,这片大地便是你脑海中所层现的画面。” “我们需借你血肉与脊椎骨一用,炼作心链,阻止晏泽宁受肉,庇佑苍生。” 池榆垂眸。 “我是需要死的吧。” 三尊法相缓缓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静默片刻后,天池中响起了清婉的声音:“……他那种性子,一定没人给他收尸的,若他死了,便替他收尸吧。” 一尊者缓缓走到池榆身边,手掌住池榆头顶。 “要走了。” 池榆闭眼。 那尊者一掌击下。 手执镇魂铃,摇动三声,沉闷的三道铃声响遍天池。 画面至此落下。 晏泽宁眼泪簌簌落下,手抱着脑袋,口中发出尖锐的咆哮。 在晏泽宁体内的冥正与魔母的精魂厮杀,两魔以晏泽宁的身体为战场,肆意散发着魔气。 晏泽宁本该沉睡于深处的意识看了那画面之后加入了两魔的战场。 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一个时辰后,晏泽宁眼中的青色缓缓退去。 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仍是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惊夜银色的剑身已经变黑,劈向白莲舟和钟凤至,一剑又一剑,打得他们法相尽碎。 法相既碎,他们的神魂没了法相的守护,已然有数十道裂痕。 “龚玄为何还没来!” 又一道剑意劈向他们,这道剑意避无可避,当他们以为死期已至时。 一条泛着银光的白骨链从天空抛出,落到晏泽宁怀里,这白骨链一碰到晏泽宁的身体,便瞬间找到他的心脏刺进去,一进去便如泥龙入海,没了声息。 “失败了吗?”话音刚落。 无数条白骨链从晏泽宁心脏处如鲜花般绽出,从心脏为原点,向身体四周散去,紧紧捆缚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晏泽宁喉咙间终于能挤出破碎的话: “宸……宸宁……别……别哭……” 随即这白骨链长出无数寒厉的尖刺刺入晏泽宁的身体,这尖刺越变越长,从晏泽宁一端身体刺入,另一端身体刺出,从头刺到脚,从左臂刺到右臂,从心脏刺入后背,从舌头刺到喉管。 远处望去。 晏泽宁如同一只巨大的、长着无数双眼睛白骨刺猬。 钟凤至与白莲舟站到那白骨刺猬身下,见已毫无动静,心才略定了定。 可又忧思四起。 “我们这般能封印他到几时。” “只要他一日放不下,这心链便能锁他一日。” “与其说是我们锁住他,不如说是他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后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白莲舟头也不回问道: “龚复,心链为何炼得这般慢。我们可是要差点死掉。” “抱歉,意料之外,多了一道工序,费了些时间。” “什么?” “剔除那道心身体里多余的、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经脉和心脏。” …… 储元二十六年,第二次仙魔大战结束,天池被魔所毁,三位尊者与魔族交战后神魂已裂,五十年后坐化,焚天谷至此沦落为二流宗派。一剑门掌门晏泽宁失踪后,一剑门四五分裂成十来个三流宗派,至此,天乾大陆难出元婴。三百年后,天乾大陆半魔频出,足以与人族分庭抗礼,几番争斗后,人族与半魔不得已和平相处,半魔以丰城为首都,繁衍生息,至此,天乾大陆正式进入半魔时代。 …… 一游魂既出肉身,看见红艳艳的一片山茶花,欲探头赏玩,忽而听到一声闷响,恍恍惚惚来到一座木屋,她不自觉往木屋的水缸里探去,想找寻什么,却忽而又听到一声闷响,恍恍惚惚来到一座洞府门口,这游魂飘在洞外,往床边那小窝探寻,什么找不见,被门口一颗金色的琥珀珠吸引了视线,她顿时觉得亲切,张嘴欲发出声音,却听到模糊的一声对不起,她不知何意,皱眉抿了抿唇,忽而又听到一声闷响,这游魂身形便模糊了起来,如一缕清风,飘散在这天地之间。 山茶花簌簌落地,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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